【下课后】

“你干什么了，把监控打坏了。”戴英质问道。

“玩篮球。”

“教室是你打篮球的地方？要去去外面打去。这么大人了，心里没数是吧。”

鸣夏没有回答。

“一会上自习课，你去班级后面罚站，长长记性。不是老师说你，这都第几回了，上次那垃圾桶，上上次那桌子板，还有……不都是你弄坏的，手欠不老实是不。”

……

“对不起，老师。”宋鸣夏一次只说几个字，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沉默不言，右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玩。

因为多说无益，何况之前那些事也不是他干的，都背锅了。

“发生什么了？”对面桌的韩老师把暖水瓶放下了。韩老师是班级里的生物老师。

“没什么，他，在教室玩篮球。”戴英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小孩都淘气，把钱赔了就行，不用罚站吧，耽误学习。”说明韩老师其实听见刚才说的话了，只是在帮他说话。

“他，都十六了还什么小孩。学习，就没看见他学习，学习了成绩还能这么差吗？行了，打电话把你家长叫来，一会你自己解释吧。”班主任往桌子上扔手机。

“嗯。”他沉重地点了一下头，没想到会麻烦妈妈。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Sorry……”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你家长呢？电话也不接。”

“不知道。平时都在店里。”

“当家长也不称职，算了不用来了，你明天把钱带来赔钱。”

“嗯。”宋鸣夏有一些庆幸，没有接通电话他们就不会知道，自己可以找一个借口拿钱。不想让这些多余的事情让父母担心和辜负他们的期待。

【回家后】

一推门，家里竟然一片狼藉。桌子倒在地上，镜子碎裂，垃圾桶翻倒。

“怎么了？人呢？发生什么了？”宋鸣夏言语有一些颤抖。

“哥哥。”妹妹从自己卧室跑了出来，扑到了他怀里。大哭了起来“呜~~有个男的进来，我不认识，进来就砸东西，说要把咱妈带走，说那是他媳妇，还一直骂她，特别难听。

咱爸拦着不让，让他给拿棒子打了，头都流血了，被邻居送进医院了。呜呜~~妈妈被他抢走了”

“是他。”宋鸣夏心里有了决断，“他出狱了……一个个子很高，很魁梧，没什么头发，胡子拉碴、一脸横肉的人。”

“嗯。”欢欢把眼泪和鼻涕蹭在了他衣领上。

祸不单行，坏事总是接踵而至。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把妈妈给找回来，你去医院守着爸爸吧，给他买点吃的带上，去吧。”

宋鸣夏一边安慰他，一边心里忐忑。他根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找到他们，又能不能带妈妈回来。毕竟他们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宋远……只恨当初的一刀没有杀了你。

“杨叔叔…你看见他们去哪里了吗？”

“好。但是没看见。他是谁啊? 小夏……”

宋鸣夏只能一个人沿着街道走。他甚至不能去报警，因为宋远的行为，不一定比他们的更严重。也许到时候被抓的还有他母亲……

几年前。父亲宋远因为赌博、故意伤害等罪名落了监狱，数罪并罚被判了五年。

那是宋鸣夏十岁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和现在的妹妹欢欢一样大。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

此时他又打了人，本可以将他继续抓回去的，但是宋鸣夏又怕闹大了之后，被那老无赖一口咬上，说母亲重婚，两个人会一起进局子。

宋鸣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毕竟是他们先不占理的。

当时母亲常常受家暴，鸣夏年纪特别小并没有保护母亲的能力，只能一起挨打，好不容易因他入罪而获得解脱，却因为家当常年被宋远挥霍一空，入不敷出。几乎要停了学业。母亲带他离开了那里，一个人从嘉兴市到华乡市生活。

期间遇到了单亲父亲梁叔，两个人勉强搭伙过日子，母亲没有离婚，自然也没有和梁叔结婚，过上了实际上的夫妻生活，日子才开始好了起来，又因为那个人而破灭了。

听说那个人来的时候，没有开车，证明那个地方不是很远，至少不会是隔壁市，因为母亲的身份证件还在。

就是不太远的地方，搭车能到。母亲不太像是会在路上大喊大叫的人，很难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沿着一路去问那些行人，恐怕也是不行，他们也都不在了。

查监控需要警察的电话同意或者到场，附近的监控都是单向的，且因为小区破旧没有几个不说，也许早坏了都说不定。宋鸣夏想起了明天那个关于监控的补偿款。

自己要去找寻一个人竟然如此困难……

如果他刚出狱，在这边的生活大概不会太好，也不太可能是需要日付费用的酒店旅馆，应该是租的比较便宜的地方，或者是朋友借住的地方。

朋友……在华乡市的朋友，能够在五年之后依然把地方借给他的这种交情的人，肯定没有几个，是那个肚子特别大、地中海的人，以前总来。

宋鸣夏有模糊的印象，他是宏达猪肉屠宰加工厂的老板，是父亲的老乡和同学，两个人交情匪浅，一定是他。

鸣夏借用了邻居的手机搜索了一下，画了一个大致的地图在纸上。今天是周四，明天还有课，只能是明天放学再去找了。翻抽屉里还有八百块，用来当明天的赔偿款是足够的，还剩好多。

接下来，宋鸣夏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将那些镜子碎片扫到了一起，他自己不爱照，但是欢欢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常在那臭美。

“你一直在那照来照去，怎么谈恋爱了，跟哥说说？”宋鸣夏打趣。

“哥你胡说什么呢，妈你看他，你看我哥！”

“哈哈，你别动，你长白头发了”

“哪呢？”

“这，唉你怎么老了啊”

“放屁，我才十岁。”

“别动，我给你拔下来。”宋鸣夏一揪头发，“这不是吗。”

“我看看”欢欢一瞧：“你又骗我，这不是黑的吗？你把我好头发给拔了。我打死你。”然后就追了起来。

……电视机也掉地上碎了，宋鸣夏一边收拾，一边怀念这来之不易的家庭，如今也要毁了。

鸣夏去医院看梁叔，他的头流血比较多。被纱布缠得都挡住了眼睛。梁叔十分自责，声音很低，没有什么力气。“小夏，我对不起你，你妈她……”

“没事，我知道。我能找到她的，这小米粥要凉了，你喝一点吧。明天我能把欢欢收拾好，送她上校车，你放心吧。”

寒暄了一会之后。宋鸣夏把欢欢接了回去。

【回家后】

“欢欢，你害怕吗？要不我陪你直到你睡着了，我再走。”

“没事，我不怕。哥我们为什么不报警啊，把妈妈带回来呢。”

“不能报，就算报了。他们也不会把妈妈带回来的。你还小不懂呢，睡觉吧。”

“哦。”

宋鸣夏回房间之后，发现了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场景：那个诡异的娃娃躺在他的枕头上，冲着他的方向，静静地等待他回家一样。

他感觉背后一阵寒意，人偶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不是有鬼吧。拿起人偶就要扔出窗外。

“你确定吗？”人偶转过头注视着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宋鸣夏二话没说就扔了出去，然后把窗户锁上了。

“你甩不掉我的哦。”一转眼它又躺在原来的位置上了。然后人偶慢慢站起身来迈着两条本应该是棉花的腿：“也许我能帮你呢？宋鸣夏。”

“帮我？为什么。”宋鸣夏没有吃惊它知道自己的名字，单单是它能说话这件事，就已经够邪门了，在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你不怕我吗？嘻嘻嘻嘻……”它坐了下来，看起来很是怡然自得。笑的阴森恐怖。

“怕。但鬼能有人可怕吗？何况现在的我也不能变得更糟了吧。”

“说的倒也是。嘻嘻。”

“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

“什么？”

“你就当我看你有趣。你这家伙，就像一条落水狗，在那臭水沟里扑腾，我没见过比你更倒霉的家伙了，但是看你怨气也是很重，别人会对我避之不及，但你不会。你会抓住我，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背水一战，绝处逢生，枯木春生不是吗？你不会拒绝我的。”

“落水狗……你倒是挺会夸人的。”宋鸣夏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不对吗？”人偶一歪头，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鬼魅一般，那紫水晶一般的眼睛像暗夜中一个一个漩涡，将黑夜本身吸入，那双眼睛压迫力十足。

“说的挺对的。你叫柯蒂斯吧。”

“是。没错。”

“你能帮我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帮你做，一切要你自己来选择嘻嘻嘻。”

“我自己？”

只见这个最高不过二十厘米的人偶柯蒂斯拿出了一个更小的小小人偶。那东西只有上半身，就像商店里的人体模特一样，没有具体的五官。下面没有腿，取而代之的是个坚硬的木签。

柯蒂斯一下子跳到了书桌上，坐了下去。托着它小巧的下巴说：“把这个签子，扎在人身上，你就能存储他的灵魂。这个小小人偶木签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你可以跟他说话，对这个人偶下任何，记住是任何命令。让他做出什么改变，他就做出什么改变。但是还有一些具体规定。”

说完，柯蒂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血红的纸，上面用黑色的大字写着标题：【人偶师守则】里面内容好多……鸣夏一时看不完。

“最后，你在把它扎回去。就可以了……这个人就变成你的‘人偶’了，呜呼呜呼~(≧?≦)，ゞ听起来不错吧。”

(⊙?⊙)

“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信息好多，没看懂……”

“嘻嘻嘻。是有亿点点复杂……你总会明白的，来嘛来嘛，试试嘛。”

“还有别的人偶师？”

“不然呢？”

“他们都是和你交易的？”

“那是自然”人偶看起来很骄傲，“不是所有人偶都会说话，都叫柯蒂斯哦。我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你倒是挺忙的”

“唉~，别提了。看来也许我需要一个助手呢。”

“我身边有其他人偶师吗？”

“这个我可不能透露。我有职业道德。不过那些死去的人偶师我可以告诉你。”

“你知道拿破仑吗？”柯蒂斯邪魅一笑。

“你帮他征服的欧洲大陆？”

“我可不会打仗哦，宝贝。法国政局变幻莫测，他当时只是一个少校，凭什么获得雅各宾派的赏识，当然是我帮了他，他用人偶控制了那些人，让之后的各个军政人士服从于他。我当时就发现他还算是个人才，想不到野心这么大，没枉费我选中了他。当然还有嬴政那老家伙，可惜打了江山守不住呢，二世而亡。你想知道那些没封皇后妃子里，他最爱哪个吗？还有凯撒大帝和埃及艳后的那点秘密。这些宫闱秘事，我可全都知道呢。嘻嘻嘻嘻嘻~”

“我没那么八卦。”

“切。”看起来宋鸣夏不问他，他就很不爽。

“这就是全部规则了么？”

“我暂时就想起来这么多嘛，其它的遇到了再说。”

“被人偶扎中的人没有什么副作用吧。”

“没有啊，嘻嘻嘻~”

“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人偶师死后灵魂会出卖给我，你会变成手中的那种木签人偶，灵魂不入轮回，不能转世。既无法上天堂，也不会下地狱，而是永远囚禁在其中，不得安宁，不得善终。你愿意吗？”

“我愿意。”

此刻人偶眼睛里面的草绿和紫色泛着奇异的辉光，像伊甸园的毒蛇：“过程非常痛苦，我会把你拦腰截断，双腿砍掉，忍受蚀骨钻心之痛，最终变得麻木，不再有思想，一千年，一万年，都是如此哦。”

“我愿意。”

“你还答应的挺痛快的，嘻嘻嘻。你不怕吗？”

“如果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何必要去担忧死后的事情。我本来就不相信轮回转世之说，只有这一世是我而已。失忆的我，死后又复活的我，下一世的我，将都不是我。他人的事又与我何干呢？人活着只是一点记忆加一副臭皮囊罢了，几十年之后，谁又能分辨，谁会上天堂，谁又会下地狱。”

“哈哈哈哈，宋鸣夏，我对你满意极了。这样，我在给你一个木签人偶吧，现在你手里有两个，我到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我已经迫不及待看你死的样子，亲手将你分尸一定很快乐吧，放心，我下手会轻的。其实愿意与我交易的人随着时间越来越多，我手上的人偶也是，我天天和他们说话，迟早也会厌烦的，如果玩腻了，我也会放过他们的。”

“他们就能转世了？”

“不不不不不，小家伙，你太天真了。被我抛弃后，他们会灰、飞、烟、灭。砰——哈哈哈哈哈，你会怨恨我吗？”柯蒂斯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唇。

“相反，我十分感谢你呢。知道了惩罚之后，我反而不用担心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诡计，更加安心了。碾落成尘，有什么不好。”

“毕竟我看起来挺和善的不是吗？以后与我在一起，几百年几千年，你都不会寂寞的，我会陪你哦。”但柯蒂斯没说的是“也许也会把你给人偶师当工具利用呢。就像现在你手里那两个。”

“‘核’善，那倒是。”

“要不咱俩立个字据我保证。嘻嘻嘻~”说完，人偶就像叮当猫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然后书桌上的笔写了起来。

“诺，我，诚实友善的柯蒂斯自愿将人偶术传授给……你叫啥来着？”

“宋鸣夏，你刚才不已经知道了么”

“嘻嘻，意外意外。传授给宋鸣夏……好了，搞定，看看怎么样，签个名吧。”

“还行，嗯。”

“不如试验一下。很酷的，嘻嘻嘻~”

“拿你来试？”鸣夏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喵。”

楼外。一只黄毛狗，身量不小。宋鸣夏将那个小小的木签扎在它身上，没流血也没叫喊。竟然一下子就没了声音……倒在了地上，像瞬间死去了一样。

“你把它杀了！你好残忍汪，爱狗人士强烈谴责。”人偶摇着它的头，装出痛苦的样子。

“放屁。不是你让我试的？那点小伤口，它怎么会死。”

然后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手里的木签人偶，变成了那条狗的样子，一只狗头开始叫唤了。

“汪汪汪！汪汪汪！”

宋鸣夏说：“我有个问题，它听不懂我说话，交流不了，也可以吗?”

“ 切，是你使唤他，需要它同意吗？不需要。没见识的东西，它是哑巴都无所谓，你还能让它的狗嘴闭上。”

“怎么做？”

“打，切。”

……

一拳头过去，果然不说话了。

“你用手划一下他的嘴巴，就可以让它接着叫了。”

“1.以后见到我、我妹妹、我妈和梁叔叔都不许叫，也不许咬。

2.听到我击掌三次，就原地趴下。我叫你起来才可以起来。”

将小木偶上的魂恢复到身体之后，小狗果然苏醒，在鸣夏面前变成了一只哑巴狗。

“啪，啪，啪——”击掌三次。狗狗果然开始趴下，还摇它那条光不出溜的尾巴了。

人偶柯蒂斯说：“宝贝，我很忙的，要走啦。不要太想我。ヾ(≧▽≦*)o你如果要找我的话，就亲假柯蒂斯人偶的嘴唇一下，我就会收到消息来找你的。”说完他冲着宋鸣夏眨了一下左眼。

“……放心，我不会找你了。”

“怪伤人自尊的。开玩笑啦，我比较怕痒，你要是想我就挠一下脚底，或者别的地方也行，走啦。”

“嗯。”

柯蒂斯慢慢消失在夜色里：“Now you can start your new life. Just do it. Don’t forget to thank me.I will be back again.”

宋鸣夏为了保险决定把木签人偶随身带在身边，将《人偶师守则》和假柯蒂斯布娃娃放在了地板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