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有些惊恐地抬头看着乌图，压低声音道：

“你想干什么？”

乌图慢条斯理地一步步逼近裴霁，嗓音平淡而随意：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都梦到了吗？”

裴霁闻言心头一紧。

乌图竟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梦！

乌图已经走到了裴霁身边，挺拔的身形将裴霁笼罩在顶灯投射下来的阴影里，裴霁几乎可以闻见乌图身上幽冷的梅香。

裴霁被他逼得不得不往后退。

他穿着品牌方赞助的礼服，酒红色的缎面衬衣柔软轻薄，后背和侧腰都有大面积镂空，露出紧绷在腰间的白色蕾丝交叉绑带。

裴霁退无可退，光/裸的后背挨上了冰凉的墙砖，激得他微微瑟缩了一下。

乌图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目光下移，落在裴霁那一截紧绷的腰上，神色晦暗难明。

半晌，乌图缓缓道：

“在这个世界，你平时就穿成这样给别人看？”

裴霁：“……”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难听。

不过乌图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性格，既然没提其他几位“怪物”，那就说明他只能看见和自己相关的梦境。

裴霁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先遇见了乌图，至少还能得到一些有效信息。

如果换成那条嘴里吐不出一句人话的蛇，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开局。

裴霁正出神，腰间突然感受到温热的痒。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看见一条通体雪白、只有末端渐变成灰蓝色的蓬松狼尾从乌图身后伸出来，正撩起衣摆探进自己腰间。

裴霁愕然抬头看向乌图。

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就算了，还一点制裁都不受，当面就能大变活狼。

这真的合理吗？

乌图不悦：“你走神了。”

腰间的狼尾绕了一圈收紧，勒住裴霁的腰把他扯进了乌图怀里。

乌图把裴霁按在自己身上，手指顺着裴霁弧度漂亮的脊背缓缓下移，然后钩住他腰间那两条交错的白色蕾丝带子，轻浮地挑了挑。

裴霁：“……”

他这种情况，其实算工作完成之后被迫无偿加班，从事的还是出卖底线和尊严的灰色产业。

裴霁咬牙：“乌图，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犯病。”

他都做好骂完这一句之后涨黑化值的准备了，乌图竟然沉沉地笑了。

乌图道：“老师，你知道吗？你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多想听你像少年时一样多骂我几句。”

系统的提示音“叮”地响起：

【怪物“狼王”黑化值降低2%，目前为78%，请宿主继续努力。】

裴霁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他冷冷道：“所以，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老师的？”

乌图松开裴霁，垂眼看着他，懒懒道：

“死过一次，还是只会这一句？”

他把手附在裴霁的脑后，手指嵌进乌黑柔软的发丝微微用力。

裴霁被发丝被揪住的微微刺痛迫使着抬起头，对上乌图那双目光冷淡的眼睛。

乌图眼底似乎没什么情绪：

“那天你劝我选王后，我说我只想娶你。我把你按在榻上，你慌的狐耳和狐尾都现了形，还强撑着老师的身份骂我混账，说我罔顾人伦。”

裴霁有些难堪：“别说了！”

乌图冷笑：“我偏要说！”

裴霁错开视线不去看乌图的眼睛。

乌图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恼恨：

“早知道你会因为这件事，为了离开我死在我面前，我那天就不该放你走。”

“我就应该用黄金打造一副镣铐，把你永远锁在我的牙帐里，让西羌三十六部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后，谁也不会敢救你，谁也不会敢染指你。”

裴霁低声道：“乌图你听我说，我事先并不知道离开的方式是身死……”

乌图冷冷打断：“那如果你提前知道，就不会走了？”

裴霁：“……”

当然会走，只不过会提前打个心理预防针。

但是乌图正在气头上，裴霁寻思着不能刺激他，就回忆着乌图小时候闹脾气自己哄他的经验，安抚道：

“当然不会，你伤心了我多难过。”

乌图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他凉凉地嘲讽道：

“哄人的本事大不如从前了啊，我还是第一次被你这么敷衍。”

裴霁：“……”

乌图松开裴霁，冷笑：“也是，我早就该知道的，狐狸根本就没有真心。”

他漫不经心地给裴霁整理被他弄乱的衣领：“幸好没让我在你身上闻见其他东西的味道，否则……”

后两个字威胁的异味很重，裴霁却愣住了。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乌图啊，”裴霁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什么？”

乌图满脸的莫名其妙：“当然是狐狸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裴霁：“……”

裴霁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不，我是人。”

乌图皱眉：“人是什么？”

裴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不止我是人，从你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所有两足直立行走穿衣无毛猿猴都是人，不是化了形的其他东西；他们拿绳子牵着的或者怀里抱着的也不是他们生出来的还没化形的孩子，而是真的猫和狗。……能听懂吗？”

乌图愣住了。

他从见到裴霁就只端着的“阴沉冷漠”瞬间土崩瓦解，满脸都是大写的迷茫。

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搞清楚就跑来找自己放什么狠话！

裴霁忍无可忍，问道：“乌图，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穿到这个世界上的？”

乌图还没回神，愣愣道：“昨天半夜来的，今天就过来找你了。”

裴霁：“……”

裴霁麻木道：

“不要跟别人说你是狼变的，也别在人前露出狼耳和狼尾。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对因为你的存在而出现的bug会修复到哪种程度，所以尽量不要冒险，否则会被科学怪人抓到小黑屋里把你的每一根血管都切开做实验的，记住了吗？”

乌图沉默。

裴霁：“还有，回去之后熟悉一下这个世界最基础的社交礼仪、交通规则和法律法规，不要被当成神经病抓去住院，也不要变成法外狂徒被警察抓走吃牢饭……乌图，你有在听吗？”

乌图的眼睛里饱含了骄矜、愤怒、委屈以及一点小得意，但还是顽强的冷着脸哼了一声：

“你这不是挺在乎我的吗？”

裴霁：“？”

乌图淡淡道：“你刚刚那样唠叨我，就像小时候交代我不要用尾巴和了泥之后刷锅，后来我成了天下独尊的王上，你就再也不那样和我说话了。”

裴霁心说，那是因为你继承王位之后再也不用尾巴和了泥之后刷锅了。

乌图偏过头，冷淡：“但是别以为这样就把我哄好了。裴霁，你既然这么在乎我，当初为什么离开我？”

裴霁无奈：“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乌图在裴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

“先不翻旧账了。我和你曾经患难与共十几载，而你在这个世界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

他抬眼看着裴霁：“在这里，我们都是彼此的独一无二，我也是你身边最特殊的人，对不对？”

裴霁昧着良心艰难开口：“……对。”

目前的确是，毕竟还没遇见另外四位。

乌图把茶水递给裴霁，慢慢道：“既然你已经失去兽人的力量了，我对你做点什么，你也不好反抗，是不是？”

裴霁震惊，没有接那杯茶：“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要当法外狂徒！”

乌图淡定：“我和喜欢的人亲热，顶多算个狂徒。”

裴霁：“……”

这狼根本就是非常熟悉这个世界的常识吧？

可能对“人”这个物种的认知的确有些偏差，但是后面自己跟他讲注意事项时，他根本就是在顺坡下驴地装蒜。

“叮——！”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怪物“狼王”黑化值降低8%，目前为70%，请宿主继续努力。】

简直就是精神损失费。

而且等到乌图发现了另外几位的存在，降低的这一点指不定要怎么反弹。

裴霁绕开乌图走过去开门，疲惫道：

“今天先这样吧。以后有事私下说，不要在公司给我找麻烦。”

乌图站起身，扼住裴霁的手腕：“那你还没告诉我，私下里要和你怎么联系？”

裴霁还没开口，他身侧的门板就被人轻轻敲响。

姜桃李扬声道：“裴裴，你衣服还没换好吗？小胖催你了。”

裴霁：“我……唔！”

他刚发出一个音节，下半张脸就被乌图用手捂住了。

乌图压低声音道：“以前你就特别招部落里的女孩喜欢，没想到现在不是狐狸了，单靠你这张脸，对小姑娘的吸引力还是不减当年。”

裴霁挣扎着想辩解，但是发不出声音。

姜桃李又问了一句：“裴裴？怎么不说话？”

乌图把裴霁轻轻按在门板上，低声道：“你说，如果让那个小姑娘进来看见我们这样，她会怎么想？”

裴霁眼神惊恐，挣扎开乌图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疯了？”

乌图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霁，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