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温声哄乌图：

“晚点给你好不好？鸣言前辈已经在等我过去对戏了。”

乌图态度很坚决：“不行，你每次都用拖延的方式糊弄我，我不会再上当了。”

林导依旧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装作没听见乌图和裴霁的对话。

裴霁无奈，拉住乌图的手摊开，在他的手心写下了八个数字。

乌图的掌心被牵起一片细密的痒。

他低声问：“20280319？”

裴霁非常客气地笑了笑：“嗯。”

“我家是密码锁，乌图老师任何时候有空了都可以过来指导我的演技，我随时欢迎。”

他说着就想抽回手，却被乌图握住了手指。

乌图摩挲着裴霁玉色的指尖。

肤色莹白，甲床透着淡淡的粉，触感柔韧微凉。

乌图笑声低沉：

“直接告诉我是你的生日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在我手心写？”

已经几乎完全进化成狐狸的林导竖起了耳朵。

裴霁想骂人。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关系很亲密的人才会清楚对方的生日，担心林导听见自己这样说多想才把密码写在了乌图手心。

裴霁用力，把自己的手挣了出来，嘴角勉强挂着一丝礼貌地笑：

“乌图老师贵人事忙，我也没想到您竟然还记得我的生日，实在是受宠若惊。”

乌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脸颊上那一抹不正常的绯红比刚才还要明显：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

裴霁：“……”

跟喝多了一样。

裴霁装作没听见乌图说的话，冲着林导充满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耽误您时间了，我现在就开始。”

林导非常利索地又从狐狸变成人，笑呵呵道：

“行。讲的戏刚刚都已经讲过了，你直接开始吧。”

裴霁应声，起身走到拍摄区和李鸣言打招呼。

林导笑呵呵地看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个人，漫不经心地问乌图：

“裴霁你俩，关系挺好？”

乌图的目光粘在裴霁身上就没有离开过，闻言纠正道：

“特别好，他和我最好，比他和那个姓魏的好一万倍。”

林导摇头：“啧啧，年轻人。”

他没再问别的，拿起自己半保温杯都是枸杞的养生茶站了起来，走到了摄像机旁边开始干正事儿。

今天这场戏是演的是郑毅发现裴知善的衬衫上有和死者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三处小破损，款式也全相同。

但是那张照片拍摄的时间离现在至少十年，那个品牌早就停产了，宁知善不仅买到了，不仅有一模一样的小破损，还在他们发现照片的那天，刚好把这件衬衫穿在了身上把它穿在身上。

郑毅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找人调了宁知善的资料之后，更觉得这个年轻法医十分反常。

于是，郑毅把宁知善堵在了派出所门口。

裴霁饰演的“宁知善”戴着文气的细框眼镜，白大褂和衬衫都笔挺整洁。

李鸣言实验的郑毅为了忙着装案子熬了个通宵，眼下一片乌青，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咬着烟倚靠在派出所门口，在宁知善路过的时候叫住他：

“宁法医，方便一起吃顿饭吗？”

宁知善顿住，弯起眼睛冲郑毅笑了笑：

“抱歉，我晚上一般不吃饭。”

蓝色的烟升腾着飘散在空中，宁知善皱了皱眉，手虚握成拳，轻轻抵在鼻子下面。

郑毅看了他一眼，掐灭烟：

“不好意思啊，熬了一宿了，全靠这个提神。……不过晚上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宁法医以前好像是学的临床医学，不应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知善忍俊不禁：“要是医学生都饮食作息规律，怎么能啃得下去摞起来比人都高的教材。”

他看着郑毅：“郑队，您想问我什么就问吧，没必要这么婉转。”

郑毅把刚掐灭剩了一半的烟弹掉灰别回耳朵上，挑了挑眉梢：

“高才生就是聪明啊，连这都看出来了。”

林导看着摄像师的屏幕，微微皱了皱眉。

裴霁演技说不上多好，但是不出戏、很自然，虽然后续的爆发戏可能会很吃力，但是应付这种情绪起伏比较小的戏也够用了。

听说魏含翡给了他几十个剧本让他挑，他偏偏选中了这个，看来也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

宁知善这个角色情绪一直很内敛，只有一场平静流泪的哭戏，歇斯底里的爆发戏是幼年期的小演员演的。

但是……

按照林导原来的预想，“宁知善”这个角色应该是一个看起来书生气很浓的小眼镜，站在人群中泯然众人，即使让人察觉到他和案子有牵扯，也不会想太多。

换言之，就是一个不起眼的、需要在剧情展开之后让观众大吃一惊的人物。

现在的问题在于，裴霁这张脸就注定了宁知善不可能不起眼。

青年法医脸上带着斯文客气的笑，眼底却一片淡漠疏离。

林导觉得裴霁甚至可能根本就没动用演技。

他好歹是孟家养尊处优了二十年的少爷，最熟悉的就是这种礼貌又冷淡的待人接物方式，配上那张漂亮得让人一不开眼的脸，任谁一看都会觉得这是个重要角色。

一个身上背负着无数密辛、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法医。

林导摸了摸下巴。

李鸣言虽然妆容憔悴，但毕竟骨相俊逸硬朗，还被很多粉丝称为“叔圈天菜”，刚刚咬着烟笑着请宁知善吃饭时，曾经下海拍过纯爱片的林导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七杀》的剧情本身偏硬核，容易变成冷门精品，但是如果买几个营销号剪辑一下角色的cp……

cp好嗑的话可以带动整部剧出圈的。

林导兴奋得眯眯眼都睁开了：

“卡！”

李鸣言喝裴霁停了下来。

林导精神振奋：“刚刚那个对话状态就很可以，你们后续的对手戏，不要太有距离感，能加点肢体接触就加点肢体接触！”

他说着看向李鸣言：“你要主动！记住了吗？还有，后面但凡有抽烟的戏，只要宁知善在场就把烟掐掉，旁边有别人抽烟就让别人也把烟掐掉，别的话什么都不用说，回头我会和别的演警察的演员讲。”

林导又看向裴霁：“还有你，平时在片场不要那么内向，多和你鸣言哥互动，让我拍点花絮素材。”

裴霁：“……啊？”

怎么感觉怪怪的。

李鸣言朗笑：“林导您还真别说，刚刚我拍的时候也有这个感觉。”

裴霁疑问：“什么感觉？”

李鸣言勾住裴霁的肩膀：“不觉得吗？我和你的人设有点般配。”

林导像打了鸡血一样：“都是为了剧宣，不要有压力，炒cp不丢人！”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剧即将在开播之后迎来一波泼天流量，把什么孟总啊魏总啊，新锐影帝啊全部抛在了脑后。

裴霁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不安地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了乌图阴沉、不悦的眼睛。

他脸上异常的潮红已经褪去大半了。

——预示着暴风雨前的平静即将结束，他的发/情期，很快就要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