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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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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陈年烂谷的小事。

邻居不邻居,现在没了任何关系。

顺着台阶往上,任由手工地毯的长绒毛没过脚背,径直来到三年未归的房前。

故霈桉不知去向,整栋别墅静得只能听风吹荼蘼花枝的响动,光斑影影绰绰,我目光落在门把。

本以为会积满厚重尘土,未料古铜色光可鉴人,低头都能看清我下垂的眉眼。

可怜兮兮如丧家犬,狼狈不堪回到不属于自己的窝。

我伸手,脑海勾勒房间布局,近乡情怯,吸气憋在胸腔,凭这股劲下压手腕──

咔哒。

没拧动,上了锁。

我后退半步,眯起眼打量。

奇怪。

倘若房间三年未开,又怎么可能会一尘不染。

不及思考,楼梯口声音窸窣,握住栏杆下望,故霈桉拾级而上。

距离太远,看不很清,不过从他脚尖的方向,大概能猜到目的地。

我靠边躲开,站在墙角审视他无动于衷的侧脸。他右手伸进西装裤口袋,从中掏出个小小物件。

随着东西插入,厚重橡木门缓缓移动,空气中有类似樟脑丸气息,在这闷热环境里,倒也不显得清凉提神。

故霈桉纹丝不动。

视线越过他肩膀,我率先朝里面看去,布局与摆设熟悉得令眼眶酸涩,以为他将我逐出家门时,全当垃圾处理。

“扮演好好先生的戏,还没演够?”

我自言自语,倒没指望他能回应。

故霈桉保持姿态,刚巧阳光透过阁窗落在他肩膀,为这男人镀上金边,消减了他五官冷漠,恍惚中回到我们初见的那天。

/

“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仰起脸,目不转睛凝视所谓的“新监护人”,嘴角紧抿,没摇头也没点头。

面前男人也不急,半蹲静静同我对视,而身后的保育阿姨心急,伸手轻推我肩膀。

“快回话,懂礼貌点。”

人小力微,再加刚刚大病初愈,我自然与她抗争不住,脚底重力偏失,眼见快踉跄倒地,却被故霈桉抱了满怀。

骤然升高的视野令我屏住呼吸,下意识抓住身前人的衣襟,一时间也忘了紧张,呆愣愣注视抱住我的男人。

小孩子能辨美丑。

而故霈桉,是我见所有人里,最好看那个。

“怎么呆呆的,难不成要养个小傻子?”讲话富有韵律,抑扬顿挫宛若播音员,却又比广播里的声音舒服,只想沉浸这片温柔里。

保育阿姨赶忙开口:“这孩子认生,却是院里最聪明的。”似乎觉得当着我说不太好,她压低声音:“都觉得──”

“觉得开心,有这么一个宝贝。”

故霈桉打断她。

其实,他都明白。

关于这些人背后议论的东西。

青年的故霈桉眉目写满意气,就剩将天之骄子刻在门头。

那时,本以为他的底气来自显赫名门,谁知竟是名扬海外的钢琴新星。

我人小,双腿够不到地,车里也没儿童座椅。为了安全起见,故霈桉只能让家里司机过来,他则抱着我坐后座。

放在手边的,便是那本用大篇幅对他进行报道的杂志。我盯着封面穿黑西装嘴角含笑的他,浑身骄傲使人移不开目光。

“能看懂?”声音透出试探。

我扭头,对上那双还未被寒气浸满的眼睛:“我十岁了。”

起初,故霈桉微怔,尔后弯眉,我们鼻尖相蹭,他嘴角盛满明晃笑意。

从那之后,我数次见故霈桉开怀。

他最后一次对我微笑,是我将好友弓和玉带回家过夜,故霈桉脸色冷得比昨晚喝的可乐还要冰。

如打碎的月光,明晃晃散落在我们之间。

我心底有些不安,倒也没多想,跟坐在沙发上的故霈桉打声招呼,便带着弓和玉去了楼上。

只不过楼梯拐角,心底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引得我回头,正巧与他对视。

男人身影藏在暗处,客厅暖光落他肩头,双目阴沉,食指在膝头轻敲。动作再简单不过,却令我后背发寒。

再往后,听到他与端木舒相爱的传闻。

现在想来,一切事情早在几年前便有了端倪,而我满心只有遥不可及的未来,忽略太多能置我于死地的事。

我回神。

坦白说,我对弓和玉那样的类型不感兴趣,明明风雅至极的名字,却有着孔武有力的身材。

或许是抓住了这个点,故霈桉从见到弓和玉那刻起,话语中明里暗里的讽刺,令我脸上有些挂不住。

毕竟,我曾多次与弓和玉说,收养我的人优雅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如妒妇般面目可憎。

好在弓和玉心大,并不在意这些小事,我回房几次低声解释,试图挽回故霈桉的形象。

“多大点事,甭往心里去。”

弓和玉席地而坐,单手撑下巴打量摆设:“这不是你风格,谁,你所谓的监护人?”

他咂嘴:“闷骚。”

还未来得及回应,结果半掩房门被推开,故霈桉冷脸站在不远处,好在他手里端了两杯果汁,看起来像招待客人的家长。

怪诞,他何时懂人情世故。

又庆幸他应该没听到那词。

结果那天晚上,以弓和玉短短一小时跑了五次厕所告终。

/

“咔。”

我偏头,正巧见故霈桉发完信息,随手将其丢在矮柜,只是下秒骤然乍响的铃声,使我心中浮现荒唐猜测。

故霈桉连看也不看,关掉了震动与铃声。

多半是故叔叔打来的。

仗着现在是旁人见不到的鬼,我走过去低头,却在电话挂断的间隙里,被接二连三弹出来的信息恍了眼。

清一水的节哀顺变,来自端木舒的拥抱表情夹杂其中。

着实让人作呕。

尸骨无存,自然无法入土为安,故霈桉将几件衣服叠好,放在看不出材质的箱子里,扣好盖子推到门边。

衣冠冢。

脑海中浮现词语,我呼吸为之一顿,继而不由苦笑,胸腔翻涌酸涩几乎再次将我淹没。

故霈桉啊故霈桉,在我生前你便做足了表面功夫,死后也借此发挥,尽心尽力维护好你在外人面前的形象。

只不过悲痛欲绝这词,实在不适合用在你身上。

我静静靠在窗台,顺着即将消失的阳光向下望。

倘若未死,或许能闻到荼蘼花香。零零落落,如故霈桉对我的态度,不温不火,又带消不尽疏离。

“你讨厌我,为什么还收养我?”

几乎下意识地,我看向床边低头的男人,隔着些许距离,读不懂他被睫毛遮盖的眼底,忽而忆起被遗忘的少时。

大抵无父无母的缘由,我比同龄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更强,故叔叔心疼数次被忙起来故霈桉无视的我,便每年夏天抽大块时间,将我带在身边呵护。

“要是觉得不自在,以后可以来我这里。”

故叔叔的手心干燥而温暖,我蜷缩在他身边,呼吸间都是类似于森林深处的清幽味道。

隔着单薄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与故霈桉截然不同的触感。

坦白来讲,我有些喜欢待在故叔叔身边,大到他书房各种纯木质古玩,小到窗边常年燃着的驱蚊香,都是我为数不多的新奇回忆。

每当故叔叔询问,要不要以后跟他生活在一起,我总是以摇头终结了这个话题。

故叔叔而立之年,离异,育一女。

妻女长期生活在海外,连我也不曾见过面,只凭借偶然翻到的相册,窥见他们曾经。

是我与故霈桉,这辈子都不会有的气氛。

“小故。”他轻唤,等我抬头与其对视,额头贴来不带任何情.欲的吻,故叔叔紧接又道:“你与我们故家有缘。”

直到死,我也不解这句话的意思。

手机屏幕明灭,那串熟悉的号码最终寂静,房间仅剩故霈桉,他站在我的床前静默,目光沉沉,猜不透意愿。

多半在想,怎么解决这些破烂吧?

我漫不经心转身,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微微翘起,猜测故霈桉接下来的动作。

春日,风不冷,隐约闷热。

窗帘浮动,飘半空,如不醒的梦。

以为故霈桉会保持这个姿态直至地老天荒,他抬起了垂落身侧的手。由于背对墙壁,我看不清他动作。不过渐宽的衣领,似乎昭告了答案。

故霈桉半解开镇蓝色衣衫。

独独穿着黑西裤,静静伫立。

立在我少时房间,倚在即将逝去的傍晚春阳,垂了头,缓缓坐于我生前的床边,指腹顺着床单纹路移动,随手中动作他俯身,身体与其契合为止。

我目瞪口呆。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我彻底哑口无言,带来的冲击比车祸撞击还强上数倍,扶住身后矮柜才堪堪站住。

眼前这位被媒体称赞为遗世独莲般的男人,衬衫纽扣永远系到最上方一丝不苟的男人,至我升入高中从未正眼瞧我的男人,甚至已有恋爱对象的男人。

正抽掉他的皮带,抱住我的枕头,移到小腹位置,如海面晃动的波浪,伴随一呼一吸起伏。

碎发凌乱遮住他的眼,略白肌肤泛了水光,在阴暗房间中似遨游的鱼。

故霈桉,生而耀眼的钢琴家,我曾经的监护人,正对已死人的枕头,做最下流、龌龊、肮脏的事。

也是我曾经,最不敢奢望的奢望。

作者有话要说:老故是bt,不要把他当正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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