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木雕花门框，铜炉袅袅烟雾，与外界的钢筋水泥不同，我在闻词这儿难得体会到放松。

即便有矮我半头的男孩，号称家主夫人的侍从，正凉亭跳脚，叫嚣着让我滚下船，别玷污他家夫人儿时玩意，也阻碍不了我闲适的心情。

这艘船？

“半梦！不得无礼！”

声音浑厚，叫半梦的男生一抖。

视线从他身上扫过，我复而抬头望向身穿中山装的男人，他横穿连廊急匆匆赶来，手臂挥舞，就差拿个喇叭喊。

对质气氛被他的出现打破，看起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即便半梦对我咬牙切齿，可也只能听从中年男命令，后退半步让出一人空隙。

“哎呦小祖宗，可算是找到您了，主子为了您砸碎好几个摆件，快点跟我上来，水中性寒，稳不了心神。”他撸起袖子拽住绑在船尾的缰绳，似乎想把船拖过去。

从未见过这两人，对他口中的主子又忌惮三分，没了闻词在身边撑腰，我扯住身旁荷叶，默默说声得罪，堂而皇之坐在碧绿叶片。

这样一来，他俩不得吓个半死。

心底腾起恶作剧成功的愉悦，我还想看两人手脚发软逃开，结果中年男人无奈摇头，语气叹息。

“您还跟小时候一样，夫人。”

“夫人？！”

比我茫然更快的是半梦的叫声，他抬起手腕，看样子想指我的鼻尖，又碍于各种规矩，最后狠甩袖子：“夫人就是年画里的仙童，怎么可能是他这种寡淡面相。”

闻言，我歪头回忆。

难不成，他说的是贴在床头，只穿肚兜到处跑的胖娃娃？

……说我长得不像，倒也认了。

“休得无礼！”

话音未落，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在半梦肩膀，打得他呲牙咧嘴倒抽凉气，又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夫人，请。”

从头到尾，我没说半字，却好生观看了这么场闹剧，从荷花下来还担心会掉在水里，结果等翻过围栏，看清半梦一脸的错愕，我这才好心情偏头，冲他眨眼。

他好像被吓到，目不转睛瞪着我，没过几秒，那双寒潭般的眼珠软化，一泡泪就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我见犹怜。

这变化不超过三秒，而我看得目瞪口呆，慌忙跟上中年男人的步伐，任由半梦独自靠在影壁，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发癫”。

先前抵达小池塘，我还有闲情逸致观花赏鸟，眼下为跟上梁总管步伐——他方才跟我说了名字，是这里的管事。

“主子以为您没逛远，只在附近设了定心香，后来千呼百唤都不见夫人，这才着急下令寻夫人您回去。”

一口一个夫人，叫得我头疼，况且我又是个男的，“认错人了。”坦白告诉梁总管，再加他堪比竞走比赛的速度，我飘都没他走的快，估计连我话音尾巴都没听见。

明明来时不觉得庭院弯绕，原路返回却格外陌生，树影绰绰，悬在屋檐的响铃叮咚，我站在花廊尽头，看闻词慌张跨过门槛，抬头后猛地急刹车。

他站在那，神情似笑非笑，眼眶发红嘴角微抿，胸口上下起伏，又一言不发。

“……”

我抬手挥挥，还没出声，眼前光线一晃，却落入单薄可格外结实的怀抱。

“不要再离开我视线范围内了。”

闻词音量极轻，气息扑在我耳畔，热而痒。我偏头，看他像看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