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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半妖妹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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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白发剑修御剑落下薜湘宫山门,只来得及向今日值守的新一茬弟子抛出有他们宫主印鉴的手信,便匆匆进去了。

也才不过十来岁的弟子先确认了手信,抬头向作伴的好友感慨道:“这又是哪位?长得真……”

他顿了顿:“我还以为是来上门砸场子的呢。”

这弟子的好友消息更灵通些,思忖着缓缓道:“浮光沉璧——从剑来看,这位应该正是照虹一脉。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花师姐那位兄长本人了。”

“说句公道话,他跟花师姐一点儿都不像。”值守弟子诚实道。

“听说花又圆当年就是他送来的,所以应该是面冷心热的好人吧,这样是让冰灵根妨碍的。”

弟子们的八卦,江云不得而知。

这些年他大半时间忙着攀升实力,小半时间去清算那些不光在原剧情里追杀过花挽、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修士,还在暗中查访花挽生父的下落,用女主妹妹原来的绝望结局逼着自己往上爬,总之是忙得非常充实。

所以他只每年跟花挽和江氏母女相互送信报平安,知道她们安好就够了,没再多往薜湘宫跑。

距离世界男主越竹对天道起誓承诺的守护百年还有整整九十年,他和羲蛰宫主这两位渡劫境依然身体康健不用操心,所以江云的任务对象依然前路光明。

江云这一趟回来,还是因为女主妹妹和妹夫预备役共同给他来信,告诉他,第一批化翡族人留下的蛋在它们孤寡老祖宗漫长的温补呵护下,如今终于要孵化了。

——为了方便保护花挽,越竹非常干脆地将那些小鸟蛋都带到薜湘宫来,当然也是有觉得跟羲蛰合得来的关系。

羲蛰自己是强者,却也不嫌帮手多,对此表示十分欢迎,更主动为化翡们开辟领地修建殿宇。

半推半就之下,薜湘宫目前就算是多了一位护宗灵兽,只要羲蛰没吃错了药把小弟子逐出门户,这份关系就很有望加深下去。

那些还没孵化的小鸟崽俨然成了在两位本来点头之交,基本互不相干的渡劫境大佬之间建立进一步交情的和平使者。

花挽也是。

因此花挽对小家伙们同样很关注,要不是越竹坚定拒绝,她早就设法再出点血给它们了。

——江云即使自己没谈过恋爱,也知道学生时期互相讲题带早餐之后会发展向何方,自然看得出这些来信中透露的小细节就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过程体现。

已经凭借堪称骇人的修炼速度升至金丹巅峰的剑修走在华美殿宇之间,简直像砸进仙宫花园里的一团冷雪。

以至于硬是谁也没看出来,他其实是在日新月异的宗门里找不着化翡蛋们住的那座山头的方位了。

也算无意间达到了百分之百回头率的成就。

最后还是算熟人的何素词何师姐出面解围,她刚出门便看见这么一位,即便自己也差点让剑修的寒气呛着,还是大无畏地迎了上去。

“云熠”即使换了芯子,突破金丹后重新变化固定的容貌却还是那副原剧情里简直鬼神辟易的冷峻脸孔,凌厉得好像一碰就割手,伤口还会被冻得血都流不出来似的。

在何师姐眼里,他就板着这么张脸,线条绵延流畅的眼皮子一撂,以冰灵根年深日久自然加重的淡漠态度,规规矩矩道:“我寻阿挽,劳驾何道友带路。”

下一句他又取出几个玉石或骨牙质地的方盒双手递过来:“这些是给你带的。应当没少。”

……好像有点好玩啊。何素词想。她毕竟不知道传说中的反差萌是什么意思。

她接过这些东西。天然的单灵根品质越好其实越接近天材地宝一类定位,导致难以再更进一步,非常需要各类相合的灵宝协助,个中辛苦也就只有同样境地的人能理解。

品质足够好的灵宝难凑,得着哪些全凭各自机缘,这些年她是见一个拜托一个,其他人也一样。互相帮忙留意适合其他人灵根属性的东西,倒成了这些禀赋不菲的天骄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分外坚固的友谊奠基。

这些年间何素词遇见适合冰灵根的灵宝也都特意留下或者跟自家师父讨来,还以师姐的身份和同门交换过一些,已经借花挽给兄长送信的时候带过去了,因此她即使掂量出了盒子里的东西品质极好,猜出这位在外历练的经历必定非常丰富,她依然毫不违心地收下了。

因为今日一见她得承认,即使宗门里的灵气更丰沛纯净,更不缺秘籍和资源,突破时还有师长守护,但几乎不用挂心任何事务的云熠的进境依然比她快了一点点。

再想到剑修和阵修之间天崩地裂的战力差距——她能用阵法越阶困死敌人,然而肯定困不住同境界但心境纯粹且专长搞破坏、将单体突破能力又名见什么拆什么给提升到极致的剑修——何素词暗自牙疼,同时也更有斗志变强,那这些灵宝就是不可或缺的了。

她收起盒子不再多想,给薜湘宫的客人带路。

走到那座青碧为主色的楼阁前,江云注意到四周安然生长的“杂草”,不禁愕然停步。

——4626的扫描插件显示,这些草丛里相隔五步十步远距离,真正的青草间几乎都藏着一棵枯螺。

了不得,这是要开启枯螺种植业啊。他脑海里划过薜湘宫主那种看不出心思的笑意,感慨着。这东西要长上万年才能从难以提炼的剧毒蜕变成妖兽,但羲蛰恰好有的是时间。

枯螺草一直零零散散分布在世界各个角落,它保证自身繁衍的优点似乎就是很难被发现。除非是被人或动物吃了当场毒发身亡,或者遇见化翡而自然开花这两种情况,否则就和杂草几乎绝无二致,连修士亲自用神识去扫都是找不出来的。

因此以天下之大,杂草分布之浩如烟海,薜湘宫能在十年里找出这么多棵来移栽,要说这没有他妹或者预备妹夫的帮忙他是不信的。

但这跟他的任务没冲突,甚至还可能为花挽分担一定关注,他没必要插手。江云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这也代表着妹妹跟宫主大佬的关系依然不错,怎么看都是好事。

在何素词发觉异常前,他自然地继续向殿内走去。

修士极为灵敏的五感让他在进门的瞬间,听见了轻微的撞击声。

他走到那张品阶不低的灵器床榻边,花挽和越竹见他来了,谁也没出声,只是默契地给他让出空位。

在这个世界的观念里化翡不仅长得像祥瑞,地位也是一样,比起一般妖兽更类似龙凤,毕竟生来就有灵智而且能辟百毒,怎么看都不一般。

这方面即使是与天争命的修士也不能免俗,不如说只要有用,修士更信这些……光是为了给筑基或者炼器制药增加一点成功率,薜湘宫的弟子们就愿意排着长队给花挽做朋友,好让那位渡劫境的化翡保镖伸手敲敲他们的脑壳。

于是见到自己赶上了新的化翡孵化的历史性时刻,何师姐就想着来都来了,跟在江云身后一起溜进来看热闹。

她琢磨着这一事自家宫主必然是知情的,没来只是没那个在别人家事里横插一脚的兴趣,但长老们如果知道肯定想来,那她看完回去炫耀一定能逗得那老头羡慕得吹胡子瞪眼。

所以说火灵根的内心怎么可能不活泼呢,没有活力又哪来暴烈,何师姐也只是以师姐身份自矜,对师弟师妹们多加照顾而不怎么表现得闹腾,才在风评中维持住了师姐风范罢了。

在四双眼睛屏气凝神的注视下,那只小巧的莹润白蛋晃动的幅度努力地微微增大。

不知过了多久,蛋壳上才被又撞又啄地砸出裂纹。

只见尖尖的小喙顶掉蛋壳碎片探了出来,稍微一停,又一鼓作气地将破口扩大,直到顶开整块蛋壳,把脑袋送出去。

小家伙又打了好多个滚才把身子从破口拖出剩下大半个蛋壳,好在玉榻上没有鸟窝里会有的那些杂物,它头上湿漉漉的绒毛不仅没脏,还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它还没有成鸟那一身华美斑斓的羽毛,体型小小的,不像大多数同类那样有头重脚轻的毛病,像个椭圆形的小粉果子长了绒毛和两只小脚爪,浑身绒毛都是微微泛橘红的乳白色,从外表已然赢过了世上绝大多数幼鸟。

对萌物抵抗力更强的江云最先因为小鸟崽的模样看向越竹。更具体的说,是看这位妹夫那发梢晕染着祥云般橘红的特殊发色。

合着这染色是胎里就带的啊?够时髦了。他心下嘀咕。

但江云也正好看见了,越竹脸上因见到小鸟崽顺利破壳的喜形于色。

从来含蓄温和的男主妹夫即使这般破例表现出喜悦,也没能放肆到去拉一拉他妹的手,只是稍微整理神色后极小心地捧起鸟崽拢在掌心,诚恳地向花挽深深一礼。

“你是化翡全族的恩人。”他说。

最美的妖兽垂首躬身,就像天上的云霞、地上的青山锦绣与碧海波光霎那同倾。

用江云的话来形容就是预备役妹夫这程度已经不仅仅是皮囊漂亮了,而是一种境界,让凡人看一眼都可能因此立地悟道登仙。

但作为将身份意识刻入骨子里的称职亲哥,他看了也只会感慨:我妹好福气!

花挽情绪稳定地受下这份美人恩,更怕惊着小鸟崽似的,格外温声道:“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这点事,何况你也报答过啦。”

——原剧情里的他和她都没活到这个时候,更不要说好好地看到新的化翡被救活,顺利孵化破壳的这一幕。

现在任务对象和她附带的头号打手都状态优良,不是伤痕累累的、紧绷的,而是安然的、幸福的,更没有终将走向绝路的后顾之忧。

江云稍微等了等,果然听见4626发来[新手任务已确定完成,稍后请领取奖励]的提示。

他绷着仿佛没有为这一幕感到激动的平静的剑修脸,捻起那只将将有他两个指节长的蛋壳,连细小的碎片也没放过,装在一起转身放在懵懵懂懂的小鸟崽面前。

小小的化翡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但修到金丹期的天级灵根在它看来就像是一座漂亮的大雪山,所以很有礼貌的小家伙轻轻啄啄“大雪山”的指尖道谢,随后才挑着方便下口的地方,细嚼慢咽地啃起蛋壳。

简直太招人稀罕了。江云想。他此前设想过几种可能,比如作为男女主身边出现的幼崽,小鸟崽子们会是熊孩子或者所谓腹黑萌宝设定也很正常。

但它们居然是刚孵出来就这么乖巧有教养,这江云是没想到的。

足以见得化翡一族的好脾气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更显出原剧情里把越竹活活逼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样子的追杀者造孽啊。

幸好修士不用担心腿麻,即使站着看了这么半天的小鸟破壳,何素词依然行动如常,当场掏出几件适合幼崽的安全灵草当做给小家伙的贺礼,满足地走了。

江云和妹妹一道送她出殿门,何素词走后,花挽看着江云,这才将注意力从没怎么变化的气质和醒目的白发挪到十年没见的兄长脸上。

于是她一时间有点不适应……要她把通信中字数不多但还是非常关心她和娘的那个人,与眼前的形象之间画上等号,这不太容易。

江云用久了“云熠”这张脸,深刻体会过看上去有多酷,完全就是亲切的反义词,对着亲妹子只得无奈地抬抬手,亮出师祖传下来的剑上纹饰和花挽随信送去的剑穗,表示来的是你亲哥我没错。

不过是外表长了七八岁的版本。

花挽当然也有成长,现在的她看着依然没有比兄长小上很多,但五官气质大体都是没变的。

而且比起十七岁初步苏醒时接近生父的长相,因为这一次她不必过度激烈地催化妖血,正常成年后甚至是长得更像母亲一些。

但她异父的兄长就可以说是变化巨大了,他在少年外表时还有些俊秀柔和的意思,结丹之后脱胎换骨,就正如花挽某位好友当初所料,向着冷峻出尘的方向一路狂奔再不回头,让人比起关注五官轮廓彻底舒展开的优秀走势,更在乎这份深渊峭壁似的难以接近感。

俗称能止小儿夜啼。

——这还要提到那位没有走上邪修道路的浮云宗小弟子明鸣。在十年后的现在,他也是别人的师兄了。

明鸣再见到江云的那次,刚好是带着师弟师妹们和这位同乘一艘渡海云舟,而且还真笑眯眯地看着刚引气入体的顽皮小师弟满地乱窜,很快跑到江云面前,又被剑修那随意一抬眼吓得当场坐了个屁股蹲。

江云:“?”

随后明鸣拎起小师弟轻轻拍拍打打,说着船上晃你还乱跑的话解了围,顺势放下半大小孩儿让他跑开,自己则跟曾经的恩人攀谈起来。

至少江云欣慰地发现,明鸣如今只是变得成熟可靠了些,眉眼间并没像原剧情中成为邪修之后那样,总带着一股愤世嫉俗而自暴自弃、做坏人也坏得不彻底还隐隐透着焦躁的邪意。

他很确定花挽在看见剑穗后舒了口气。

——妹啊,不至于吧?我记着上辈子你对“云熠”挺温柔来着啊,至于这么嫌弃自己亲哥吗!

开玩笑的。对于同行的路人和久别的亲人态度不同这多正常,江云没有很伤心,反而有点好笑。

原剧情的结局给一个亲哥造成的阴影实在根深蒂固,所以只要花挽不再活得紧绷,表现出轻松的年轻人应该享有的状态,哪怕她要拿着鞭炮往便宜师父头上扔,江云也会舍命陪君子的。

他没料到,即使花挽不可能是个熊孩子,便宜师父还是说曹操曹操到地出现了。

“你们在这吹风,难不成已经破壳了?”沉星羽见状,表现出虚假中微微透出真情的震惊伤感。

果然对于传统修士而言,这应该是一种赶上就等于蹭到了吉兆的盛事吧,可惜越竹并不打算让太多人打扰自家的小鸟崽,满打满算只邀请过花挽兄妹和薜湘宫主这三人。

“嗯。”比他幸运的徒弟惜字如金地回应。

“唉——”沉星羽长叹,“看来这就是为师的命啊。”

他留下一个忧郁的背影,表示自己打算去跟老熟人羲蛰诉一诉心里的这份苦楚,半点都没有和徒弟叙旧的意思。

果然修仙界只有两种师徒情,固定宗门里的日日相处如同亲生,以及散修之间的塑料而冰冷。江云想着,沉默地收回准备给便宜师父一块的小鸟破壳留影石。

“他以前来过吗?”江云偏头问花挽。

在这里提及大佬是真的会被本人感知的,因此花挽这样的晚辈为了礼貌,写信时都几乎不会提师长的事情。

“年年总有一两回吧。”花挽淡定地回答,说着掰起手指跟亲哥清数补课兼打小报告,“去年来是送了师父一身裙子,前年一套钗,再往前还有酒、仙舟、小秘境、康海楼的烧鹅、灵茶、森元蜜、几件法器和牡丹花灯……”

这回江云听懂了他妹的暗示。而且他很想吐槽沉星羽:您老人家是搁这下聘呢?遮遮掩掩的还藏给谁看啊!作为剑修掏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是送朋友的标准,连我单纯可爱的妹都看透了啊,一定是看透了吧!?

但花挽看见,兄长脸色纠结地轻微变化一阵后,定格的竟是发自内心的淡淡笑意,由衷地为这平安的日子一笑。

仿佛雪山冰融……春风已至。

于是她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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