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您大人有大量，我一直是您虔诚的信徒啊……”
“我早就说长的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是骗子呢！”
“大湿挲会不在希瓦城办一定是护持人的错！”
……
一个接一个，一直到宵禁的鼓点响起，夜才终于安静下来。
我甚至听到了那个被耽误十年青春的大哥，该说不说的你被骗是真不冤啊，感情你就是看上他的脸了啊！
当时长明凑近了点，那小子确实长得不赖，哪怕是光头，被绑起来，灰头土脸，也依然能看到双明亮的桃花眼，丰润的唇，说一句面若好女也不为过，漫道和己道很买这样细皮嫩肉的佛子的账的。
想当年慧言与慧痴不也是因为样貌出众而在护持人里脱颖而出，方及弱冠就能挑大梁接待神殿、唐宫与碧海天的来使么。
所以，不管走到哪里，脸才是人的第一张名片。
思及此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太瘦了。
也不知道长明私底下会不会觉得我抱起来硌手啊……说起来，有些事儿我们在幻境里因为身体原因干不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
我无声笑起来。
就在我想入非非，已经在脑海里跟长明用过十八般姿势四十九种道具八十一种角色扮演的时候，兔子终于来了。
彼时已经午夜，巡夜人刚从这附近经过，或许也是心有余悸，我能感受到巡夜的武僧经过这里的时候明显走得更快，想来这正中那小骗子下怀吧。
我透过屋顶向内看去，只见庙宇之中风不动，火不动，唯有其上的木偶泥胎，镀金佛像，竟然在月色中微微扭曲……不，简直是扭动了两下，下一刻，那佛像竟然直接从台子上跳了下来。
我目瞪口呆。
救命，我是极意吧，他是聚力吧，他在这里伪装了这么久，我竟然毫无所觉？！
就算他的幻术出神入化，也不应该……我咬牙切齿，颇有被人在脸上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佛像通身金碧，骗子现在看着极为诡异，他明明行动自如，衣袂翻飞间也看得出柔软，可一身都是金属光泽，尤其是两颊油润，看着简直有种恐怖谷效应。
不过好在骗子也是有底线的，他松了松筋骨，在地上走了两圈，便一掀金袍，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转瞬之间就恢复了原样，他还不满地抱怨道：“一群刁民，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烧死的啊，害得我不敢冒头，在这枯坐大半天。”
那骗子的光头显然也是假的，因为他现在顶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穿着便于行走的黑金劲装，即便是毫无形象地坐在供台上挑了个果子吃，也仿佛是个异域的王子一般耀眼夺目。
我能想象到，他一定假冒过富家公子骗吃骗喝。
原因无他，将心比心，要是我有这种先天条件，我肯定会这么行骗的。
他歇了一会儿便起身来收拾那些贡品，一边收拾还一边哀叹：“怎么就这点东西啊，要是再多给我两天时间，赶在大湿挲会之前，那我可就能一举拿下十二富户的供金了！”
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肯定是忽悠了希瓦城的富户们，说是大湿挲会预算难筹，需得他们支援一二。
原本若真的要开大湿挲会，应由本城的护城寺长□□同商议，从护城寺出资，但既然钱不够，富户们把钱财当作供金给到护城寺里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骗子先前还真是伪装得不错啊，他连这种钱都能过手？
我正琢磨着要什么时候下去将人捉拿呢，便见寺庙里生了变故。
那骗子单手拿着个巨大布袋，另一只手挑挑拣拣地在供桌上翻找，来的人不少，供桌上下都摆满了，他便蹲下准备看看地上的东西。
从我的角度，只看到骗子一蹲下去，没过片刻吓得一声惊叫，竟然跌坐下去。
我正好奇他看见了什么，只见月色照应，烛火飘摇，从那供桌下伸出了一只灰白的手臂，正颤颤巍巍地向着那骗子摸过去。
骗子刚才估计是乍一看才被惊吓，现在缓过神来了，拍了拍胸口，跳起身来一脚要踩，那手却慢而精准地挪开，骗子一挑眉来了兴致，像是跳踢踏舞一样踩来踩去，而那只手也躲来躲去。
这场景实在太诡异，好在骗子也没有真的要跳踢踏舞的意思，他做了个假动作，然后猛地俯身，一把抓住那没来得及变向的手臂猛地一扯。
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咕噜噜被他扯出来，骗子下意识让开，那人影撞到门框上才悠悠出声。
“哎呦……哎呦……是谁呀？”
骗子叉着腰，挑着眉，盛气凌人：“在佛寺里装神弄鬼，还敢问小爷是谁？我看你是活腻了。”
那人影一头乱发都已经打绺，一身破布也又脏又臭，看着就是个藏匿在佛寺里混口饭吃的流浪汉。
“大爷……”流浪汉戚戚然道。“你，你别全拿走啊，好歹给我老汉留一点。”
骗子嗤笑一声：“给你留？喂狗都不给你，滚远点！”
骗子说完就不再理他，转身自顾自装着剩下的贡品，或许是巡夜人快要回来了，他的动作明显加快，而那流浪汉就在他身后期期艾艾地哀求着。
我饶有兴味地看着骗子脸上十分不耐，手下动作却十分利索，就在一个错身，流浪汉的角度让开一分之时，他脚下一蹬，身法极快地就要闯出庙门。
而流浪汉反应比他还快！
只见那灰扑扑的手一只扣住骗子脚踝，一只扯住他腰带，猛地一提，便将身高腿长的骗子抓举起来，吓得骗子连连惊叫。
“喂！你干什么干什么，大不了我分你一点也就是了！”
此时此刻那流浪汉终于站直，也是猿臂蜂腰，看着是个青年。
然而我早已经听出来这人是谁了。
我单手撑着颊侧，把这当成了一出大戏来看，只恨身边没有零嘴。
流浪汉举着骗子，毫不见吃力，甚至还和他调笑：“分我一点怎么够？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傻子来送这么多好东西呢。”
骗子咬牙道：“全给你，全给你行了吧，快把我放下来！”
流浪汉大笑，抓着脚踝的那只手一用力，骗子竟被他扯得转了起来，在人脑袋上转圈有什么好玩的？骗子吓得脸色发白，而流浪汉趁他头晕脑胀之际另一只手抽出他缠在腰上的布带，三下五除二把人手腕脚腕捆在一起，等骗子终于落地，也已经被绑好扔在供桌下了。
而流浪汉则是提溜着那大袋子拣选内中供物。
“哟，好东西不少啊，可惜多数都不能吃喝，你难道还打算去下一个城池典当换钱？”
骗子一脸愤愤，他也不装了，自暴自弃道：“干我们这行的，还会没有自己的销赃渠道吗？你傻的吧！”
流浪汉哈哈大笑，骗子咬牙切齿：“早知道，一看到桌子底下有人我就该走。”
流浪汉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有这么个人藏在供桌下你却没发现，你怎么不想逃？可谁让我挡住了大门口啊。”
流浪汉被他拽出来就借着惯性撞在门框上，之后无论怎么变换位置，都卡在骗子跟大门口的连线上，骗子估计也一直在等个空档，可惜还是被流浪汉给抓到了。
我颇为惋惜，难道骗子还是逃不过被烧死的命运吗？
骗子显然跟我想的差不多，他眉心一抬，可怜巴巴地道：“大哥，我只是图财，真没别的意思，你看，东西你也都拿了，就放我走吧，我不想被烧死啊。”
说实话，谁能看着这么一张脸楚楚可怜梨花带雨地求情还不动心，我真的要敬他是条汉子。
流浪汉名字里有汉，显然是个汉子。
他不为所动：“哎呀，你说销赃，显然还有熟人在附近啊，我要是把你放了，将来你们换个人再来行骗怎么办？”
骗子吓得一哆嗦：“别别别，大哥，我哪敢啊！你放了我，我必然洗心革面，那些什么蛇虫鼠蚁，从今以后跟我没关系了！我一离开希瓦城就写举报信，把他们的窝点给你交代清清楚楚的！”
流浪汉摸摸下巴：“这么看，你还挺配合的哈，投诚之意很真挚嘛！”
骗子连连点头。
而流浪汉却蹲在他面前，带着笑意道：“那不如，不要等举报信了，你现在就回答我三个问题，要是答得好，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
骗子岂有不应之理？
流浪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谁帮你伪造的度牒。”
骗子脸色轻松，显然举报同伙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心理负担。
流浪汉伸出第二跟手指：“来希瓦城之前，你还在哪里行骗？”
骗子脸色微变，显然觉得流浪汉是有点要新仇旧恨一起报的意思。
而等到流浪汉伸出第三根手指，他就完全顾不得自己之前那点小错了！
连我，听见那第三个问题，都恨不得把耳朵支棱起来。
流浪汉问：“希瓦城附近，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沙鳞吗？”
三大异族之一，西洲沙鳞！
这骗子竟是……
我深吸一口气，对不起，长矛，我不应该说你是智障的，你简直是精准制导啊！
作者有话要说：仇宴：真的这么顺利吗？我工资拿得心有不安啊。
长明：想一想希瓦城可能会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