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早晨已然有些微凉，江念环住自己低垂着疲倦的脑袋，时不时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慕颜，自己总会容易慌乱，昨天情绪莫名上来，后来就那么大脑空白地陪着人家逛了一下午…
莫名想到了一种解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对方确实很有亲和力，但自己怎么就能毫无根据地产生这样的情感？很奇怪…也很让人害怕，可是不知缘由也无法去阻止。
已经适应的一切之外的东西都让人担心…
摇摇头不再去想，江念将自己蜷在座位上，在一片早读声里闹中取静。
今天出乎意料的，一向早到的沈慕颜同学终于是踩着点到了学校。
看见门外匆匆开门带进一丝寒风的人影，江念有点意外，抬起双臂包裹着的毛茸茸的脑袋，迟疑地注视着她。
“昨天没睡好吗？”江念看着眼前有些倦怠脸色略微发白的沈慕颜，即使告诫自己很多遍，终于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番。
“没事，吃蛋糕嘛，又没吃早饭吧，垫下肚子？”沈慕颜放好包，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小蛋糕，嘴角仍是一抹十分温暖的笑。
“谢谢。”愣了一下，还是没能拒绝。
江念确实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的，一般为了防止低血糖也就是会带上几颗糖而已，今天本来想去吃馄饨的，不过人有点多干脆直接来学校了，糖也没带，反而有些不习惯，微凉的奶油触碰到舌尖，温暖绵密的甜味顺着舌头的神经脉络传达到味蕾的深处，出乎意料地很合乎她的口味。
“怎么样，念念，甜不甜？”
沉浸在温柔甜蜜中的江念听着这突兀的呼唤不被察觉地轻颤了一下，但也不争气地没有出言反对沈慕颜的这个称呼。
“蛮甜的，挺好吃呢。”，江念偷偷看了眼沈慕颜，沈慕颜竟是一直看着她，四目相对，让她再次些许心悸。
“我…以后能叫你念念吗？如果不算唐突的话。”沈慕颜有点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直接叫出来了，一早计划的流程反而没派上用场。
江念这下彻底愣住了，自从她莫名离开自己的生活后，就再没人这么叫过她了，以前也只是亲近之人如此唤她。眼前的人…真是奇怪，奇怪到突然的给她一种隔世经年的感觉。
“好…”江念看了看眼前人在晨光熹微中清晰好看的脸颊，以及有些期盼的眼神，说到嘴边的反问还是鬼使神差地转弯，只是轻轻答应了，毫无缘由地答应了，沈慕颜总是给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我也是刚来这里，没有什么好朋友的，总叫你全名感觉有些疏离，当然啦你叫我也可以随便一点。”沈慕颜看着有些僵硬的对方有些尴尬，自以为妥当地补充了一句，“我们交个朋友吧？”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那一句，“好。”
除却危机感，还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推动着自己去接触对方，在此之外还有一种不被察觉到东西让自己不去给前者下一个坚决的否定，半知半解间那种所谓的防备根本未被想起。
“慕颜…”江念摸了摸鼻子，跟着对方浅浅笑了笑。
朋友…就这么交了朋友？这么顺利吗？自己…这两年也还没有过真正的朋友呢。
这个奇怪的漂亮的女生说的会是真的吗？
江念将心中的思绪轻轻掩埋，极少轻轻从嘴角溜出的心声，也很快在风中被吹散。
伤春悲秋的江念，竟然觉着有一点秋高气爽之感，当然，也只是有一点，她虽然还是不知道沈慕颜怎么想，但至少…她们是朋友了，她现在唯一的朋友。
拥有朋友的感觉江念竟觉得像从外面灌入鼻腔中的微风，有一点新鲜。
很奇怪的感觉，就和…做梦一样？
沈慕颜浑然不知地在江念内心的高墙上打了个若有若无的孔，可是的确有了无色无味的气息在两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流动起来。
…
第一节课是…最讨厌的数学课，江念真心觉得所有的数学老师的声音都是开口跪，不过是指物理上的…
江念在喊完老师好后坐下的一瞬间就整个人瘫在了桌子上。像只八爪鱼一样肆意占领着桌面上的空间。
“念念，可以听课嘛…”沈慕颜用笔尾戳了戳江念阳光下毛茸茸的脑袋。
“可是我不会哎…”江念极不情愿地爬起身，努力地像株小向日葵一样昂着脑袋，只不过她那天黑的有点快，几分钟之后，昂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
沈慕颜：……
“算了，还是下课给你补吧。”沈慕颜看着眼前臂弯中深埋的小脑袋，笑着摇了摇头，每和这个女生接近几分，自己心情也会莫名好一点。
台上那眉目刚毅得真有几分像男高音的“开口跪”老师倒也十分配合，丝毫不管台下一株株已然天黑的小向日葵，富有激情的表演着。
下课铃响，仿佛突有天光乍现，小向日葵们立马满血复活。
“嗯…”江念伸了个懒腰，娇小柔软的身躯在阳光里更加可爱。
“睡饱啦？”沈慕颜竭力控制眼神中的宠溺，脸上带笑，如沐春风。
“嗯…”
江念抬起头，嘴微微张开，刚想说什么，后面就传来了吵闹的议论声。
“江念，沈慕颜，你们知道那个校花榜吗？你们双校花哎！”一个带着眼镜的长的小小的女生从涌来的人群中挤过来，脸上堆着笑。
“我叫张璇，宣传委员。”
沈慕颜很自然地转过身热情地招呼着来的人，总算在上课的前两分钟人群散去，呼了一口气，和江念打了声招呼，起身去了洗手间。
刚刚睡醒的江念趴在桌上，目光中没了沈慕颜，露出了隔壁的张璇。
上课铃响，几个刚刚在外围的女生从旁边走过，还不忘嘀咕两句，“张璇就是个八卦姐…天天往人家脸上挤。”
虽然上课铃声大作，江念还是注意到张璇瘦小的身子颤了一下，但随即又投入了和身边人的交谈中。
“念念，抱歉啊，刚刚没给你讲数学…”沈慕颜明亮的身影从一侧滑入江念失焦的视野，模模糊糊的。
江念眨眨眼睛，目光得以重新凝聚，“没事，我也才睡醒，而且我的成绩…也不差这一会…”
江念一直以来表情比较单一，只是假的不能再假的笑，随笑随收，不觉间已成习惯。而如今看见沈慕颜心中却是有些羞赧，笑得拘谨了些，但也不自知地多了几分真诚。
“哎，哪有怎么说自己的，那中午再跟你讲。”沈慕颜噗嗤笑了一下，竭力掩饰着眼中的欢喜。
阳光正好，天气未凉，云层阔而薄，溢出丝丝湛蓝。
就这样，江念的补习大业在沈慕颜的碎碎念中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要考虑斜率不存的情况…”“点到直线距离公式是…”江念偶尔会听着听着出了神，沈慕颜总是轻轻敲她的脑袋，笑着看着她。
自己也就奇怪地每每心头一暖。
可能最近是比较平静的时期，江念竟有一种得病是不是也是个梦的错觉，不禁有一些失神，最初甚至是有一点惊慌。
抑郁症伤害她，可抑郁缠身又让她拥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安全感，这个人突然又要把她从抑郁身边带走，她很慌乱，她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可又有一种一闪而过的久违的她觉得幼稚的期待。
会不会这次什么也不做地去适应，倒霉这么久了她也能走运一次呢？
沈慕颜学习是很好的，好像什么都懂，在她的熏陶下，江念的学习也从一片混沌进化到了半梦半醒的境界，已然略知一二。
一天漫长的补习下来，江念觉得自己近乎虚脱，她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学习过，以至于等到最后一节课下课前沈慕颜问她去不去食堂，稀里糊涂地冒出来一句“应该会了吧。”
沈慕颜哑然失笑，拍了怕她耸拉下去的肩头，“怎么了，学习学上瘾啦？”
江念一惊，抖了抖，回过神来，“我…不想跑…你要去吗？”
“那我…”
沈慕颜刚说要陪她，身后传来了班上几个女生的呼唤声，“江念沈慕颜，一起去吃饭呗？找了你们好几次啦”
“对啊对啊，沈慕颜，老师还要我和你问一下班委的事呢。”
沈慕颜以前学习一直都很好，班主任看过她的资料，就想让她当空缺的学习委员一职，安排班长和她商量。
“我…”“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好累。”江念看着沈慕颜，眼神动了动，怕她犹豫，还佯装伸了个懒腰。
“那好，等我，回头给你带饭，不准不吃晚饭的。”看实在不好推脱，沈慕颜便耳语了两句，临走时还回头朝江念略带抱歉的笑了笑。
夕阳余晖铺在她的脸上，睫毛闪这点点亮光，眼中映着霞光奕奕。
江念趴在桌上，天边漫来的柔光裹挟着她，暖暖的，有几分惬意，借着倦怠眯着眼。余光中张璇安静似乎站在那，然后慢悠悠的，几个模糊没记住长相的人影起来，旁若无人地聊着天。
“啧啧啧，不就混了个校花的名号嘛，装什么高冷。”有人小声的嘀咕，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江念眼皮微动，抬眼去看，只看到几个模糊的背影往后门闪去，只剩张璇在后面愣了一下，随后不好意思地朝江念笑了笑，然后匆匆跟上。
江念再次趴下去，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一点表情，自己大抵是习惯了吧，以至于毫无波澜。
开学几天，她什么都没看清，也没什么没感觉清，除了…
不过也只是靠的近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