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轻轻呵了一下。

在人声嘈杂的体育馆里并不清晰，音量刚刚够传到自己的周围。

刚准备有动作的几个人瞬间静了下来，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默。

江念的眉头已没有什么动作，脸上也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冷的刺骨，发自寒冰密封的内心。

“你们是不是有病？开黄腔很帅？”

闻言，眼前男生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下去，“我…”

没有等他们说完，江念再次轻哼了一下，“真是幼稚，背后说人坏话。”

“恶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将难掩的寒意弥漫出去，这边片刻的异常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哄闹的体育馆一下子突然安静了一片。

“我…哼，又没说你。”那个说话的男生面如土色，恨恨地看了江念一眼，顶不住尴尬，匆匆跑开了。

沉默后是四处的讨论声，各种各样，江念听不清，大抵是说自己的吧，无所谓，请自便。

她再次坐了下来依偎在一边，想到他们说沈慕颜那些话，仍是止不住的气愤。

江念从不会理会别人的只言片语，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她也谨记深以为意，并为此略感欣慰。

可是刚刚他们说到沈慕颜的瞬间，她竟然不自控地站了起来，自己的情绪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波动过了，而且居然是为了别人，甚至一下子居然没能克制下去，这是她一直严防死守的大忌。

江念顿时有些心慌，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应该的，心里这样紊乱，会容易出事的吧…

适应之外的一切都让人惶恐，奇怪之余一时无措。

“我回来了，怎么了？总觉着怪怪的。”张璇正抱着一捧饮料从外面跑了进来，忽然觉得氛围有点怪怪的，慢下脚步。尽管一直都是很多人看着江念，但今天总觉有一点不同。

江念朝她笑着微微摇头，示意她没事，随后眼神向林潇潇那边挑了挑，张璇反应过来，转身把饮料拿了过去。

林潇潇敷衍的拍了怕她的肩道谢，几个人依旧笑着说回去把钱给她，只是也觉着她们神色有点怪异。

张璇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开口。

“你不在班长先来了，你等会打吧。”林潇潇看了看一旁接发球之余不时瞥向江念方向的杜思澜，似是询问地通知了张璇。

“好。”微微低下头收起黯淡的神色，张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习以为常地应下了，独自转身走到长椅处。

“江念？我可以坐这吗？”张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闭着眼睛的江念，满是透红的面庞渗着点点汗珠，“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没有，坐吧。”江念睁开眼，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呐，给你。”张璇用袖子抹了抹湿润的额头，把手上的饮料递出。“请你的，喝吧。”笑容依旧灿烂。

“那你自己不喝吗？”江念看了看她空空的身畔，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

“我那瓶给班长了，没事的，这瓶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收下嘛。”张璇晃了晃举着的手，脸上有些倦色，神情却意外的认真。

“谢谢。”江念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接下了，“为什么请我。”

“你是我朋友嘛。”张璇没有抬头，语气并没有很笃定。

“嗯。”江念回应了，肯定地回应了，嘴角微微扬了扬，掏出几个硬币，“钱给你。”

“不不不，这是请你的。”张璇突然有点慌乱，连忙拒绝。

“对啊那饮料是你请我的，这钱是我请你的饮料，马上下课去买。”江念认真地低头看了看她。江念其实并没有比她高多少，但江念的话却让她暖暖的，“因为…是朋友。”

“谢谢你。”张璇收下了钱，微微笑着偏向一旁，江念也没有再说什么。

如果说江念是冬日的孤傲的玫瑰，张璇更像初春的迎春花，努力在未退的寒冷中开出春天。

自己当真了吗？不知道，不过慌神的内心倒是安静了些许。

课已经过去一半，张璇替了告辞的杜思澜，江念一个人侧着沐浴在柔光里。慵懒地微张着眼睛，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远处。

早已习惯甚至的享受的独处中，是隐隐涌动着的一股不明就里的暗流。

就在江念的眼皮快眯到合在一起的时候，熟悉的身影总算闪了出来。

江念一个激灵，晃晃脑袋掐掉了脑袋里刚要播放的梦境小电影，直了直身子。

“念念，久等了。”

沈慕颜抱歉地看着有些神色慵懒的江念，温柔的笑意又是止不住地在嘴角浮现，先前满面的疲态也不知所踪。

走到近旁坐下，伸出手替江念捋了捋额前的有些凌乱的发丝。

“这么久啊…”江念本来心中有着一丝自己也觉得莫名，却又时隐时现的郁结，当开了口却只剩下了关心的字句。

“坐这休息会吧，刚刚…干嘛去啦？”

“贺斌找我商量加入学生会的事，然后去学生会了解了一下情况，内容有点多，抱歉，有点迟了。”沈慕颜目光沿着光线的边缘游离，轻轻将刚刚不快裹在呼吸中偷偷排出。

咯噔，江念的心跳顿了一下，“学生会吗？”她掩住神色的变化，匆匆抬头看向沈慕颜因跑动微微红润的侧脸。

不同于江念的可爱清冷，沈慕颜清丽的面庞多了些温婉，高而不傲。

“嗯，我是想着找个机会锻炼一下，学生会工作还是有些帮助的。”

“是不希望我加入嘛？”沈慕颜仿佛真的会看成江念心之所想，边说边浅笑着转过头来。

刚刚宋希安邀请的时候她是有些想直接婉拒的，不过看在他帮忙呵斥处理那几个背后议论江念的学生会成员的份上，她也没好拒绝，只是说回去考虑考虑。

从小她就对旁人很敏感，别人不清晰甚至感觉不到的种种，她总能清晰嗅到。

其实宋希安长相很不错，看着也阳光，谈吐举止更是相当妥当，又有学生会主席的头衔，早早听说一众人奉其为校草。但直觉中他身上有股隐隐的戾气，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虽然只是直觉，但她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的，只有还没有被印证的。

这是一件。

“没有…你想就去做，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江念慌乱瞥开与沈慕颜相撞的视线，笑了笑，随即正色，认真地回道。

算了，自己的事怎么能去影响别人呢，自己又不是她的谁…可是那个叫宋希安的…

“好。我会认真考虑的。”沈慕颜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在江念脸上聚焦，将江念眼中的并不明显波动尽收眼底。

心脏微微有痛感传来。

这个女孩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人憋着呢？她的一举一动为何又如此牵动自己，在她身上还总有一种似曾相识恍惚感…这些感觉的证据她怎么也找不到，但她就是敢笃定，这些并不是错觉。

这是另一件，也是最重要的一件。

要靠近她，了解她，陪伴她……这是直觉告诉她的，不会错的。

也是她真心所想的…

实在有点让人沮丧，盼了好久才来的沈慕颜后面的时间总有点心不在焉的。大概是累了吧，江念轻叹一下，扯了扯听了下课铃雷打不动的沈慕颜的衣角，“下课了…”

“啊，哦哦，抱歉走神了。”沈慕颜终于缓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

“已经走神九次啦。”江念看着她一愣的样子暗暗发笑，看样子真的累了啊。

操场和食堂距离并不近。一些个迫不及待的学生早就匆匆跑过，路边尚且浅薄的落叶随之四下纷飞。

江念扯着沈-疲倦-如梦初醒-慕颜慢悠悠地走在四处铺着零零散散落叶的小路上。

江念得以边走边踩那种纸质一样的落叶，再趁沈慕颜不注意用脚尖将其分开，然后悄悄咪咪滑到一旁。

阳光透过还算浓密的树叶洒下来，一片摇曳的斑驳，一瞬间沈慕颜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走到高二楼下，江念突然灵机一动，偏头浅笑看向沈慕颜说，“要不今天换我去食堂帮你带饭？你去教室先休息会吧。”

自己其实无所谓吃不吃午饭，可是沈慕颜每次都会帮她带的，今天沈慕颜这么累，怎么说她也要帮沈慕颜买，而且…换她去说不定能偷偷自己不吃午饭省个麻烦？

然而…

“嗯？你不要想着偷偷不吃哦。记得都买双份，你不吃我就陪你。”

又被看穿了…www

问清楚了沈慕颜要什么，江念转身往食堂而去。

匆匆的身影，鼎沸的人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大锅饭独有的那种香味，充满了校园的那份青春活力的热闹。

可惜江念不喜欢。

早点买完早点结束吧，找了找对应的窗口，江念走去排队。因为来的晚，还在排队的人并不多，反倒静些不过感觉静的过分了点，江念这边都没几个人说话，挺好。

不多时买好了，并不理会时不时飘来的目光，江念转身离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便再次恢复模糊的聒噪。

江念顿了顿脚步，但并未停留。

“你们听说了吗？”“嗯，而且…”看着江念离去的方向，议论更盛，众人露出了各色的表情…

“我回来了…”江念走进教室，空荡荡的教室里沈慕颜特别显眼，沐浴在柔光里…在发呆，听到呼唤，有些愣愣地回过头。

“给你。”江念把袋子放在沈慕颜桌子上，抬眼偷偷端详沈慕颜的神色，还没有见过慕颜发呆呢…

“好，谢谢。”沈慕颜在内心给自己甩了一巴掌，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明显了，到底还是没问什么。

先好好相处吧，总会拨云见日的，不管有没有以前，至少她是希望有未来的。

缓过神来的沈慕颜又开始了江念的补习大业。

江念：…

下午很快过去，在沈慕颜的帮助补习和复习下，虽说作业仍不能说是得心应手一帆风顺，但也四平八稳地完成了，甚至晚自习还能剩下些时间看看书，被动地和沈慕颜说上两句。

真好。

万里无云，星光点点，临近中秋，明月皎皎。倒是很亮堂，树影婆娑。

远远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是宋希安，江念下意识地想避开。

“江念，沈慕颜。”他远远的笑起来，走到近前。

沈慕颜隐隐皱眉，但还是应下了，“你好。”

“你好。”江念见沈慕颜应下，只好跟着答了，只是并不看向他。

似是看出了江念的所想，宋希安不经意间笑了笑，微微低下头，用抱歉的语气朝向江念，“上次抱歉啊，没有好好制止他们。”

“什么？”沈慕颜心中愣了一下，藏着敌意的眼神飘向宋希安清秀的脸庞。“你们之前认识？”

“嗯…之前闹了个误会。”宋希安点了点头，“一直想道歉的，没找到机会。”

“嗯，是误会。”江念抬头对着沈慕颜询问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解决就好，加入学生会的事我再考虑考虑…尽早答复你。”沈慕颜点头，转移了话题。

两人的话，她并没信。

聊了片刻，宋希安和她们分开，走出几步，江念鬼使神差回头望了望，宋希安脸上似乎有狰狞的笑慢慢浮现。

他赌江念不会和沈慕颜将他的事说出来，甚至不会劝阻沈慕颜和他的接近。

他赌对了。

江念和沈慕颜依靠着在小吃街走着，人还不算很多，也就是些放学的学生。碰到熟识的，沈慕颜会热情地打招呼，温婉有分寸，一路上不少人看向沈慕颜，有男生有女生，眼神里透着种种，好奇，友善，嫉妒，还有很多的…爱慕。

心里莫名有一点难受。这是让人感到莫名的感觉。

是因为沈慕颜吗…江念奉行的宗旨就是只为自己悲伤，情感全给自己，这样即使常常为抑郁情绪所扰，但好歹能尽量防止因为别的东西而导致失控。

可例外出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明就里地舍不得放开…

明明不应该的，沈慕颜那么好那么优秀，所以怎么可能让她像一只金丝雀住到自己这只破败的笼子里呢，自己和她认识多久？才做了几天朋友？江念轻轻苦笑。

沈慕颜负责在前面开路，全然没有注意到侧后江念的有些明显神色变化…

两人走到尽头，告辞后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