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空的浩瀚昭示着今天晴空的更盛，江念尽量睡的早了些，不过醒来仍觉困倦，最后拖拖拉拉连带着沈慕颜也是险些迟到。
其实也不完全怪江念，秋游出发本来就比平时要早上不少，江念在夺命连环闹钟的摧残下已经尽力了。
而且理论上生物钟调节没有那么容易。
这也是学生每当长假结束那几天迟到时常用的借口，不过事实上却比较神奇，学生所谓不可调节的生物钟往往会选择性调节，比如今天。
对此贺斌很纳闷，怎么自己都还没起床就有电话过来，问大巴车司机师傅什么时候到，更有甚者问为什么学校大门还没开…
正纳闷着，终于见到两个姗姗来迟的学生，心里反倒觉得些许安慰，赶紧招呼两句，安排她们上车。
沈慕颜带着江念走上车。车上有点闷闷的，声色嘈杂，人头攒动，显然是已经几乎坐满了。
刚踏上车厢，独自坐在第一排的杜思澜伸出手拦了拦，示意她等会。
沈慕颜点点头，和江念打了声招呼，先让她往后面走去。
杜思澜低着头看不到脸，手里翻找了好一会，找到了一个装着晕车药的塑料袋，将药拿出，把空袋子和桌上的那个一齐丢进了垃圾桶，“沈慕颜，给你。”
“谢谢。”
沈慕颜欣然接过刚准备往后走去，对方又轻声叫住了她。
“那个，你晕车要不坐前面吧。”杜思澜往后看了一眼，指了指自己身边里侧的座位。
沈慕颜顿了一下，轻轻笑了笑，目光瞥了一眼坐在车厢中部看着窗外的江念，婉言拒绝了，道别后快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不坐窗边啊？”
江念注意到靠过来的身影后站起身，让到了过道上，“你坐。”
沈慕颜也没客气，坐了下去，大开的窗户将清新的空气流通进来。
“你晕车，而且，坐窗边多看看。”江念坐下来，微微疲倦的神色带着温柔。
“你不看？”沈慕颜将头回过来。
“不看，睡觉。”江念不再看她，哼笑一下，闭上双眼，侧身而栖。
目的地位于城郊的一块自然风景区，路不远不近，车程有一个多小时，因而虽然没出市，但来过这的人并不多，所以学生的意见也不大，毕竟比起那些知名但从前年年去的景点，这里已经足以让十几岁的男生女生们感到兴奋欢乐了。
颠颠簸簸了一路，江念也睡了一路，迷糊里沈慕颜似乎给她盖了条毯子，再睁开眼时车厢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在下了，只有沈慕颜还坐在关了的窗子前看着自己。
走下车，入目是纷繁的色彩，以灿烂的金黄为主色夹杂着少许常青的绿，如诗如画。
各个班主任去登记人数核查票据，站在原地的学生就按选好的分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江念和沈慕颜还有昨天遇到的四人刚好组成了一组，避免了被老师或是班长分配的命运。
江念和沈慕颜站在原地，其他人也就靠了过来，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说说笑笑。
“江念早上好，学委早上好。”
“早上好。”江念随口答道，却不见沈慕颜回答，看过去，沈慕颜抚了抚胸口，笑了笑，“早上好。”
脸色说不上好看，刚刚迷迷糊糊都没发现。
“她有点晕车，不大舒服。”
对方感谢地笑了笑，不再说话，江念也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
其他人见状安慰两句也放过了沈慕颜，几个人自相聊起天来。
“今天你们来这么早？”
“废话，我生活委员苦力啊！搬东西，天天生产资料分不到，廉价劳动力大把。”
“哈哈，那你呢林子业？背这么大个包？”
“哪里大了？有容乃大！”
“这成语是你这么用的？江念你说说，这包是不是大的离谱。”
突然见到张璇把话头转向了自己，江念一时反应不及，笑了笑。
确实大，这包除了外观还行，其他就和逃难的人背的大包一样，不过出口也没敢玩笑只有一句，“是吧…”
张璇闻言继续调侃，“看看看，我说大吧，另外就是你去景点背着？”
“我…”林子业暗道不好，匆匆把包往大巴车下面放过去，引得众人一片欢笑。
沈慕颜缓过来些许，不禁莞尔，江念见状也终于是没绷住。
随着老师一段老掉牙的长篇大论的结束，学生们就按分组组团涌进了景区。
两个年级足有一千多人，一时间人潮拥挤，郊区景点仿佛成了街区市镇。
江念和沈慕颜刻意慢了些，等着一波人群走去，才结伴走进大门，狭小的通道豁然开朗，先前的人也很快散开了。
地处郊区，这里占地面积很大，除了平原地区的山和内陆的海，河流湖泊草地树林这里都有，虽然经过人工开发，但一草一木依然保持着大自然的气质。
偌大的景区没有工人清扫，地面铺上了一层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黄叶，随处的露珠在熹微的晨光里微闪着。
江念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充满肺部，走在身侧的沈慕颜此刻状态也好了不少。
就在不久之前，六人组之其四在沈慕颜鬼使神差的要求下先行游览，一下子又只剩下了她们两人，静静地沿着道路走着。
“早知道你晕车这么严重我就早点起来了。”走到一处岔路口，江念站定等待去看路标的沈慕颜，想到尽管开窗通风又吃了晕车药却仍状态不佳许久的沈慕颜，实在有些许懊恼。
也许是位置不好吧…都怪自己起迟了，不过看来沈慕颜晕车确实挺严重。
“没事，我这不好了吗。”沈慕颜走回来拿下了落到江念头上的一片小小的枫叶，不禁弯了弯眼角，“念念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江念摇摇头，这地方自己没来过，自然没有什么话语权。
“那我们不和他们一起走，去随便逛逛好吗？”
“好，这不是你一直想来的吗，陪你走走好了，别把我带迷路就行。”
江念开着玩笑跟着沈慕颜走上了岔路中鲜有路标指向的那一条。身为自然风景区这里说是景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设计，也正是因为这样，同样可以说是处处都是风景。
江念觉着这条路倒是清净了不少，地上的落叶也更厚了一点，踩在脚底下软软的。
这里的树木大体是分区分布的，其间交杂的也有不少，走了一段，景区门口的香樟少了不少，更多了些秋日特征明显的落叶树木。
数米宽的走道渐渐延伸到了景区内的湖边，眼前的色□□红一片。
江念突然有一种融入自然浑身轻松的舒畅感，一旁的沈慕颜则边走边环视，神色放松，微眯着眼睛，任由阳光透过并不高大的树木照在自己脸上，似乎是在感受什么，两人一时无话。
直至被沈慕颜有些雀跃但不紧不慢的声音打破，“这里…我好像在我妈妈的相册里看过。”说着向右侧湖边一处指了指。
一处通往湖边小路的入口处，一棵微微倾斜着长在乱石之间的枫树摇曳着它的枝叶，毫不吝啬地装饰着那条羊肠小道。
“这是五角枫。”沈慕颜摸了摸树干，稍显粗糙的树干上纹路明显，“这颗枫树我妈妈好多前就拍过，我记得。”
说毕转过身看着江念，“我们就从湖边这里走吧？”
江念点点头应下了，稍许新奇地看着眼前的沈慕颜，今天她和以往不一样，感觉少有的兴奋，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吧。比起风景，江念有些更好奇沈慕颜从前的样子，同时又有些微熟悉，大抵她们之间也许有过类似情节。
羊肠小道窄窄的，刚够两个人并肩走过。路边距离湖畔有数米之隔，路两侧种着各种树木，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
略微走在前方的沈慕颜左顾右盼着，一边轻声向江念介绍自己所知的信息。
“这是糖枫，它树干上流出来的汁液可以做糖呢，枫糖，我们以前吃过的，还有它现在是金黄的，再晚些时候会变成橘红。”
“这是鸡爪槭，它春夏叶子是绿的，到秋天就会变成金黄再到红色，很好看，这个我妈妈也拍过。”
语气里是可以闻到的欢愉，一通话下来望向一言未发的江念，似乎是觉得说的有点多，神色里有一点不好意思，“念念我话是不是有点多？”
“不多，主要我都不知道这些，所以没什么能回答的，就靠你科普啦。”江念摇摇头，鼓励地笑了笑。
小路不长，又走了一会到了尽头，其间沈慕颜又介绍了几种，都是枫树，名字江念没太记住，不过都是很好看的，红红火火，就和沈慕颜一样热情洋溢。
“慕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从金红一片中穿出，两人回到走道上。
“嗯，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妈妈，另外就是我自己也喜欢，念念你会喜欢吗？”沈慕颜拿出包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缓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喜欢，之前你买的书里就有不少各种植物的描写，有的我记得以前也看到过，就是一直不大分的清楚。”
江念帮沈慕颜把瓶子放回包侧面，再回到她的身侧，看了看前面渐渐少去的枫树，试图回忆相关信息，但是以失败高终。
“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你这些都知道的嘛？那我要听。”江念指了指前面那一片仗着各色陌生树木的区域。
“好，走。”沈慕颜自然是高兴地应下了。沈慕颜突然觉着自己有些陌生，过了几年，怎么又这么幼稚呢？
拐角处是一间小屋，墙根上爬满了五叶地锦，里面正有个中年的大叔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打扰一下，你好，请问…”沈慕颜凑近些轻声问道。
“我…”大叔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反应过来讪讪地笑笑，“哎呦，小姑娘你吓死我了，我这里天天没几个人来，我一个人都要养老了。”
不待两人说些什么，就自顾自继续说道，“怎么，那边人太多了？两个人怎么来这里划船哒？”
“不是…我们只是问路。”江念见状小声出言提醒。
“哎…”大叔闻言，刚提起来的兴致就被扑灭了，坐回了椅子上。
“那个，我想问一下这个怎么收费？”说话的是沈慕颜，她看着江念笑了笑，“玩吗？”
“玩。”既然沈慕颜想玩自己自然是义不容辞。
这边是一片水杉林和毛白杨林，有一片浅而阔的水面横贯其间，这里是园区两片水上项目区域之一，不过由于位置较偏僻加之规模较小都已经有些荒废了，只有岸边停着两条搁在岸上的木船昭示着它的存在，在半旧的船体里架着两条桨。
“好啦，这边不远，沿着这里一直往前划到对岸就好了，我去打电话通知老罗接你们啊。”大叔给她们安排好就往回跑去。
“我会划，会一点点。”江念还没说出口，内心的窘迫就被看穿，沈慕颜信誓旦旦地接过了桨。
然后可想而知的打了会转，在艰难中划向对岸。
江念听沈慕颜边卖力边介绍，有些许过意不去，扯了扯沈慕颜的袖子想聊点什么，“以前我们一起划过船吗？”
“有，不过之前是小时候，你是船长我是大副，你带的管家陈叔是水手，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划船带你呢。”
过了一会沈慕颜在另一位管理员的接应下在陈旧的小码头驳船，随后两个人走上岸，整理了一下随身物品继续前行。
走出林区道路向一个方向延伸而去而且愈发宽阔，路边还有几个秋千，可惜树叶太多有些潮湿玩不了。
阳光越过树丛照耀下来，已经临近中午快要集合了，两人看看路标很快从小路跑上大路，过了几分钟，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四通八达广场映入眼帘。
清冷的空气稍许温暖，江念舒服地吸了一口，兴许是光线的突然变化，还有一点眼睛发酸的感觉。看了看身边温柔浅笑的沈慕颜，一起走到阳光底下。
远处几棵大果栎下人声嘈杂，聚集了大半班上的同学，正三五成群聊着天。
“你们去哪了？”几人中相对熟悉的张璇先靠过来，刚刚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弯弯的眉眼间似乎透着狡黠。
两人叙述一番结束过了盘问，众人正要悻悻地散开来。
却见一直稍显腼腆的白心霖突然开口，语出惊人，“感觉…像是去过二人世界了。”
“哈哈哈…”
几个人在心思各异的一片欢声笑语中等来了贺斌集合的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