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次开始，江念的梦境除了那个熟悉的空间就是和沈慕颜往昔的回溯，她努力地去看清所有的画面，却鲜有例外地依然笼着一层薄雾，寂静无声。但所幸她的睡眠确确实实平稳了不少。

日子如流水般躺过，却远比流水安定充实，细细刷过江念的周遭，各种各样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不觉地渐渐清晰。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周三是学生会面试选拔，除了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沈慕颜没有去，班上还有两个学生前往，一个是班长杜思澜，还有一个是另外一个不熟悉的某某同学。

翌日通过名单就出来了，两个人中班长杜思澜入选，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周五则是学生会主席的选举演出，每个班抽签部分同学去看，江念中标了。

于是趁着白天的时间，靠着江念自己的努力和沈慕颜苦口婆心地一顿指导总算是将作业勉强写完。

太阳也许是受不了已经十一月的深秋的寒凉，早早西沉，枝头的黄叶在微薄的黄昏里拼命稳住阵脚，孤独地看着最后一批候鸟南飞而去。

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沈慕颜提前去了会场，她虽然决定并不参加学生会，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一些同学的关系还算不错，于是被特邀前往帮忙去后台整理一下曲目名单。

同去的几人江念都不是很熟，于是乎在上了个厕所后自行前往，因为来的比较早，其实路上也没几个人，倒也清净。

但待走到实验楼楼内，江念才尴尬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认识怎么走。

看了半天，找到了目的地所在的二楼和三楼，学校报告厅规模不小，分为两层，江念上了二楼后挨个门找着，只见所有房间要么是锁着的要么是有门牌标明，直到走了大半圈才发现写着报告厅字样的入口。

江念走进敞开的大门，只见里面是两个方向的通道，江念试着往左边走去，推开门，发现是一个储物间，储物间里开着灯，边边角角堆着五颜六色的杂七杂八各种旧物，但脚边这块却特别整齐，排放着许多鲜花和小巧精致的饰品。

演出需要这么多花吗？江念疑惑之余正欲退出，刚抬脚后退，却看见了脚边的一盒心形的巧克力，更要命的是，上面写着沈慕颜的名字。

江念的瞳孔紧紧缩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寒凉从四肢像大脑涌去，思考能力被剥夺，全身的动作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沈慕颜？

江念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直到外面由远及近地响起了脚步声和欢笑喧哗声，她才逃也似的奔了出去，险些撞到人。

对方正欲有些生气正欲发火，却看见了江念那张抬起来的带着错愕的姣好漂亮的脸，顿时缓和了语气，“同学你小心一点，走路注意安全。”

随后看着江念跑出来的方向，和善地笑了笑，“你走错了，这边是学生会的新旧两间储物间，入口在前面，一起走吗。”

江念哆努力着镇定地点了点头，连道歉都忘了，只是没头没脑地跟着那位兴高采烈的男生走进了会场。

找到了自己班所在的区域，人还不多，江念往里随意找了一个座位将自己重重抛下，耳边的各种声音模糊着，脑海里只有刚刚的画面。

所以是，有人要和沈慕颜表白？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嗯，自己是她的好朋友，担心一下也正常吧？

不过沈慕颜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还有那个人是谁呢？

思绪有些混乱，江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周遭越来越多的人影，愈来愈大的声音，占住了左手边的座位。

灯光一盏盏从前往后熄灭过去，沈慕颜的身影随着移动的光阶靠近过来。

经过外口的几个同学，沈慕颜径直坐到了自己身边，柔和的动作吹来了清淡但不清冷的气息，其间似乎还裹挟着淡淡的卡萨布兰卡的香味，让躁动不安的江念稍稍安定了几分，“念念，我回来了。”

“我…嗯。”江念欲言又止地轻轻应了一句。

“怎么了？”无比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在喧闹的环境里依旧清晰可闻，沈慕颜微微弯着身子偏过头来，神色不解。

“我…等你好久，你干嘛去啦？”江念想了想还是先笑着问问沈慕颜，略带好奇和彷徨地不着边际地发问。

“帮忙嘛，就是在三楼那个后台帮忙整理整理东西，顺便和他们聊聊天，抱歉啊来迟了。”沈慕颜的话语里带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歉意与温和，“等会反正我都没事了，陪你看节目，好不好？”

“好啊。”江念闻言心里终于更是安定了几分，她应该相信沈慕颜，而且只要她不离场，应该就不会有那么离谱的画面出现在全场几百名学生面前。

五个竞选人赛前都已经在各班进行过集体拉票，所以并没有过多的赘述，刚刚沈慕颜来之前几个人开始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刚刚两人谈话间最后一位的发言也已经结束，很快就进入了演出流程。

第一个出场的是高一重点班的一位男生，虽然初入这所学校不久，但却积累了不少名气，连江念都有所耳闻，据说是一位高一开始读大学教材的学霸巨佬。初中就已经参加了一些竞赛，据说拿了全国中学生数学奥赛初中组的金奖，现在也在老师的指导下准备参加高中的数学竞赛，前段时间在市内的选拔中也是轻松夺取桂冠，至于更多的，江念并不清楚了，总之就是一个智商超高能力出众的天才，就不知道相关能力各项才艺如何，但毫无疑问的确实是一号热门人物。

“大家好，我叫陈锦华，来自高一（1）班…”

男生的声音沉稳，不苟言笑，表演的是一段诗朗诵，感染力不错，一批支持者欢呼将气氛推向高潮。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沈慕颜靠过来，稍稍提高音量，温润的鼻息扫在江念的脸颊上。

“还不错吧，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江念的脑子里还是刚刚那件事，听的不算入神，但感受到耳边的轻柔心神动了动，慌乱下意识减缓些许。

思绪沉淀下来，江念凝了凝目光，看向前方的区域。

演出还在继续，第二位是一位高二的女生，前段时间刚代表学校荣获了一个省级演讲比赛的金奖，最近在学校里面传的依然火热。

悠扬的歌声和会场里喧闹的呼喊声交杂在一起冲击着江念专注的精神。

第三位也是一个高二的男生叫汪奕泽，学校合唱团的成员，一首经典与流行的串烧让现场的氛围再度高涨。

不过这个男生自己并没有见过，也没有见过他与沈慕颜同行过，可是学生会的工作难免有交集，对方高挺鼻梁两侧如炬的目光平视前方，对着沈慕颜所在的位置。

他在看什么吗？江念松懈下去的思绪再度紧绷。

刚刚那里是学生会的专用储物间，按道理来说只有学生会的成员可以接触到那里，所以那个人大概率就是学生会的成员，而且是今天表演里面的一位。

那会是他吗？

江念不由得对他盯紧了几分，然而对方并没有什么动作，在展现完所有才艺后鞠躬下台。

然后未等主持人继续报幕，场馆里未歇的躁动继续扩展，似乎很多人在等待下面的选手。

“念念，你觉得现在这几个哪个比较好？”沈慕颜见江念看的入神，直到表演结束才过来搭话。

“都…都挺好，对了，下面这个是谁啊，这么有人气。”江念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舞台微皱着眉，没有转头，不过两个人咫尺之距，声音还是能依稀可闻的。

“下面啊，是学生会的元老之一，副主席楚莞菁，人长的好看才艺能力都很不错，支持者很多。”沈慕颜解释着，话语间台上的灯光几乎熄灭，几道身影搬上来一架钢琴，后面跟着一个人，窈窕的身姿在熹微的光亮中愈演愈烈的欢呼中登上舞台。

楚莞菁深深鞠躬，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坐到了钢琴前，双手抚上了黑白琴键，柔和美妙的乐曲缓缓流出。

全场安静，都在欣赏着这个绝美的表演。

“《月夜》吧？”江念听了出来，这首曲子她和沈慕颜都会。

“对的，这首曲子我在初一还弹过，还记得吗？”沈慕颜听着耳边不紧不慢的音乐在耳边萦绕，穿过指缝，呼唤出星星点点的回忆。

“好像…是。”江念点点头，神色的焦虑被这曲钢琴独奏抹平，收回了在伴舞身上扫过的目光。

无比熟悉的旋律让江念想起了初一那次入学典礼上钢琴架前手指灵动的少女，江念眼前浮现出了那道仍然看不真切的身影，让现在的旋律去填补记忆的空白。

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呢？江念恍惚一下，睁开眼看了看身边同样闭目聆听的沈慕颜，心也在月夜中平静。

一曲终了，是连绵不绝的掌声。

楚莞菁，很有能力的一位竞选者。

不过江念依然觉得不如记忆里的那人。

主持人走上舞台，一番真挚的赞许，一段绝妙的串词，自然无比地过度到了最后一位竞选人的主场。

“好…同学们看来都很激动啊，下面有请我们的宋希安同学，给我们做压轴表演！掌声！”主持人看了看密密麻麻的观众，为压轴的宋希安做了一嘴动员。

宋希安？也难怪，他是学生会的上任主席，理论上可以连任。

宋希安的话，江念又不经意间紧张起来。

而很快，她的担心遭到了证实，“念念，对了，我才想起来，待会宋希安他表演结束的时候约我去一下储物间。”

沈慕颜凑过脸见江念毫无反应，以为是没听到，又补充了一句，“就在二楼，我很快就回来好嘛？”

江念恐慌地转过头，看见沈慕颜带着微笑的脸庞，不知所云，两人对视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江念的恐惧无比放大，嘴唇动了动，惨淡地笑了笑。

回过头，脖子却无法再往右转动半步，嘴唇张合两下，也没能发出声音。

直到沈慕颜转回头自己都没能再有动作。

台上的宋希安开始了他的表演，一段高音歌唱和一片诗朗诵相串联，声情并茂，动作有力。

十分客观地讲，宋希安的动作真的无可挑剔，但在江念眼里却无比刺眼。

恍惚间看见对方的目光直直射过来，不同于前面的那位男生，这次江念甚至对上了对方的眼神，甚至看见对方勾了勾嘴角。

就像一个胜利者在看着自己的战利品一样，眼里透着满满的势在必得，而自己却什么动作都没有。

只有看着曲毕后洋洋得意再次看过来后下场走去后台的宋希安，江念的不自然到达了极限。

就是他，他要和沈慕颜表白。

自己应该告诉沈慕颜吗？自己应该阻止她去吗？可是自己只是她的朋友，真的应该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去干扰她的未来吗，自己比得上宋希安吗？

江念没有答案，她说不出口。

沈慕颜扯了扯微微褶皱的袖口和衣角，直着身子准备站起来。

高昂的脖颈就像高贵的白天鹅，正要飞去更好的天空。

即将自己连做那只想学飞的青蛙都做不了了。

沈慕颜身子转过去，江念鼓起勇气拽住了她的袖子。

“怎么了？念念。”沈慕颜温柔地俯下身子，不急不躁地看着面色平静却唇角颤动的江念。

神色里写着白天鹅飞上天空前会眷恋自己即将冰封的水域。

于是玫瑰从坚冰的缝隙里拼命散出些许花香，终于引来惊鸿一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看到的。”江念把方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如常软糯的声音里有些难掩的冷颤，“我想作为你的好朋友，问一下你…”

沈慕颜惊讶了一下，看了看远方，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做。”

江念见状有些心虚地补充道，“我告诉你是担心你，不过我不希望因为这个影响到你的选择。”

“没有，不管我有没有提前知道，我都会拒绝的，我不喜欢他。”因为我喜欢的是你，沈慕颜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懵懂紧张的江念无奈地笑了笑，也许对方都还没完全适应自己朋友的身份，才会如此谨慎吧。

“真的？”江念有些惊喜但不敢表露，只是眼睛瞬间亮了。

“真的，我去了，马上回来。”沈慕颜止住手上准备抚摸江念发梢的动作，改为拍了拍江念的臂膀，随后站起身来，往出口处走去。

与此同时，舞台上等待宣布记票结果的主持人中的一位往后台左侧走去。

“好了没？票数我可以报了吗？”他试探性地问了问。

“等会再公布，不是说了吗，宋主席有事，还有一会才能过来呢。”一个摩挲指腹的女生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睛，看着对面安静等待的楚莞菁不屑地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男生主持人回去。

女生主持人听了男生主持人的耳语后，清了清嗓子，亲切真挚地柔声道，“我们正在尽快仔细地工作，记票仍在进行，还请各位同学耐心等待哦…”

作者有话要说：这边当时写飘了，写了6000+，重新分章弄了好久…直接抱头痛哭<(T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