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苍白的厚重慢慢成了一片雾般的飘渺，虽然仍然虚幻，但至少不再是痕迹全无，而那道身影已经隐隐约约看出模样，江念万分肯定那是沈慕颜，就像在起雾的窗户上擦出的一块，并且还在越来越清晰。
现在江念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确认。
校园歌手大赛一结束，只再有了一天的复习，月考便接踵而至，虽然阶段性测试并不是很重要，但怎么说也算得上一次大考的范畴，一众学生慌忙地从欢腾的气氛里脱身，投入考试的“怀抱”。
这次江念并没有和沈慕颜分在一个考场，两个人分在了一楼和五楼相距最远的两层。
考试分两天进行，第一天晚上江念在沈慕颜的陪伴下早早到了奶茶店工作，因为第二天还有考试，秦晓晓也就给她和提早放走了，和她同行的还有唐芸。
“哎，江念怎么样啊？”唐芸和江念走的是同一个方向，两人也就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
“什么怎么样？”江念听出了唐芸话里的话，心里有点不明就里的羞意，故意装着糊涂。
“就是你和你喜欢的人啊？”唐芸上前稍稍搭住了江念的肩，坏笑一声打出直球。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也是熟络了不少，唐芸也就露出了她诡计多端又八卦的真面目，当然也没有恶意，不过往往能让江念感到有些难以招架的窘迫。
“就这样呗。”江念摆了摆手，加快脚步，想要逃脱这段心生羞赧的对话。
不过对方却依然不依不挠地跟了上来。
两个人就在你快我快的追逐中跑过了两个路口。
“哎呀唐芸，我都走过了。”突然看着眼前逐渐陌生的江念站定下来拍拍脑袋，看着靠过来的唐芸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我那个事还没准备好…”
已经把这事暂且放过，正准备说抱歉的唐芸闻言嘿嘿笑一下改了主意，“那就准备，来跟姐姐我来。”
说着就拉着江念快步往回，拐进了一条路口，向着临街的店铺走去，江念有些不明就里，并没有选择拒绝，
两人就这么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家花店。
花店不大，但花的种类很齐全，纷纷在开着暖气的空间里昂着脑袋，江念一株株扫视过去，在脑海中找出了它们的名字。
因为沈慕颜很喜欢花，江念就花了一段时间刻意去将花的很多方面做了了解。
“你要我买花？”江念转过头来看了看唐芸。
“对呀对呀，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咱们江念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的花对不对？”唐芸把站着不动的江念往里面推着走了两步。
“可是我没准备好表白哎…”江念有点底气不足地回应，可身体上却没有做出相反的动作。
“不一定是表白啊，你就什么都不说，看对方反应嘛…收下一般就没问题了。”
说着和走过来的店主打了个招呼，随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哎呀”了一声，“我想起来我请假是要有事去的，你在这挑，我先走啦。”
“什么事，你没事吧？”江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话说完了才后知后觉有点绕。
“没事…就是好事。”唐芸眉眼不自知地弯了弯，朝江念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失陪了，我和店主很熟的，叫她陪你一下。”
事到如今江念只好点点头，看向一边的架子自然而然思考起了一个让她苦恼了很久而一件事。
到底什么样的花才适合沈慕颜呢？
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很久，不知道究竟是明艳的玫瑰还是婉约的雏菊更能打动她。突然觉得自己蛮失败的，除了沈慕颜明确说过的卡萨布兰卡，自己居然不知道她还喜欢什么。
“小同学，你想买什么？”店主朝唐芸挥了挥手，走到江念旁边，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身上混杂着各种花的香味，缤纷但不杂乱，也许是看多了大差不差来店里观望的学生，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轻轻地问道，“你和唐芸一样？”
江念正看着，被冷不丁有些莫名地问了一句，有点疑惑地不知怎么回答，随口应了下来，“嗯。”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对方问的就是自己和唐芸是不是一起来的吧？
没待江念好好去再想，一旁的店主的话又响起了。
“你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花吗？”店里没什么人，店主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就走过来帮着挑选。
感受到耳边的沉默就继续指导，“如果不知道就挑有特点的，或者有你想表达意思的花。”
见江念一时间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推销起了店里畅销的香槟玫瑰。
江念摇摇头，思索一番，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老板，你这里有没有洋桔梗？”
“洋桔梗？这花这个季节我这稍微有点少的啊…不过还真有，你等等啊。”店主眉头皱了皱，跑到了边角一块区域，拿出了一朵开的不错的洋桔梗，“好巧不巧，就这一朵了。”
“那就一朵吧，麻烦帮我包起来，谢谢。”江念掏出手机来付了钱，拿着特意叫着包裹得比较严实的花束走了出去。
月光正好，圣洁柔和的的光辉包裹着走在路边的江念，催得臂弯间溢出花香阵阵，熏的脸有点若有若无的热意。
第二天早上因为只有一门，开考比较晚，江念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先行跟着并不同时考试的高一学生进入学校，把花藏在了班上的书柜下面的空间里，考试的时候这里足够安全。
随后再溜回来，等待一番和沈慕颜一起去往学校。
“念念，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沈慕颜看着时不时嘴角含笑的江念，不由得也心情大好。
“没事，就是感觉我这次考的好像还不错。”江念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身边的人身上的卡萨布兰卡的香味之外仿佛还有洋桔梗的清芬。
江念和沈慕颜不知不觉已经把小吃街吃了一大半，今天在一家炒米粉店结束后两个人在楼下道别走向自己的考场。
早上是江念还算得心应手的英语，早早做完，江念就在那一下下数着时钟上的数字变化。
中午亦是如此，上午结束后因为不用考化学，两人中午在校外吃了午饭，沈慕颜问她她也说没事，只是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其实是暗暗的激动与慌张。
最紧张的时刻则莫过于下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之时，门外的同学都往外涌去，只剩江念这组还有一个同学试卷没写完，江念又急又庆幸，就在这等了两分钟后迅速往下面跑过去。
先顺着人流回到七班教室，从柜子里拿出来状态还可以的洋桔梗，轻轻抱在怀里，拂了拂它的白色花瓣，从淡淡的湿润中汲取芬芳。
江念往下走去，临到阵前有些打退堂鼓，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花抱了过来？马上还要给沈慕颜，难不成现在真的就要告白嘛…
步伐的时快时慢之间，有的回班打扫卫生的同学又逆着人流上来，嘴里还在交谈着什么。
江念没有理会她们，加快步伐，直到听见了沈慕颜的名字。
天不遂人愿又遂人愿。
“你们看到了没，刚刚又有个人和江念表白。”女生一号大声密谋着。
江念的身形顿了顿，然后准备再次提快速度。
直到下一句的再次发出，“给她表白的居然是个女生！”
脚步停住了，江念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去看向不远处。
“我看到的，不过沈慕颜她拒绝了，挺干脆的吧，不是我说谁，人家估计根本不喜欢同性恋。”女生二号点点头，引得一众女生哇哦的叫声。
“同性恋啊…”
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楼梯口紧握着花枝匆匆下去的江念。
又是这样的话，江念对此嗤之以鼻。
可又的的确确是一万种思绪在脑海中厮杀。
遂愿了的是不用再理会心里的那些犹豫和紧张，江念为之感到庆幸，不遂愿的是同时被抹杀的还有心中的隐隐期待和勇气。
虽然才五点，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迎着地平线看着夕阳做着最后的绝唱。
远远看到沈慕颜站在两人楼下约定集合的位置，望穿秋水地看向楼梯。
叮铃铃，江念垂下的一只手臂，手上的指甲划过铁栏杆。
“念念？”沈慕颜看着江念有些磨磨蹭蹭地走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于此同时目光看向江念的半抱的臂弯。
“怎么有朵花？”半是疑惑地戳了戳江念，想到方才那个突然给自己告白的女生，半是担心地问了问。
“嗯，我送你的。”江念把花推向了预想的方向。
“送我，为什么？”沈慕颜心中一喜，有一种不敢想象的结果在脑中亮起，富有感染力而亲和的声音让江念心头一动。
也许刚刚那些人的话是谣传呢？
到底…
一阵晚风吹过，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江念一抖。
“因为…因为好看，我就是想送你。”
到底最终还是没能跨出这一步，江念半是懊悔半是放松地叹了口气。
“好吧。”沈慕颜点了点头，心中刚刚对江念今天反常表现做的解释被顷刻推翻，伸手为江念扣上了帽子。
“嗯…你觉得好看收下就行，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哎，送你花不行吗？”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于此，但江念什么都没说，连到了嘴边对流言的问询都憋了回去。
啊啊啊…你好怂啊江念！
可是这种情况自己又真的不能不怂，万一不是流言呢…
晚风愈发的大了，树叶在沙沙作响，洋桔梗那细微的香味在空气中微不足道。
“不变的爱只给你，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卸下所有防备。”
愿意卸下防备是我的心甘情愿，愿不愿意来还是得由你来决断啊…
江念并不打算放弃。
但是一鼓作气的第一次冲动就这样二而衰三而竭的草草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