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坐在酒桶上，他没有回应小杰克，只是静静看着吧台一侧的啤酒杯。

灯光在他面上投下一道柔和的阴影。

“杰克！你怎么不说话！”小杰克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他扑到吧台上去，气鼓鼓地看着杰克。

“你想听我说什么？”杰克抬眼，金色的碎发垂下来，微微挡住他的视线。

那是辽远又忧伤的视线。

“等到污染彻底消除，我们就都会消失掉的！”小杰克不满地跺着脚。

“我们得做点什么！我们得做点什么维持现有的污染状况！”

“杰克！我们要做点什么！”

杰克垂眸，他的声音轻轻的。

“让污染彻底消除，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样就不会有更多的人死去，大家都能好好活。而我们也终于可以安息。”

“不好！一点都不好！”小杰克气急败坏地蹦到椅子上去，他简直是在咆哮了。

“他们曾经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难道忘了吗？！”

“我是因为没有水和食物，活活渴死饿死在孤儿院里的！”

“而你呢？你在大街上流离失所那么长的时间，有一个路人停下来，施舍给你一个钱币吗？！”

小杰克指着杰克，破口大骂。

“有，”杰克抬眸对上小杰克激烈的视线，“有一个人曾经帮过我。”

“那也就只有一个而已！”小杰克把指着杰克的手收回来，有点负气地背在身后。

“有些人心中没有善意和悲悯，但是另外的一些人心里有。”

“就算有些人犯了罪，那些并没犯错的人也不应该为了他们的错误而买单。”

“你想想看我们从前，”杰克站起来，他伸手摸一摸小杰克的发顶，“我们已经遭受过那样的苦难了，我们不必再把那些苦难施加于他人身上。”

“我就是要把苦难施加在他人身上！”小杰克一把挥开杰克的手，他的一张脸涨红了。

“我活着的时候从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从没有一天是吃饱的，我死的时候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现在你要让我看着那些人幸福快乐地活着，我做不到！”

杰克收回手，他看着小杰克，面上的神情有些忧郁。

“你不肯帮我，是吗？”小杰克看着杰克，眼神和语调都冷冷的。

杰克并不说话，那态度便已经是默认了。

他不肯帮小杰克去做那些事情。

“行啊！”小杰克气急败坏地笑一笑。

“你不肯帮我，但是还有别人呢！”

“你等着瞧吧！”小杰克跳下凳子，他冲着杰克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然后转身走出了酒馆。

“我不会让那帮该死的家伙幸福快乐的！”小杰克“嘭”一声撞上酒馆的大门。

小杰克走上贫瘠的山丘，在远处的黑色阴影中矗立着一栋高大阴森的建筑。

那是林肯小镇的教堂。

小杰克走到教堂门口，他仔细打量一番教堂大门上的铁锁，伸手扒拉一下。

锁链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杰克退后两步，他背着手，冲着教堂大声喊，孩子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

“喂！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附近！”

无人应答。

小杰克看着已经浮现出斑驳铁锈的大门，他有点不悦地嘟一嘟嘴。

“快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小杰克用力踢了踢大门。

漂亮的小皮鞋没什么防护，小杰克的脚趾头撞在铁门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喂！要是再不出来的话......”小杰克怒气冲冲地插了腰，后半句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教堂外头的枞树上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黑影直直扑向小杰克的面门，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嘎”。

“啊！该死的！”小杰克惊叫一声，抬手去挡。

他挡住了眼睛，但是胳膊上却被划拉出一道血痕。

从枞树上飞来的是乌鸦，漆黑的羽毛，血红色的眼睛。

此时它正立在教堂的屋檐上，冷冷瞧着小杰克。

“你这该死的东西！”小杰克指着乌鸦破口大骂。

“这里有你什么事情？！干嘛要妨碍我？！快给我滚！！”

乌鸦歪一歪头，它那双冷酷的眼睛里映出一轮血月。

乌鸦锐利的喙张一张，它“嘎”了一声，挥动翅膀马上又要腾空而起扑向小杰克。

小杰克再次抬起胳膊护住脸。

然而有什么东西从更深的黑暗里窜出来。

它拽住了小杰克的胳膊，带着小杰克跑进教堂后面的树丛里。

“放开我！”夜色太浓重，就连小杰克也看不清周遭，更不用说拽着他胳膊的人了。

待跑进树丛，小杰克用力挣开了握着他胳膊的那双手。

人偶站在小杰克旁边，它木刻的僵硬面孔上显现出了一个类似于嘲弄的表情。

“刚才不是还急着要见我吗？怎么现在我刚刚把你救下来，就又要把我丢开了？”

星点月光透过树影落下来，小杰克凭借着这点微薄的月光看清了人偶。

“珍妮！是你！”小杰克兴奋地高叫了一声，然后他张开双臂，猛地扑向人偶，一双手臂迫不及待地环住人偶的脖颈。

“好久不见了珍妮！你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吗？！”

“够了，”被唤做“珍妮”的人偶皱一皱它并不存在的眉头，“没有人和你说过吗？你这样很假。”

珍妮攥住小杰克的手腕，用力把他环在自己脖颈的胳膊松开了。

“当初明明是你把我丢下的，今天如果不是有求于我，你也根本就不会来找我的吧？”

小杰克松开了环抱着珍妮的手臂，他撇撇嘴，往后退了一步。

“你每次都说实话，这样确实很不讨人喜欢啊！”

“有话快说吧，别再做出惺惺作态的样子。”珍妮的面容变得很冷酷。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来告诉你个坏消息。”小杰克这下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他的脸色是真的阴沉下去。

“水资源污染减轻了。”

“我也感觉到了。”珍妮点点头。

“是因为那三个人吧？”珍妮看向小杰克。

“那三个人？”小杰克有点疑惑地挑眉，然后在下一秒钟反应过来。

“是啊！是那三个人没错！”小杰克恨恨地咬牙。

“他们在后街酒馆里面和我玩西部牛仔，赢了我好多局，还从我嘴里套走了不少的情报！”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除掉那三个人？”珍妮看着小杰克。

“没错！要除掉那三个人！”小杰克咬牙切齿。

“除此之外，还要重新激发起林肯小镇居民的恶念！”

“他们不配幸福快乐地生活！”

“他们不配幸福快乐地生活。”珍妮认同地点点头。

“你已经有主意了么？”从还在孤儿院的时候起，小杰克就是那帮孩子里面最机灵，最有心计的孩子了。

“当然啦！”小杰克冲珍妮咧嘴笑。

“不过需要你帮忙呢！”

小杰克笑着冲珍妮招招手，示意珍妮附耳过来。

珍妮面无表情地走向小杰克身边，弯下腰。

小杰克微微踮起脚尖，他凑到珍妮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什么，乐得眉开眼笑。

珍妮沉默半刻，然后它点点头，同意了小杰克的计划。

“那我们今晚上就开工吧！”小杰克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的。

“也行。”珍妮点头。

两个人相携走出树丛，忽而他们头上又掠过一道阴影。

珍妮一把将小杰克拉至自己身后，同时另一条手臂抡圆了挥向半空中。

凌空的那道阴影闪动翅膀，紧急调转方向。

小杰克在珍妮的身后探头。

“该死的家伙！”他冲着乌鸦大声喊。

“好了，没事了，有我在。”珍妮牵着小杰克的手，它垂眸看小杰克手臂上一道渗血的划痕。

珍妮将自己的酸枣木手掌覆在小杰克的伤口上，枯裂的酸枣木中突然缓缓渗出黏腻的深色液体。

“你这是在干什么？！”小杰克大惊小怪。

珍妮没说话，半刻之后它移开自己的手掌，小杰克手臂上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

“之后晚上我会来找你。”珍妮道。

它木质的脸庞看不出因消耗力量而导致的苍白。

“别再去找渡鸦了，它现在的力量也增强了。”

“为什么连渡鸦的力量都增强了！我还是只能和普通人玩游戏取胜！”小杰克不满地叫嚷。

“渡鸦的力量是查克给的。”珍妮冷冷看着无理取闹的小杰克。

“你有本事也去找个肯拿命换力量给你的人。”

“什么拿命换力量啊......”小杰克垂头，小声嘟哝。

“查克那个混蛋不是早也就没命了吗？”

“但是他竟然敢渎神，那个胆小鬼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胆量啊......”

小杰克一路上踢着小石子，絮絮叨叨碎碎念。

珍妮牵着他的手，面无表情领着路。

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一幢小镇边缘的房子。

小杰克松开牵着珍妮的手，他面上露出一点笑。

“准备好了吗？你们做的幸福快乐的美梦，很快就要苏醒了噢~”

小杰克走上台阶，他清了清嗓子，伸手敲门。

“您好！请问这是您掉在门口的黄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