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进教堂，查克的面容在尘埃与阳光之中逐渐清晰。

什威克忍不住皱眉。

“他为什么被绑在十字架上？”什威克转头看顾云野。

顾云野喉结滚动一下，他没有回答什威克的问题，眼前的查克变得比上次更苍白羸弱了。

你们都还好吗？查克依然没有出声。他看着顾云野，他的嘴唇张合，原先紧绷的缝线因为干瘪的嘴唇而显得有些松弛了。

顾云野通过乔治的口型辨别出他说的话。

“乔治受伤了，但是没什么太大问题，我们几个都好。”顾云野看着查克，他面上的神情复杂。

可是你还好吗？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看上去这样的虚弱？

“这是原先林肯小镇警队的队长，什威克。”顾云野先努力压下心中的疑惑，他将什威克介绍给了查克。

“这是我的朋友，查克，”顾云野对什威克道，“我们之前一起在供水厂工作过。”

查克听到了顾云野对自己的称呼。

“朋友”。

查克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副灰败的面孔甚至因为这个词语而平添了几分光彩。

“你好。”查克的手被钉在十字架上，什威克没有办法和他握手，因此什威克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我们今天到这里，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什威克开门见山道。

“他们把小镇潜在的运转规则告诉我了，”什威克的眼神严厉，“你也是‘第三类人’么？”

查克点头。

有半束阳光从彩绘玻璃窗的窟窿里面穿过，落在查克脸上，把他的瞳孔照成玻璃质的。

“那你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杀掉‘第三类人’么？”什威克的面容显得有些冷酷。

我知道。查克的嘴唇翕动。

三个人站在教堂里，屏息静气，寂静无声。他们都聚精会神看着查克的口型变化。

就算是普通人，也有能力杀死“第三类人”。

只需要你们有决心和力量，相信......

查克嘴上的缝线逐渐绷紧，收束。

查克的上下嘴唇在最后一句话结束前便彻底闭合。

查克看着顾云野他们，苍凉地笑了一下。

他试图再度开口，但是锋利的缝线已经嵌进皮肉，查克这下子连口型也做不出来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云野回头看，看到一个穿着灰袍的熟悉的人。

理查德和什威克也循着声音转头。

“迪利亚神父。”什威克冲那个灰白色头发，鹰钩鼻，神色阴鸷的老头子打了个招呼。

“什威克，小镇前警队的队长。”迪利亚神父充满敌意地看着什威克。

“我没记错吧？”

“没记错。”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迪利亚神父的眼神蓦然变得凶狠，像是一只秃鹫。

“还有你们两个！”迪利亚神父大步走到三人身边，他扬手，拽住已经衰朽了的血红色帷幔，用力一扯。

查克被重新掩藏进血红色帷幔背后，而迪利亚神父则虎视眈眈地看着顾云野他们三人。

“我还认得你！”迪利亚神父伸出枯枝一样的食指，他恶狠狠指向顾云野。

“你这个异教徒！”

“异教徒都该死！”

顾云野没搭理迪利亚神父出言不逊的挑衅，这老头子在他看来多少有些神经失常，而和神经不大正常的人争论往往都不会有什么结果。

什威克和迪利亚神父多少都是小镇上有头有脸，家喻户晓的人物，因此由什威克负责继续与迪利亚神父交涉。

“帷幔后面的那个人是谁？”什威克问道。

“他为什么被绑在十字架上？又是谁把他的嘴缝起来了？”

“有些事情本不该你多问。”迪利亚神父的面色很阴沉。

“你的确是前任警队队长不错，但是现在你又是谁呢？你还有什么立场来管这些事情？”

什威克看着迪利亚神父，他的眼神沉毅，没有丝毫让步的迹象。

“我受小镇警察的委托而来，调查与前天晚上三起凶杀案相关的线索。”

“就算我已经不再是小镇的警长了，但就算是作为一个有道德感和责任感的小镇居民，曾经担任过警察一职的警务人员，我也应该尽我所能，为维护小镇的安宁做一些事情吧？”

“请你们离开这里。”迪利亚神父的一张脸脸色黑得能滴水。

他抬手，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指向教堂的大门口。

“我们有话要问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什威克语气淡淡的。

“这座教堂里没有人。”迪利亚神父阴沉沉地看着什威克。

“不可能。”什威克斩钉截铁。

他做了个眼神示意理查德，理查德绕到迪利亚神父身后，伸手拉开帷幔。

血红色的帷幔晃动，阳光穿过飞扬的灰尘，露出帷幔后的一片空旷。

十字架还有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查克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三分钟之前还在这里......”理查德看向顾云野和什威克，他面上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神色。

顾云野看着迪利亚神父，细致地观察着他脸上每一个微笑的表情变化。

查克之前也平白无故消失过一次，这一次消失和之前的原因是一样的吗？还是说这一次是因为迪利亚神父的出场？

查克到最后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也是因为迪利亚神父的缘故吗？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迪利亚神父得逞似的勾一勾嘴角。

“并且你们之后也不用再来了。”

迪利亚神父的眼帘下垂，他长长的淡色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们不会再见到他了。”

顾云野不说话，他走向迪利亚神父，蓦然伸手拽住迪利亚神父的手腕。

“你干什么？！”迪利亚神父惊骇地看着顾云野，他奋力挣扎，但是没能甩开顾云野的钳制。

“关于小镇上的凶杀案，你知道多少？”顾云野看着迪利亚神父，他纯黑色的眼眸中映出迪利亚神父惊骇地面庞。

“我不知道！”迪利亚神父大声。

“我是神父！我的职责是侍奉上帝！凡人的生死与我有何关系？！”

“那你可还真是个好神父。”顾云野有点嘲弄地勾了下嘴角。

他松开迪利亚神父的手，转身冲着什威克和理查德做了个眼色。

他们可以离开了。

“该死的异教徒！”迪利亚神父揉着自己被顾云野抓过的手腕，他神色很激动地谩骂和诅咒。

“你就该被架在火堆上烧死！”

顾云野对于谩骂和诅咒充耳不闻。

他们走出教堂，眩白色的有点冷清的阳光落在三个人身上。

“他不是。”顾云野轻轻摇头，有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谁不是什么？”理查德不明所以。

“迪利亚神父，”顾云野道，“他不是第三类人。”

“可能只是这里，”顾云野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一下，“稍微有点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什威克看着顾云野。

“我也不知道，”顾云野有点无谓地耸耸肩，“我只是这么感觉。”

“我们还能再找到查克吗？”理查德忧心忡忡。

“不知道。”顾云野摇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毕竟查克的唇语只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他们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能够杀死“第三类人”的方法。

“今晚上继续巡逻吧。”顾云野看向什威克。

“这次我们几个人一路，不用再分头行动了。如果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杀死我们的话，我们上街巡逻，他们应该就不会再骚|扰小镇的居民了。”

“好。”什威克点头表示同意。

顾云野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之前人偶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他与小镇的其他居民应该是不同的。他自己是不是“第三类人”不好说，但是他能够对“第三类人”产生伤害和制衡，这确实毋庸置疑的事实。

什威克对顾云野的提议表示赞同，是因为他从骨子里便不信鬼神之说。

就算是普通人，也有能力杀死“第三类人”。

只需要你们有决心和力量，相信......

这是方才查克对他们说过的话。

如果普通人也有能力杀死“第三类人”的话，那么什威克笃定，自己一定会是杀死“第三类人”的第一个普通人。

“......那就这样吧。”理查德舔舔下嘴唇。

既然两个人都已经拍板做决定了，那他也就只有跟从的份了。

“还有两个小时才天黑呢，我们现在去干什么呢？”理查德轻声提问。

“现在么？”顾云野看一眼悬挂在天际的冷色调的太阳，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点饿了，陪我去一趟面包店吧。”

顾云野带着理查德和什威克去了“那家”面包店。

推门进去，那个坐在藤椅上织毛线的老妇人和什威克居然还是熟识。

不过在这个人口只有几千的小镇上，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顾云野看着两个人挑选面包，等到结账的时候，什威克才注意到把他们带到这家店子里的顾云野自己居然两手空空。

“你不买面包吗？”什威克问道。

“突然又不饿了。”顾云野有点无奈地摊摊手。

什威克点点头，不再追问了。

顾云野看着两个人低头啃面包，愈发明确了自己的猜想。

他和他们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