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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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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枫漫山野,秋风雨萧瑟,待那前朝圣旨到来时已过了九月。

彼时新丽朝局已稳,驿馆之中人员繁杂,皆在为着后日启程前后忙碌。

“你真不打算跟我回大越?”

萧颦问尹深道。

尹深面色坚决,只退后一步颔首示礼道:

“多谢表姐,尹家辞官归故,身为长子,深没办法独善其身。”

“可你若回去,多半也会遭你父亲憎恶,且不提此次宫变,便是先前废世子故意污蔑玩弄于你的事情,你父亲若真只是被逼无奈也做不到那番程度。”

萧颦劝说道,思及那日接回他时仍是心存顾及。

而尹深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抬眸回望她道:

“纲常五伦难破,生身之父,其心必不会真有所恶,深想再信父亲一回。”

萧颦抿唇,不置可否,只是轻叹了一声瞧了眼身后说:

“你既已有了思量,那我便不再多劝,只是凡事必有两面,该有的退路你自己得留好,某要再陷于那不义之境。”

“是,谢过表姐替深谋算,表姐于深有再造之大恩,深必永世铭记于心。”

尹深揖手示礼,目光灼灼,似有晨光隐于眸中。

萧颦颔首,欲言又止地想再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上前几步,如往常一般隔着巾帽摸了摸他的头顶道:

“保重己身,如若有事便给我写信,若有一日改变了主意便来上京城我吧。”

“好,表姐也是,京中风云诡谲多变,表姐务必珍重。”

“嗯,保重。”

金桂飘香,似是隐去了离别之期的感伤,萧颦立在门前土阶之上,一如那日初见时。

只是凉风习习,再没了那晚孤注一掷的绝望与阴沉,也消了那初时的顾及与猜疑,她看着他即将远去的背影眸色沉沉,转而却又扬起了一抹笑意,换了新丽语扬声道:

“尹家的孩子,你猜对了!”

一片红叶飘落枝头,擦过那乌色巾帽停在脚下,尹深闻声回眸,眸光灿烂,笑容释怀。

“我知道,华阳殿下听得懂的。”

......

风露渐重,转眼又是半月匆匆而过,回程的车马行过官道,途至敦州北部边境。

“敦州巡抚李璟,巡按陆琛恭候华阳殿下御驾。”

城门之外,李璟与陆琛同行相迎,然除此之外再无外人在旁等候。

“此番多有叨扰,望二位海涵,只是仅二位只身前来,可有不妥?”

萧颦疑惑道,抬眼还向他俩身后多瞅了一眼。

面前李璟垂眸不答,可立在他身后的陆琛却两步上前,语气很是不善地道:

“殿下孤身一人不也无甚不妥吗?我们的死活又有何可在意?”

萧颦被他这番话怼懵了,茫然的目光转向李璟,急切地想要从那低垂的眼帘中读出些什么。

然而,还未等萧颦看得清明陆琛却倏而上前,一把将李璟推去了一边,满面怨怼地说:

“殿下看他有什么用,别看了,他在我面前能瞒得住什么?”

萧颦恍然,面上虽未现其他,却是匆忙转身先遣了车夫,待人走远后这次朝着李璟那方躲了躲问:

“你跟怀稀都说了?”

“我......”

“他那模样能说得清什么?”

陆琛抢断道,黑着一张脸几步上前说:

“是我自己猜出来的,那日殿下在疫区晕倒数他跑得最勤快,可才过了多久便带了人过来拿人,说什么司礼监故意派来找事的?您见过哪个故意挑事的向他这般?”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说完还不解气地又看着李璟说:

“要我说你也是,这么大的事那天我找你的时候为什么不与我明说?非得叫我自己品出了破绽问道你头上吗?”

陆琛气得胸口起伏,哪里还有一点公子如玉的模样,活像个村口骂街的糙汉,插着个腰喋喋不休地便将二人一通好训。

李璟低垂着脑袋任由他念得连个屁都不敢放,而萧颦却是紧皱着眉头一下便从陆琛口中觉到了问题。

“这...那若说,怀稀是在我疫区晕倒时品出的破绽,那其他东宫近臣不是......”

“这倒没有,那日除却那名禁军小将外就我跟他在场,他自己后来也有所察觉,送殿下回去的还是我,没人发现什么不对。”

陆琛又道,重叹一声,似乎是消气了不少。

“那不还有个小将吗?”

萧颦讪讪补充道,躲在李璟身侧活像个犯了错的小童。

“殿下倏而晕厥,那小将都被您吓死了,哪里还注意得了?”

陆琛又反驳道,恨得牙痒痒地指着李璟又说:

“还有你也是,殿下说什么就听什么,让你那番做你还真敢动手,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行险路如何出奇制胜?若总向你这般保守,何时才能搏出一条道路?”

李璟冷不丁地开口道,陆琛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憋了半晌硬是一句反驳都没说出来。

拂袖踱步,他倏又转了神色看向一侧的萧颦问:

“殿下去时便是孤身一人,怎地回来了还是?您从皇后那要的锦衣卫呢?都回来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

“我一个人来去自在,便让他们先回去复命了。”

萧颦说得是理所当然,可听了这话的陆琛险些又没被气吐二两血。

胸中愤懑地看着萧颦那一脸平淡的模样,他只觉得一阵热血冲上天庭,险些便要就地晕厥。

“殿下,如今世道不太平啊,您瞧瞧,您瞧瞧这北境守军,瓦剌如今内战告停,又正巧到了岁末之时,趁着风霜未至,他们定是要来攻城劫掠的,您这...您这孤身一人,万一再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他道得苦口婆心,急得就差学个术法将萧颦径直运回上京去。

然萧颦却是抿唇浅笑,上前两步一把压住他的胳膊说:

“怀稀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局势,我实在不想有太多旁人跟在我身边。”

陆琛默然,思及李璟告知于他的种种目光暗沉。

“殿下,彩衣的事臣下明白,可即便如此您也不该连一个人都不留。”

他叹了一声说,目光黯然地垂了下去。

“况且,您还有整个太傅府在后,无论如何,我们都会保您的。”

“可老师年事已高,独子早逝,膝下仅你一个孙辈在侧,我不想累得他一把岁数了还得替我谋算,更不想你因着我断送了前途,这也是我与缉熙当初瞒着你的原因。”

萧颦正色说,语气之中带着分无奈与不忍。

“当年春闱时,你连中三元,引得上京城赞声不绝,你不该被蒙尘,你得站在堂前,该是那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一代贤臣,你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在朝廷之上施展抱负雄心,而不该因着我们卷入这场洪流。”

她说着,目前倏然便浮现了当年之景,想到了几人对坐论策之时的酣畅淋漓,不由得别过了目光。

“可是殿下呢?您与三殿下当年所期望的朝堂清明,河清海晏呢?”

他即刻反驳道,看着萧颦的神色转深,方才那抹愤懑之气亦是跟着消饵无迹。

“殿下,琛之所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但更希望寻得一明主,福泽天下。”

言罢,陆琛向着萧颦揖手躬身,目光虔诚语气平静。

萧颦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言,可却又有万般思绪堵在胸中无可疏解。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人,而正当那心绪翻涌无可自拔之时一双大手又才此刻攀上了她的肩头。

“此后不论风雨几何,殿下尽管放心走,不必顾忌身后,奴婢与怀稀会护着您,只要您在,来日可期。”

李璟重重道,语气温和却坚定,在那高耸孤寂的城墙之下。

萧颦一时无言,不知该如何言说,只含了一汪水光静静地看着面前二人。

“那...我们说定了,来日,必要一起站在那最高之处,看那人间炊烟袅袅,山河锦绣。”

“好,听殿下的。”

李璟浅笑道,揽着她的肩膀将人揽入怀中。

萧颦垂首埋在他的胸膛,嗅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崖柏香气却不知为何地哽咽出声。

二人一怔,一时间竟是未曾反应过来何故如此,只待到回过神之时,却见李璟紧了紧手臂轻柔地将她环在臂弯之中。

“我说,你跟殿下啊,便是天都塌下来了都不可能分开。”

陆琛故意酸道,伸手指了两下天。

萧颦在李璟怀中破涕为笑,抬起头来抹了一把面上的残泪说:

“你在此处酸什么?不是已经跟阿昭姐姐定下了?”

她回头故意又拉了李璟的手,娇嗔地撇了嘴,似是告状般地跟他道:

“那日我去拜见老师,正巧便碰上他带阿昭姐姐同乘一轿相协而来,你是没见那时陆怀稀那个模样,啧……”

她意味深长地摇着头,李璟亦是在旁随着她浅笑,转头看向陆琛时又复神色说:

“何时的事?怎么连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陆琛道,在提及与许眀葳的婚事时面上不觉得挂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欲盖弥彰地垂了垂目,他摆了摆手继而解释说:

“如今才开始下聘,左右也得等到明年呢。”

“婚姻大事,怎么就不要紧了?我还要给阿昭姐姐添妆呢。”

萧颦即刻反驳道,而李璟亦是满面正色地思虑了片刻附和道:

“殿下说得不错,婚姻大事自然要紧,奴婢这些时日还是攒下了些好东西的,届时便劳烦殿下转交,为陆大人添份聘礼。”

他抬眸回望陆琛,笑意转至眼底又流露出几分感慨,萧颦立在他的身侧,一边点头一边又自那宽袖中握紧了他的手。

“唉,行了行了,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局势诡谲,届时咱们明面上的关系还不知是怎样的呢。”

陆琛急忙将话题打断,转了身便向着那无甚人烟的城门走去。

“行了,别站在外面说了,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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