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解决后回到万宁宗的日子格外平静，也没有人再提徐文长那群人。
林曦依然接自己小师妹下学，听她一天的收获。
枞辛却是像脱缰的野马，整日往山里窜。
季翎原本还担心它在山里迷路，整天跟着它一起。
后来发现这小家伙比自己还熟悉，各种弯弯绕绕的小路都能找到。
有些连甚至林曦都不知道。
林曦也不拘着她们，任由两个在山里追山鸡撵野猴。
山里猴子有些比季翎年纪还大，俩人竟然没打过。反被猴群痛殴，抱头鼠窜。
林曦不插手小孩子的事情，就笑眯眯地看着顶着一头树叶子和草籽的季翎躲着猴子的桃核。
枞辛抱着抢来的战利品趴在她怀里。
一日，季翎将一颗果子递到林曦嘴边。
林曦正在翻着书，顺势咬下：“山里有这个？”
“枞辛带我找的，也真难为它这么偏远的地方也能扒拉出来。”
季翎靠在她肩上抱着一盘洗干净的红果子。
林曦一个她一个，枞辛一个她一个。
枞辛啃着果子尾巴一摇一摇。
见林曦看它，转过头给人留了个后脑勺。
这小东西是越来越不待见她了。
不过也不是只讨厌林曦，它似乎平等地讨厌万宁宗所有人。
除了季翎也就喜欢沈寻安和她阿姐沈宁。
它倒是自来熟，第一次碰见沈宁就要趴人家头上，吓得季翎赶忙把它拽下来。
沈寻安说要道谢，然而却一直找不到时间，好不容易等到沐休和自家阿姐一起去了凤鸣山。
凤鸣山果真如确实林曦所说人烟稀少，连路边野草都蔓延上了石阶。
山里的小动物一点也不怕人，猴子挂在树上，离他们很近，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季翎在上面朝她们挥手打招呼，林曦站在她旁边眉眼含笑。
枞辛见到她们直接从季翎肩上跳下来奔向她们。
一直在树上提溜着眼睛的猴子忽然动手，薅过沈宁头上的发簪就往林中跑去。
正在半路上的枞辛怪叫一声，毛都炸起来，追着猴子跑。
季翎怒气冲冲地骂：“不是，这猴子有病吧，有猴生没猴养的东西！”
林曦跟在揉揉她的头，看向不在状态的沈二姐妹：“先去找一下吧。”
“明辰仙君好。”
沈宁扒拉扒拉自己乱成蜂窝的头，企图让自己不在偶像面前这么丢脸。
等她们找到罪魁祸首时它正畏畏缩缩得蹲在角落。
眼睛肿了一块。
枞辛骂骂咧咧，骑在猴子头上梆梆梆的敲着它的脑壳。
见到林曦她们哼一声甩甩尾巴，跳到沈宁头上，拨楞拨楞她的头发，将发簪插进去。
沈宁头皮一紧，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是很有礼貌，略微迟疑说了声：“谢谢？”
枞辛又甩着尾巴，唔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她们也听不懂。
林曦看了看熟稔又自在地趴在沈宁头上的枞辛笑笑：“走吧，师尊她老人家可早就等不及了。”
岑商素早就沏好了茶坐在八仙桌前抿着，见到她们先是微微点头，看到沈宁的鸡窝头后愣了愣无奈笑笑，朝她招招手。
沈宁踌躇上前：“商素仙君。”
“随便坐。”林曦对她俩说，然后坐在岑商素左边。
岑商素将枞辛从沈宁头上抱下来塞给林曦。
林曦与它对视眼，移开了视线。
枞辛白眼一翻跳进季翎怀里。
沈寻安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我与阿姐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仙君与季师姐的，阿姐之前学过一些点心手艺，如今特地做了些，望仙君不要嫌弃。”
还没等岑商素说话，枞辛跳上来把来开食盒，满眼期待地等着沈寻安的动作。
等盘子拿出来之后，它先将奶黄包推到季翎面前，叼着桃花酥，把茯苓糕给了沈宁，剩下的一盘左看看右看看，放到了林曦和岑商素中间。
沈寻安笑着说：“枞辛阁下好聪明吗，竟然知道我不喜欢糕点。”
林曦露出一抹浅笑，拎起它的后颈放在了空位上。
几人喝着茶说着话，岑商素十分好相与，沈家俩姐妹也渐渐放松。
林曦不喜欢这些年轻人的玩意，岑商素倒是尝了不少，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说：“要是再甜点就好了。”
沈宁一脸认真：“那我下次做些更甜的点心来孝敬您。”
说起沈宁的头发时岑商素也一脸无奈：“那些猴子也是被我惯坏了，没想到这么讨打。”
她变出一个梳妆盒站到沈宁身后，吓得她立刻要起身。
岑商素按住她：“我以前最喜欢给小辈们梳辫子了，别看现在小曦发型简单，她小时候头上的花样可多了，全是我梳的。可惜现在年纪大了，也不让我碰她的头发了。”
说完叹了口气：“阿翎又跟她有样学样，小小年纪扮的一把年纪，可怜我这一身手艺毫无用武之地。”
沈宁手脚僵硬，梗着脖子像个石像，任由岑商素捯饬。
林曦听到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也没多大反应，倒是季翎很是好奇：“师姐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岑商素很少提往事，如今突然提起，季翎被勾起了兴趣。
“她小时候啊，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了她八百灵石一样。”
三人齐齐看向林曦，很难想象现在一直温柔带着笑的林曦会是冷着一张脸。
“那时候她就喜欢和人打架，可毁了我花大力气做的发型。”
季翎悄悄瞥了眼各种花里胡哨的珠钗往上沈宁头上堆的岑商素。
一想到自家师姐小时候顶着满头宝石去找人打架忍不住发笑。
林曦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后来啊......”
岑商素愣了一下，像是忽然忘了要说什么一样一样，转了话题。
枞辛在匣盒里挑挑拣拣递给岑商素。
对方来者不拒，全往人头上插。
“好了。”岑商素拍拍手，语气满是骄傲。
林曦低头喝茶，怎么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季翎板着脸不说话，默默数到底有多少首饰。
她怕一开口就笑出来。
沈寻安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硬夸：“仙君手艺真好，这样一番打扮下来，我都不认识阿姐了。”
只有枞辛真心实意鼓掌。
沈宁梗着脖子道谢，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一动就能清楚听到骨头的咔嚓声。
岑商素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沈寻安身上。
沈寻安欲哭无泪，面对大佬期待的眼神她还能怎么办？
沈宁和季翎咬耳朵：“这样练剑会不会边挥边掉装备？”
沈宁是个标准的剑痴，梦想就是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两人看着往昔受害者。
林曦默默移开了眼。
夕阳西下，沈宁和沈寻安顶着满头琳琅满目在岑商素和枞辛依依不舍的目光里道别。
“下次还来玩啊。”
岑商素伤心欲绝，好久没有这么交心的小友了，还是俩。
二沈顶着甜蜜的负担含泪点头。
“师尊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林曦问。
岑商素摆摆手：“她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这凤鸣山太冷清了，有点人气还是好的。”
季翎抱着她撒娇：“这不是还有我和师姐的吗？师尊莫不是有了别的小辈就不喜欢我们了。”
“哎，要是我不在了，凤鸣山就剩你俩了，这不多给你俩找点......”
“师尊，”林曦打断她，语气有点冷，“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你这孩子，我们修行之人本就生死看开，你别老转牛角尖......”
岑商素今天跟喝了假酒一样，过于兴奋，话特别多。
也是，两百年没怎么见过人，碰到和眼缘的人自然高兴。
她本身就算个喜欢热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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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季模模糊糊看见身边有个人影。
她睡意朦胧地伸手：“师姐。”
林曦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声音温柔：“睡吧。”
她模糊地“嗯”了一声。
林曦看着再次沉睡地季翎，拎起她身边呼呼大睡流着口水的枞辛，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寒风吹过，枞辛冷得一哆嗦。睁开眼就看见一脸冷漠的林曦，一下睡意全无。
它吓得哇哇叫：“林曦你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跑后山来吹雪，有病吧。”
“唉？！”它又突然惊喜：“我会说话了，我能说话了。”
“林曦你总算做了件人事了，嘿嘿嘿嘿，我又能说话了。”
它正沉浸在自己终于能说人话的喜悦中，没看见林曦眼底越来越重的杀意。
林曦将它扔在雪地上，数不清的丝线凭空出现，发着微微的红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满天的丝线夹杂着风雪，吹得枞辛睁不开眼睛。
“我可是天地间第一归元妖！”
它十分自豪。
她自然知道它是归元妖。
尽管这种妖只在古籍中出现过，林曦还是第一眼就认出它是归元妖幼崽。
不然也不会带它回来。
据说这种妖能无视所有结界与屏障，是阵法师最头疼的存在。
可她要问的不是这个。
“认识沈家俩姐妹，认识宗门大部分人，对宗门地形无比熟悉，甚至连凤鸣山都了如指掌。”
“是在宗门潜伏多久了？”
若只是对万宁宗有所图谋她也不管什么了，可它所熟悉的人和物全围绕着季翎。
它对季翎无比熟悉，知道她喜欢的东西，费劲全力讨好她。
这只妖，留不得。
枞辛这时候才发觉到了不对劲，她是真的想杀妖。
它“嗷呜”一声哭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你是妖皇陛下的师姐你也不能杀我！我要去告诉陛下！”
满天风雪凝在空中，丝线消散成星光。
林曦的声音比这冰天雪地还冷。
她一字一句：“你、说、谁、是、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