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不成，真的会死吗？”

夜莺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话语，无疑给了乌莉一记重击，她满心的期待在刹那间消散，与之替代的，是对渺茫的生还机会的无望。

乌莉还是不敢相信，被拉进这个鬼地方是身不由己，被迫完成任务也是形势所逼，现在告诉她，任务完不成，她还会死。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强买强卖吗！

乌莉气的双手叉腰，她看着夜莺点点脑袋，心口那股怨气蒸腾的更盛。

“我要是不做你又能拿我怎么办！只要不去完成任务，我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死，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晚死总比早死的好！”

乌莉强装镇定，其实她也心虚的很，家肯定是必须要回的，至于完不成任务就死，休想！

夜莺扇起翅膀飞远了些，爪子抓紧窗台，逆身站在月光中，黑色的眼睛因为逆光更显得阴沉，锐利的视线锁定在乌莉的身上。

【“圣剑上的宝石”任务为期十年】

【十年期限内仍未完成者】

【抹杀】

抹杀这两个字在耳边无限放大，乌莉失魂落魄的倒在床上，身下的枕头硬邦邦的，磕在上面将床板砸的一响。

“莉莉尔！你不睡在拆什么床，明早要是耍赖不起床，我就用冷水泼醒你！”

菲克老头从睡梦中惊醒，他大吼一声，低骂了两句后便又睡过去。

乌莉挨骂也没什么反应，她用被子盖住脑袋，呜呜的抽噎起来，自顾自的神伤了会儿，她才掀开被子去看夜莺。

窗台上已经没有了夜莺的身影，她的脸上也没有一丝泪痕，只是眼角微微湿润，眸子瞪得老大。

可恶的夜莺，总有一天，她要将它身上的黑羽毛都拔光！

乌莉整夜难眠，她顶着黑眼圈走下阁楼，菲克老头正巧做好了早饭，一抬眼便看见乌莉那张幽怨的小脸。

菲克老头叼着烟袋坐到桌前，一口一口的嗦起碗里的米汤，喉间不时发出咕噜的吞咽声。

可怜的米汤上就飘着几粒肉眼便能数清的米，米汤呈淡淡的白色，实在是让人没有食欲。

乌莉从衣橱里掏出了一套勉强能入眼的衣服，窄口的长衫皱皱巴巴，她穿了条肥大的灰色裤子，鞋子是一双破了皮的短靴。

她一屁股坐在桌前，端起米汤就喝了起来，早上起来就饿的不行，这会儿几口便喝完了一整晚米汤。

菲克老头从碗中抬起眼，看着她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嘴角，失笑的指着一旁的铁盆。

“那儿还有，饿了就多喝些，德昂里的东西没有一铜币起价是拿不下的，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买吃的填饱肚子。”

菲克老头喝完米汤就起身离开了饭桌，他走向角落的木头堆，埋着头不知在捣鼓什么。

乌莉收回目光，见他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便直接抱着铁盆，一盆米汤很快见了底，乌莉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经胀的撑起了衣衫。

“东西拿着，现在跟我进城去。”菲克老头扔过来一个腰包，乌莉打开瞧了眼，里面装着几块饼。

菲克老头自己则背着个大布袋，里面装的是他刻好的木雕，他的腰间还挂着一个水壶，走起路来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乌莉想去搭把手，菲克老头侧开身子避开了她的动作，“去把驴子和板车拉来。”

有了莉莉尔的记忆后，她自然知道老头口中的驴子和板车，菲克老头养了一头毛驴，叫做小萝卜，他进城总是靠这头驴子，算算年头，如今的莉莉尔刚满九岁，毛驴也陪了一老一小快六年了。

乌莉坐在板车上，菲克老头在前面赶毛驴，板车驶进小镇时，乌莉看见了被围住的西洛弗。

领头欺负人的是小沃姆，他拽着西洛弗的衣领，手刚好抬起准备打下去。

车轱辘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小沃姆的衣角被人扯了扯，“老大，你快看，是讨厌的莉莉尔！”

小沃姆闻言迅速抽回手，一掌推开西洛弗，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原来是莉莉尔，你和菲克爷爷是准备是德昂里吗？”

小沃姆对菲克老头有些畏惧，毕竟他已经记不清因为老头，沃姆先生揍了他多少次了。

乌莉笑着没说话，她现在看谁都不爽，目光冷冷的打量着小沃姆，以及他身后的——西洛弗。

“臭小子还敢来招惹莉莉尔，再敢欺负她，就让沃姆把你打的下不来床！”

菲克老头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扶着烟袋，他猛吸了口烟，狠狠瞪着小沃姆，嘴里吐出的浓烟飘向他们，呛的几人捂着鼻子咳嗽。

小沃姆瑟缩的往后退了半步，不敢再说话，只能愤恨的回头瞪了眼西洛弗。

今天的西洛弗还是昨天那件脏衣服，一头淡棕色的卷发毛躁的蓬起，西洛弗皮肤很白，近乎苍白，以至于衬得那双棕色的眼睛也将近透明。

西洛弗紧抿着唇，这是他标志性的动作，他的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乌莉的身上，想看却不敢看，畏缩的垂着脑袋，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

乌莉没什么反应，板车渐行渐远，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等人彻底走远后，小沃姆这才气氛的踹了脚西洛弗，“都怪你这个扫把星，我要是被父亲揍了，第一个就来找你算账！”

小沃姆带着人离开，不再搭理被踹到地上的人。

西洛弗抱紧自己的腿，脑袋埋进臂弯，凌乱发丝下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委屈。

他不懂，明明昨天莉莉尔才说过，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只是过了一晚上，莉莉尔就好像不认识他了一般。

西洛弗也才八岁的年纪，他不知道为什么莉莉尔不理他，他只会责怪自己太懦弱，没有勇气去和莉莉尔打招呼，主动说一句：

早上好啊，莉莉尔。

靠在板车上的乌莉心情也有些惆怅，她实在是提不起来心情去管西洛弗，作为她遇到的第一个攻略目标，乌莉只能将在夜莺那儿受的气，撒在他的身上。

只是撒完气的结果便是，她更加的不开心了。

“啊啊啊啊！”

乌莉大叫起来，吓得前面的菲克肩膀一抖，手里的烟灰都落了不少。

菲克老头无奈的长叹一声，手中的烟袋一转，敲在了乌莉的脑袋上，“莉莉尔别大惊小怪的，等今天的木雕卖不出去的时候，你再鬼哭狼嚎吧。”

乌莉闻言更伤心了，她带着哭腔诉苦，“我要吃面包，我要喝牛奶，我要长高！我不要饿肚子呜呜呜……”

乌莉就这么一路哭喊着抵达了德昂里，发泄出来心情舒畅了不少，她收拾好心情，变得再次斗志昂扬。

德昂里比夏特小镇繁华不知多少，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衣着华丽，贵妇头戴一顶花团锦簇的高帽，长裙做工精细，动起来像是流动的绸缎，她们的手中拿着一把蕾丝扇子，扇动间似乎能闻见香气。

他们贫民的打扮和驴车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绅士和贵妇都嫌弃的绕开两人，贵妇用手中的扇子挡住自己的脸，生怕沾上两人身上的穷酸气。

乌莉撇嘴耸肩，与菲克老头对视一眼，老头坦然自若的拉着驴车走向市集，他准备在那儿卖自己的木雕，说不定能多赚几个铜币。

集市要更热闹些，道路两行支起了数不清的小摊，菲克老头熟练的固定好板车，将木雕一个个摆放整齐。

“莉莉尔，还记得我之前怎么教的你吗？吆喝的声音要大，动作也要更夸张，这样才会有人来看木雕，知道了吗？”

乌莉有莉莉尔的记忆，当然还记得菲克老头的话，她学着脑海中莉莉尔的动作，站在台阶上双手叉腰。

小女孩儿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瞧一瞧，看一看，老菲克先生最精美的木雕，只要一个铜币就能带回家啦！”

乌莉喊得小脸涨红，她喊时紧闭着眼，悄悄眯开一条缝，她这一嗓子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被这么多人盯着，乌莉的脸几乎要烧起来。

不过也只是看了眼，他们就移开了视线，乌莉的气势瞬间小了大半，蹲在台阶上伤怀。

她问菲克，“我们今天能吃上面包吗？”

菲克老头烟袋里的烟草已经全化作了灰，他严肃的含着烟头，伸手比出两个手指。

乌莉没明白两根指头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能挣两个铜币？”

菲克吐出烟袋，“我是说，今天你可以吃两个饼。”

乌莉立马捂住腰间的布包，她在路上特意数了数，包里就三个饼，她吃两个，那菲克老头岂不是要饿肚子。

她可不想欺负老头，抬手讲腰包扯到背后，讲菲克老头其中一根手指折成半截。

“我吃一个半，你也吃一个半，可是饼分好了，小萝卜吃什么？”

乌莉忽然想起任劳任怨驮着他们进城的毛驴，小萝卜身上瘦的没几两肉，小镇上别家的毛驴都养的膘肥体壮的，而小萝卜一看就没吃过什么好的。

“回去的时候拉着它去路边吃点草就是了，如果今天行情好，明早就去露西大婶那里买点胡萝卜。”

小萝卜最爱吃的就是胡萝卜，露西大婶家的胡萝卜十斤只需要一个铜币，可这一个铜币，菲克老头也难以支付。

家里穷的叮当响，也怪不得九岁的莉莉尔还没八岁的西洛弗高。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仅有的几个人在摊前晃了眼外，便没有任何人来光顾，一个铜币也没入账，乌莉不免得失落起来。

“菲克老头，你饿了吗？”

乌莉打开腰包，小手抓起三块干巴巴的饼，她将其中一个撕成两半，夹着一个饼一起递给了菲克。

粗粮做成的饼难以入口，吃起来像是在吞石头，喇的嗓子升腾，乌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捶着胸脯急救自己。

“你最近怎么这么冒失，吃个饭都能把自己给噎着？”

老头把水壶递给她，神情颇为嫌弃，狐疑的视线在乌莉的身上打量。

乌莉擦掉嘴角的水渍，一抬头便对上了菲克老头探究的视线，她立即警钟大作，故作镇定的嗔怪起老头。

“我这不是在长身体嘛，总是觉得饿，你不会因为这个不养我了吧？好啊你，菲克老头，你竟然这么狠心！”

乌莉一边控诉着菲克，一边假装抹眼泪，菲克老头冷冷的睨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好险，差点就翻车了。

乌莉偏过头抹掉额头的冷汗，隐匿在菲克视线之外的面容，露出一抹侥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