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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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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梁思音刚刚将孩子哄睡下。

梁家少爷死而复生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方圆百里,人人谈之色变。他们一家三口躲在这个别院里,充耳不闻。梁思音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沉沦,不愿醒来。

直到某位不速之客打破了这虚幻的宁静。

被剑锋悄无声息刺穿的那一刻,梁思音本能地向面前的丈夫伸出手,可是她力已竭,与伥鬼的契约难以为继。于是身躯枯败,白骨顿现,她的爱人化成深夜里的一缕微风,飘散而去。

“不,不要,不要啊!”

她用尽全力朝前爬去,最终也只剩一滴眼泪落在了她的掌心。

“对不起,阿音,是我连累了你。”

耳畔回荡着这声低喃,梁思音的内丹也被完整取出,她嘶哑的咽喉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呼唤。持剑的男人抱起她熟睡的孩子,交予在门外等候的梁家二老。

“把他,还我……”梁思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鲜血自她心口喷涌而出,几乎染透了她整个身躯。她双目猩红,悲愤欲绝:“为什么,为什么要抢走他们,为什么!”

梁家二老抱紧孩子,躲在那个男人身后,梁老夫人颤抖着:“你这个妖怪,害了我儿子,还要害我的孙儿!”

她拉着那男人的衣袖:“阿杼,快杀了她!快杀了她!”

剑身寒光闪烁,似是要将这一切恩怨斩断。

梁思音怔然片刻,仰天大笑:“杀我?要杀我?就凭你们?”

区区一介凡人,也敢和我斗?

虎妖自有她的特性,即使被打回原形,那也是凡人不可及的庞然大物。所有的执念在这一瞬间幻化成囚禁她的牢笼,将她本该离散的力量锁死,并在鲜血的刺激下,成为复仇的利刃。

“最终,还是我赢了。”

梁老太太没有细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血流成河,是尸骨成山,亦或是,其他种种。

施未沉默地听完了这个故事,却问了一个与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内丹被剖去,或是被毁掉,修行之人便会迅速老去,然后死掉,是吗?”

“通常情况下会死,能变老都算幸运的了。”梁老太太对此嗤之以鼻,“我看你也有点底子,这都不知道?”

施未并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又追问道:“是为了你的孩子,所以一定要活下去吗?”

梁老太太不说话,微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

施未像是想到了什么,愣愣的,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原来,死老头也是为了他,才一直努力活到了那个时候。

“臭小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要有命活到太平时啊!”

时至今日,那个苍老的声音才穿过风雨飘摇的岁月,重重敲打在了他的心上。

“爹爹知道,你不是个懦夫。”

“老头儿等着。”

等着你从悬崖底下爬上来,给老头儿一点颜色瞧瞧。

爹爹知道,你会的。

你要好好活下去。

施未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猛然发力,原地跃起,避开了那大虎尖锐的利爪。

“煽情结束,就开始要我的命了?”施未手背一抹,擦去脸上那溢出的泪水,大虎眸中涌出暗金色的不详气息,眨眼间便弥漫至整座院落。施未神色微沉:“你这个故事,很感人,但有一点,你若是在几十年前便被剖了内丹,怎么可能还能以人形面众?”

“你杀了历姑娘的祖父,抢了他的内丹,是吗?”

回应他的,是不断膨胀的虚无影子,还有强烈的,执念与怨恨。

傅及在梁家迷了路。

他与施未分头去找梁柯,可他穿过九曲回廊,绕过假山流水,行过凋零草木,却是越走越迷茫。

整个梁家,都充斥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是为什么呢?明明进门的时候,还没有如此的感知。

傅及握紧手中度波,沉默地朝前走。

面前出现一道朱门,门内灯火通明,喧闹不已,时有笑声越过高墙,轻轻落在他的耳边。

宴会不是结束了么?

傅及提了心,生怕自己再误入什么幻境之中,但此刻也已无回头路可走,他默念了三遍《清静经》,而后才缓缓踏进那朱门之内。

门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张灯结彩,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极大的喜悦。

傅及一愣,某个在招呼客人的小厮发现了他,便热情地迎上来:“小郎君,这边请。”

傅及点了点头。

他深知梁府决不可能会有第二场宴会,但这又是什么呢?若说是幻境,那构建这个幻境的人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他随着那小厮入了座,忽地又被身边之人吸引了全部视线。

那人背着一个,和历兰筝身上一模一样的剑匣。

傅及有些傻眼,那人回眸,看了看他,淡然问道:“不知这位少侠一直盯着我作甚?”

“呃,失礼了,对不住。”傅及这才回过神,那人不言,只是将一个酒坛轻轻放在了他手边,那酒水微漾,听声音便知颇有分量。男人说道:“今日是我好友的大喜之日,少侠尽管喝个尽兴。”

傅及哑然,不知该如何回话,只好默默点了个头。

男人没有再搭理他,而是独自浅酌。酒桌上,有人与他搭话:“阿杼,弟妹不来吗?”

“她身子重,不便前来。”

“原来阿杼也要当爹了呀!恭喜恭喜!”那人起身敬酒,男人与他碰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多谢。”

傅及瞧着那个叫阿杼的男人,身量魁梧,气质沉稳,比起历兰筝,更与这剑匣相配。

“请问,您姓历吗?”他问,并不怯场,那眼神清亮,倒显得十分真挚与亲近。

男人转头道:“对,我姓历,单名一个杼字。”

傅及又是一愣,姓历?那他,是历兰筝的父亲?可这长相,也不像啊?

“那,冒昧问一下,您有几个孩子?”

男人似乎是被他这个问题逗笑了:“我夫人还没生,目前还没人叫我爹爹。”

傅及陷入沉思,这个幻境的用意在哪儿?为了让他了解过去?可是,幻境本身便是虚无缥缈的东西,里面发生的一切能有多少可信?

他正眉头紧锁,突然头顶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阿杼!”

“新郎官来啦?”

酒桌上顿时闹哄哄起来,傅及静坐着,夹在他们中间,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变化。那个穿着大红喜服,被团团围起来的新郎官一脸醉酒的酡红,笑意深深:“好!我喝!”

他拎起那坛清酒,在满座高朋欢呼声中一饮而尽。清莹的酒水有不少溅到了他的衣襟上,傅及愣愣地望着,好像能从那点滴酒渍中,看到一张张美满的笑脸。

还有,同样静坐着的阿杼。

那人抬眸,刚好与傅及的视线相撞。

年轻的剑客回过神,又隐隐约约听到些小声的议论。

“听说新娘子无父无母,是从山上捡回来的野姑娘,真的啊?”

“真的,我都看见了,长得漂亮,别是什么勾魂的妖怪。”

“我看梁家上下都有点不正常,小少爷还为她新取了名字。”

“……”

傅及四下张望,无法确定那声音的来源。

他就这么坐着,身边的阿杼突然起身,往朱门外走去。傅及没有任何迟疑,赶忙追了过去。

朱门外,仍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但这次是在酒楼,准确来说,应该是青楼。

刚刚还在喝喜酒的新郎官,此刻锦衣华袍,喝得浑身发软,一滩烂泥似的倚在美人怀。

阿杼沉默地站在他面前,半晌没有说话。

那新郎官伸出两根手指,意识不清地嘟囔着:“阿杼,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双胞胎弟弟?”

“为什么要在这里呢?不回家吗?”阿杼问他。

那新郎官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说道:“回家?回什么家?等那个母老虎把我吃了吗?”

“她很爱你。”

新郎官顿时面色惨白,“哇”的一声吐出来许多:“别说了,别说了。”

他哆哆嗦嗦从椅子上下来,却又“扑通”倒在了阿杼脚边。他抬起头,伸手抓住了阿杼的裤腿:“救救我,救救我,我不要回去,我不回去。”

“你害怕思音吗?”阿杼低下头,望着他这位世交好友,对方流着泪,哽咽着:“她是只虎妖,她生的孩子,居然有尾巴,有尾巴你知道吗?阿杼,我当时太害怕了,大老虎生了个小老虎,将来,将来万一吃了我一家老小……”

“你头一天知道她是虎妖吗?”阿杼神色冷峻,“你把她带回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她是一只虎妖。当时你如何与我发誓的?你说你会一生一世爱她,要我替你保密。”

他沉声:“回家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不!不!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那人死死攥着阿杼的裤腿,嚎啕大哭,“阿杼,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能见死不救!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阿杼没有回答。

站在他身后的傅及,心中同样五味杂陈。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再多的山盟海誓,终究有厌倦的一天。

他猛地心惊,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剑穗,那佩玉莹润,仿佛还残留着孙夷则的体温。

他们,也会有这样一天吗?

傅及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惆怅,他想,不会的,他与孙夷则不会分道扬镳,他们又不是人妖殊途,又不是立场不和,不会走散的。

阿杼仍是不说话,他拎起烂醉的某人,再次出了那扇朱门。

傅及赶紧追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热闹的,灯火憧憧的高门大院,而是在偏僻的,阴暗的小院。

年轻的女子捧着一条小小的毛茸茸的尾巴,向早已吓破了胆的新郎官走去。

某人吓坏了,惨白着脸大叫:“这是什么!快拿开!拿开!”

“这是孩子的尾巴,你不是不喜欢吗?我把它割下来,我们的缘儿就和普通的小孩没什么不一样了。”那女子痴痴地望向她的丈夫,可那人吓得大叫:“疯子!你疯了!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他大叫着往门外狂奔,只留下女子单薄的身影,茕茕孑立。

一滴泪自她颊边落下,滴在了那根小小的尾巴上。

傅及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那屋门再度关上,傅及抬眸,就见头顶飘下来一朵晶莹的雪花。起先只是一片两片,接着越下越大,那铺天盖地的飞雪几乎要将他淹没。

阿杼又一次出现在了这片雪地里。

傅及望着他,听到了一点断断续续的歌声。那女子抱着个小小的孩子,坐在树下积雪的秋千上,轻轻唱着歌。可那小孩脸色青白,早已死去多时。

阿杼神色凝重,良久,才轻声道:“由我来超度他吧。”

那歌声戛然而止。

女子抬眸,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不屑:“你?”

她低笑,又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你是要给你的好兄弟积德么?”

“若不及时超度,缘儿很有可能会变成一只伥鬼。”

“变成伥鬼又如何?这是我的孩子啊。”

女子莞尔,又一次哼起了歌谣。

傅及听得心慌。他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如走马灯那般,光速转过每个人的一生。画面最终定格在了阿杼的葬礼上。

他走的时候,正值壮年,妻儿父母尚在。

可他偏偏是走了。

傅及站在挂满白绫的灵堂上,听一群人跪在灵位前哭泣。

那哭声忽远忽近,像隔了万水千山,又像是近在咫尺。傅及听得发愣,神思也跟着飘远了,他难以移动脚步,难以从这诡异的场景中抽离。

山盟海誓,不过尔尔。恩爱情长,难得善终。

是谁?是谁在对我说话?

傅及心悸难忍,就在此时,他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下,那瞬间,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从这迷离的深渊中拽了出来,直至见到天光。

“二师兄,你怎么站在这儿?”

傅及飘忽的神思逐渐回到了体内,眼睛也终于找到了焦点,待他看清来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小师弟。”

来人是张何。

他见傅及还有点发愣,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二师兄,你没事吧?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我好像中了幻术,人有点晕。”傅及扶额,这才看清他所在的,是梁家的某处花园。张何关切问道:“那你休息一下,我去找三师兄。”

“没事,我跟你一道去。”

“你别勉强。”

“我不勉强。”傅及说着,倏地想起来什么,问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本来在找燕知前辈。”张何一五一十地解释道,“燕知前辈说她要去把梁老太太杀了,何长老怕出事,让我跟紧她,结果我中途跟丢了,然后——”

他指了指花园那边的墙头 ,傅及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某人正笑嘻嘻地冲他晃了晃酒坛:“小伙子,醒了啊?”

原来是燕知救了他。

傅及抱拳躬身,以示感谢。燕知大笑:“走吧,老娘最后的热闹还没看成呢,可别赶不上了!”

她说着,纵身跳下墙头,傅及与张何也紧紧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孙夷则:我来了我来了!我马上来亲晕傅及,这样他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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