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在闪烁的霓虹灯光当中，一位黑色及肩短发的少女背着一位背着书包的黑色长发少女走在被白雪掩埋的街道上，黑色短发少女脚下的影子随着霓虹灯光交替变换着。
“主人......真的非常抱歉......”背上背着书包的少女满怀歉意地说道。
“突然道歉干嘛？”这唐突的道歉让乔语雪感到有些困惑，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吗?
“伊娃今天给您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抱歉。”
“本来伊娃是比较冷静的性格的，在制作阶段就将能够理解他人的包容性设计进主程序里了的......”
听着背后少女机器人自顾自的话语，乔语雪表示不能理解。随便断定自己的性格什么的，对他人来说听到了只会一笑而过然后无视掉吧。
性格就像是镜子一样的东西，镜子会诚实的映射出它面前东西的真实模样，性格也是一样的，只有经过别人批判的过滤，才会体现出正确的意味。就算是别人叫嚷着自己是什么什么性格，那也不过是单纯的欲求罢了......
不过这个只是在对象是人类时才能成立，而伊娃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并不是人类。
伊娃不过是一个被编程设计好的机器人而已，所以刚才那番话她自己说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边的伊娃还在继续说话：“第一次和成为伊娃主人的人相遇，伊娃真的非常开心。那时候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启动了，所以和主人发生了一些吵吵嚷嚷的事情。”
这些话听起来感觉有些奇怪......简直就像是人类在表白自己感情的时候的话语啊。
满怀深情地诉说着被制作者抛弃后在即将被销毁回收之际，初次遇见了主人的欣喜，以及许久没有启动所以闹出了不少乱子什么的......
“你......迄今为止都没有过持有者吗？”不知怎么的，乔语雪下意识地就问出了这句话。
“是的，主人是伊娃的第一个主人。”伊娃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这样啊......”
就在乔语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伊娃回忆道：“以前在研究所的日子里很开心呢，那里的大家都是对伊娃很好的人，他们和伊娃说了很多话，教会了伊娃很多事情......”
研究所吗？大概就是对伊娃进行设计研究制造的地方吧。
“在研究所，如果伊娃做出了什么有趣的回答，或者按照指示作出正确的行动的话，就会让很多人都开心呢。”
“特别是在真正能够帮上忙的时候，那里的大家就会摸着伊娃的头，说着‘伊娃真厉害啊！’来夸奖伊娃。”
“伊娃对这些感到非常开心，然后更加用心地学习更多的东西，说更多的话。因为越是这么做的话，伊娃就越会收到更多的疼爱。”
“......”乔语雪对机器人一窍不通，不过听她的描述，研究所的那些人应该是在做机器人性能测试吧。虽然以她普通人的身份在脑海中描绘的光景并不是那么好，但是对于伊娃来说那或许是保留着的美好回忆吧。
不过有一点还是令乔语雪十分在意：既然研究所的氛围那么好，那么为什么伊娃还是会被抛弃在垃圾填埋场当中？
乔语雪思索着答案，却没有像之前那般将其问出来。接着她敏锐的注意到自己为什么没有将问题提出来，难道是在照顾一个机器人的感受吗？
乔语雪连忙摇摇头，重新调整思绪，不应该是这样的。看来是有点太过于把伊娃当做人类了，这是很危险的想法，还是赶紧忘了吧。
仿佛想要立即将刚才的奇怪想法抛弃掉，乔语雪终究还是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被丢弃了呢？”
“......”
耳边没有再第一时间传来伊娃的回应，只有来往的车辆轮胎摩擦道路以及一些店铺里播放的音乐的声音，干燥的空气中时不时还会吹点冷风。
似乎有聊不尽的话题的伊娃沉默了。
一时之间没有得到回应，乔语雪不禁有些懊悔，怎么就一个劲地偏要往雷区踩啊，这下子两人之间氛围变得让人讨厌了起来。
“......可能是大家已经讨厌伊娃了吧。”沉寂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了伊娃落寞的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变得不再对着伊娃笑了，也不再会温柔地夸奖伊娃了。......最后，大家把伊娃的主程序给关闭了。”
“在研究所里，使用着备用能源，只能感受到时间在流逝。”
“就那样什么也做不到，只能体会时间流逝的感觉，感知困在这具身体里，仿佛会那样永远保持下去。然后有一天......”
话没继续说完，伊娃再次沉默了。
然后到了那一天，伊娃突然就被舍弃了。
是伊娃身上有什么令他们不满意的地方吗？还是说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致命的缺陷？乔语雪并不知道。但是，不管那些人之前对伊娃有多么喜爱，一旦不需要她了就立刻丢弃了她吗？这也太随意了吧，再怎么说伊娃也是他们亲自创造出来的，对于那群毫无责任感的研究员们，乔语雪内心头一次产生了一些怒意。
然而在几秒过后，乔语雪对产生了不快想法的自身的感情感到惊讶：我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就是一台机器人而已，没什么值得关心的......
“......主人，您的脉搏又加快了，出什么事了吗？”身后传来关心的询问。
“......什么事也没有。而且你别总是测我的脉搏。”
“但是这是自动检测身体特征的程序......”
“那这就是命令，从现在开始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检测我的身体特征。”乔语雪的语气稍微强硬了一些。
“......命令吗？伊娃了解了......”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保持在一种令人不快的沉默氛围当中。
然后，伊娃还是忍不住带着轻快的语调先行打破了沉默：“不过伊娃真的很感谢主人您呢。”
“怎么又开始道起谢来了？”她总是这样突然间就开始发言，完全让人跟不上她的思维。
“伊娃自从被舍弃之后，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对伊娃来说，困在这具身体里，被黑暗包围着，完全感觉不到人类的气息，等待着备用能源消耗殆尽的那一刻。非常的黑暗，完全的寂静，十分的......寂寞。”
“但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伊娃听到了主人的声音......虽然不记得是什么温柔的话语，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伊娃来说主人的声音简直就是天使的声音。”
像是在说什么世间最美好的事物一样，伊娃的声音明显带着憧憬的情感。
“在那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第一次照进了一缕光芒，一次又一次地，呼唤着伊娃，将伊娃从黑暗中唤醒。”
“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了......”乔语雪感觉到汗颜，伊娃对她太过于美化了，她不过是路过的时候恰巧看到了，然后试着叫了一两下看看罢了。
“伊娃为了能让主人注意到，当时可是很拼命地，把残存的力量全部都用了出来，然后终于驱动了之前一直都动不了的手臂。”
“......”乔语雪在那个时候只是什么也没想过就随口说出了几句话罢了，把她带回家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然而仅仅只是随手做的一件事，对于她背上的少女机器人来说竟然有如此大的意义，这让乔语雪感到非常震惊。
“所以说，那个时候您向伊娃伸出了拯救之手，真的非常感谢。”
乔语雪听得难为情，为什么她能毫不犹豫地正经地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来啊......这肯定是只有机器人才会的特殊功能。
脸感觉稍微有些发烫，也不知道在冬天的时候脸上的皮肤会不会发红。为了不被伊娃发现，乔语雪把头稍微低下，目光汇聚到街道上那些或深或浅的鞋印上。
“哼，你好啰嗦啊，我那样做只是打算让你欠下我的人情，以后会让你加倍偿还的，给我好好等着吧。”乔语雪有气无力地警告着背后的少女机器人。
“嗯！伊娃已经做好准备了！嘿嘿......”少女机器人似乎正期待着什么。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不知道，伊娃只是觉得开心，自然而然地就笑出来了。看来伊娃好像又出现了一点故障呢，该怎么办呢，嘿嘿嘿......”
背后传来少女明媚的轻笑声，紧接着乔语雪感觉到了一股柔软的触感，贴靠在她的肩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蹭着。即便隔着冬衣，乔语雪也能从她那肩部传来的轻柔触感中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经受着某种陌生的刺激。
比起今天早上的时候，现在的伊娃无论什么方面都更加具有人类女孩的气息。以至于现在的乔语雪有了这种新奇的感觉：我背的不是机器人，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她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呢？是单纯的安慰剂效应吗？还是说与今天早晨相比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改变了的话，那么改变的是作为机器人的伊娃？还是作为人类的她自己？
脑海中思索着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中，乔语雪终于走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