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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弯·钟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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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孟野还不太明白自己那般跳脱的阿姐是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何钟萋会有这样一言。直到后来,在孟惠儿的教养下,他才渐渐明白“选择”二字,多饱含希冀,是如此沉重的二字。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钟萋会说许嫣没有选择。

眼见着夕阳西下,两人已经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半晌,却还不见许嫣身影。钟萋有些焦急,恨不得跑去许嫣家中看看情况。好在还有点儿理智牵扯着她,若是她就这样冒冒失失跑去了许嫣家中,许嫣之后又该如何解释?

手里装着荷花酥的油纸包已经被揉皱了,钟萋也没了耐性,她站起身把手中的油纸包丢给孟野,皱着眉头:“不行,我得去看看。偷偷看看也好,总归要看看阿嫣出了什么事情。”

孟野接过油纸包,看着上面不算复杂的绳结,突然间就想到了许久之前,那时他们几人第一次见面时许嫣温柔含笑着说出口的那句话:“不必太过担忧。”

“我和你一起去吧,阿姐!”

钟萋原意是想先让孟野回去的。无他,许嫣的家中事在还没经过她本人授意的情况下,她是不太愿意让其他人去接触的。可又转念一想,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她想带着许嫣跑有些难,若是孟野能帮上忙便是最好不过了。

再三思索之下,钟萋这才点了头:“可以,不过,一切听我安排。”

“好。”孟野应下。

许嫣家就在泽阳城外的村庄里,距离泽阳不远。典型的耕作农户,家里有着一个小小的院子。竹篱笆围了一圈,里边是茅草木头做成的房子,前院和后院都开辟了几方小小的菜地,院子里挂着几件衣服,不远处柴堆还有没砍完的柴。不远处是几家或相同或有些差异的小院,院子主人都是这村子里的农户。再往远,便是一望无垠的田,被划分成不同大小的方块,周围是高高低低的田垄和乡野小路,用来隔断不同人家的田地。

钟萋走近了才发觉,许嫣家中此刻正亮着几盏烛火,内里还传出中年男女的声音,一些粗鄙不堪的话语淹没进晚风里,纸糊的窗户上不时映上人影,有中年男女和三岁孩童,可偏偏没有那个纤细的少女身影。

屋外两人对视一眼,悄声进了许嫣家的小院。孟野刚要出声询问就见钟萋伸出食指横在唇间,随后用手指了指侧边不怎么起眼的小屋。那是个没点亮烛光的屋子,只有一扇小小的几寸大小的窗户。

那里边有声音。

这是钟萋传达出来的信息,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便猫着腰朝着那小屋凑近。等到了小屋跟前,凑近了窗户,才借着头顶朦胧的月光看清了屋子中的景象:

小屋中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黑暗压抑,地上堪堪有个能站两三人的空地。空地边缘正对着窗户的位置,许嫣正靠坐在一堆横七竖八的木头上,借着朦胧月光,钟萋看到许嫣身上常穿着的那身洗得干净的粗布麻衫上已经沾满了大块小块的尘土,顺着空荡荡袖子垂下来的手臂上有着几道不是很明显的伤痕,青紫一条,像是藤条或者其他东西留下的痕迹。月光洒下阴影,钟萋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钟萋没想到会看到这副模样的许嫣,当下焦急漫过心口,出声也没了遮掩:“阿嫣!”

孟野连忙探身伸手比划着示意钟萋压低声音,拉回她的理智,以防引来其他人。

好在晚风过旷野,留下一声声怒号。此刻虽正值盛夏,夜里多少还带着些许凉意。钟萋看着小屋里许嫣一身单薄的衣衫蜷缩在地上,心里像极了被细长的缝衣针密密麻麻扎过似的,那些细小的痛楚和掩盖不住的酸楚一股脑地往外冒。

钟萋连忙压下心里的那些不适,思索着该如何进入小屋。小小的一间杂乱不堪的屋子,那扇仿佛一推即倒的木门上却偏偏挂上了一把锁。

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似乎就是这么看似摆设的门和锁,里边却偏偏困住了一个人。

屋内的人被钟萋那声不大不小的“阿嫣”震动,凌乱的碎发下那双眼睛在来人急切的声音里染上亮色。

许嫣连忙转头去看。

那一幕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许嫣都把它牢牢记在脑海中。也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个画面,在那些走投无路亡命狂奔的日子里让她一次次振作起来,咬着牙也要坚持下来去往那个遥远的梦。

昏暗的屋子里,一扇几寸大小的窗棂。屋外云遮月浅,明亮的五月光辉被浮云遮了一半,只留下一片朦胧。

在这片寂静无声的月光下,少女担忧的心情借着月色传达。她的身后,是被窗棂和浮云遮了大半只留下一角的月亮。

朦胧,柔和,带着不属于这个夜晚的温暖。

许嫣费力扯出一个笑容,看向钟萋的视线有些模糊。她说:“萋萋,你来啦!”

直到许嫣转过头来的那一刻,钟萋才看到那被掩进黑暗的伤痛。

少女的左脸上一片红肿,已经开始泛起了青紫。另一边衣摆似乎是被用力扯过,布料算不得好料子,已经有些变形,看起来不伦不类。

许嫣有些费力地支撑起身体,缓步向着那扇映入月光的小窗走去。

等靠了墙,还没等她开口,钟萋焦急的声音响起:“阿嫣,你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还好吗?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听着少女声调中的颤抖,许嫣有些费力地抬了抬头。小屋的窗子有些高,站起身子也只能看到大半张脸。

她强撑起身子对着钟萋笑笑:“萋萋,我没事的。”

却没想到这话一出,钟萋的眼泪却像是止不住一般一滴一滴往下掉。身旁站着的孟野自觉这个场合他不好开口,思索再三之后才堪堪吐出句:“我去找些药膏,阿姐你自己在这里陪着阿嫣姐姐要小心。”

钟萋分给孟野半个眼神,忙用手背擦擦眼睛点点头。孟野这才安然离去。

清冷的月光下,许嫣刻意放轻了语调,怕痛苦带来的颤抖让钟萋更加伤心:“你怎么来了啊?”

“我,今天是第五日,我便带着阿野来找你。只是没想到我们等了许久也不见你,我放心不下,便和阿野想来看看你。”钟萋的声音还带着些鼻音。

她抬手抹去脸颊上的水渍,这才注意到刚才孟野塞给她的荷花酥。她忙顺着小窗把油纸包递给许嫣:“阿嫣,也不知道你吃没吃饭。这个给你,原本是孟野那小子输了比试请的,被我捏了一路,想来卖相应该不怎么好了,阿嫣你不要嫌弃。”

许嫣伸长了手去接,淡淡月光下,她手臂的伤痕更加骇人,青紫边缘一片红肿。

她却还是笑得那样风轻云淡:“不嫌弃的,萋萋给的,不管什么我都不嫌弃的。”

钟萋伸直了手臂垫在窗框边,脑袋靠着手臂,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被浅淡月光映亮的小屋。许嫣背靠着墙坐了下来。月光折射下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小小方正的窗框也在地上映出了长条状的光斑。

明亮的光斑里只有许嫣瘦瘦小小的影子。

放了许久的荷花酥沾上了油腥味,许嫣却仿若没感觉一般,一包荷花酥转眼间便剩了个底。

钟萋也安静等着,长久的寂静之后,许嫣突然开了口,声音平静,只是尾音上带了些许轻颤:“萋萋,我以后,可能不能再跟着你学武了。”

钟萋心头一跳,她收回双手,手臂泛着浅浅的麻意。她转身靠在墙壁上,抬头看着暗色天空中被遮盖了大半的月亮。

五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自打她记事起便在了。钟萋曾问过孟惠儿,当时孟惠儿思索了许久,只说道:“我记得最初时候,确实是只有一个月亮的。可后来,后来怎么出现的我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那时孟惠儿脸上的迷茫她还记得清楚。

可五月的出现似乎是个奇怪的天象,又似乎是顺其自然地发生。就像是空气沉闷,乌云盖顶。随后便是一场倾盆大雨一般自然。

在钟萋的记忆里,五月降临后的夜晚,明亮却不锐利,温柔也不灼眼。还没有哪一日如今日一般,朦胧柔和像是覆上了一层轻纱。

她想了想,才缓缓张口:“阿嫣,我不逼迫你,也不为难你。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心里,是否是真的想要放弃?”

许是这话戳中了许嫣不知道哪一处心事。钟萋听着一墙之隔的那边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

她听到她说:“不,我不想。我不想放弃。可为什么,是我错了么?”

钟萋靠着墙蹲下,脸颊藏在手臂中,声音有些闷:“阿嫣,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自那年学堂隔窗初见,钟萋便开始教起许嫣武学和书本。她原本是不怎么喜欢夫子那些“之乎者也”的言论的,总觉得太过无聊。可在认识了许嫣之后,每每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总会想到许嫣那时看着她的那样崇拜亮晶晶的眼睛。钟萋想:不就是读书嘛!她有什么不行的呢?

再后来,识了字之后,钟萋的书便成了两人共用的。

说到学武,初始时候钟萋是看着许嫣的小身板皱眉叹气的,她总觉得许嫣底子太差,也怕自己做不了一个好的师父,怕教坏了许嫣。

她想:她不行,不是还有自家爹娘嘛!可贸然去问自家父亲终归是有些不够妥当的。于是她那时迂回又婉转地从娘亲身边学习。

钟萋最开始教许嫣武功的时候她想着:学武太难,或许许嫣后面便放弃了也不一定。她虽这样想着,可该认真教的也都没遗漏,遇到自己不了解的也肯下功夫去请教孟惠儿。连带着孟惠儿有段时间看自家女儿的神情都有些奇怪。

许嫣并不像她,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去到处乱跑。两人一合计,索性后来找了个人迹罕至的离许嫣家较近的山坳算作“学堂”。

钟萋不太清楚许嫣是怎么狠下心来学武的,据她所知,她并没有这个时间;甚至她学武这件事情,除了她们二人,还有后来充当陪练的孟野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可钟萋在那些个与许嫣相处的日日夜夜里,确实看到许嫣从马步都站不稳到能够把孟野打败。

她想:许嫣应当是付出了很多的。

她曾问过许嫣她是如何这般用功的,那时候许嫣擦了擦鬓边的汗珠,向她温婉一笑:“总归时间到了,也就成了。”

钟萋那时才知道原来每一个五月清朗的夜晚,都有一个许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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