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们村干部在地里转过来,看着麦子熟透了,咱们大队可以开始收麦子了!过麦是累,但是!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我们过上了好日子,得为国家做贡献,使劲搞生产,不能让工人兄弟们挨饿是不是! ”
“是!”
徐瑾桃站在人群中,听着大队长激动高昂地动员村民们抢收。嗯,大队长讲话还是挺能鼓舞士气呢。
“老天不等人,趁着天气晴,咱们赶紧收完,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都是咱们自己的!咱们动作快,争取给自家把时间留的足足的……”
谁不想多收点粮食,尤其是自留地社员们精心侍弄的。底下社员们一听这话,纷纷呼应大队长,台下爆发激烈的掌声。
徐康民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分配任务,“来,各小队长站到前面来,我们分任务!”
民以食为天,粮食最能牵动村民的心。大家伙儿都不走,想知道自己小队分在哪里。
群山大队依山靠水,加上开荒,土地不少。这样一来,人手不足,都想分离家近公分多的。
知青们同样不走,他们现在也指着公分吃粮食,他们比不过常年干农活的村民,自然想挑好的地方,多挣一点。
会计埝叔歪歪扭扭地站在大队长旁边,拿出小本本念。
还没念完,二队小队长李胜不乐意了。
“大队长,一共四十个来个知青,您分我十三个,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们队是壮劳力多,活也多啊,那些个知青细皮嫩肉的,能干多少啊。”
李胜抗议,他才不要那些麻杆呢,净拖后腿!
徐康民低声斥道:“你再吆喝,大男人一个,怎么一点责任没有?怎么,人家知青来给我们建设新农村,你一点活路不给人啊!不跟你们队,跟哪个队你说?”
徐康民没办法,前两年因为这事差点把知青所给拆喽!男女老少的是非多。
“你们二队男人多,累点就累点,到时候看夜场多给你们队公分多分点。”
李胜知道大队长难办,他这个小队长底下管着人呢,怎么跟他们交代啊,来之前说好了少要知青,结果二小队最多,他咋交代?!
徐康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之所以前一天开会,就是好叫他们别这事那事。
“别说了,马上抢收,要是在你们队出事耽误交公粮,我拿你是问,让你去上政治课!”
周围的小队长叫苦不迭,二小队男爷们多,女知青都分他们这里了。男同志皮实点,怎么着都行,女同志被说两句就掉眼泪儿,这是抢收还是供祖宗呐!
眼看大家不说话,李胜蔫巴的不吱声了。
徐康民分完任务借口有事走了,小队长再往下分任务。
徐家在一小队,小队长徐志是徐瑾桃本家的叔叔。
分任务的时候,徐瑾桃这些天的努力起到了作用。
平时见了面徐瑾桃打招呼,前些天还给他家孩子分糖吃。还有一个,不看僧面看佛面,前些天的事大家都知道,大队长媳妇看徐瑾桃跟亲闺女似的,要是安排不好,准来找事。
因此她主要打捆就行。
徐瑾桃松了一口,这个总比割麦子轻省吧。
第二天天没亮,徐瑾桃被柳叶喊起来,她困的睁不开眼,屋里乌漆嘛黑的看不清人影。
“桃儿,该醒了,你醒醒神,娘先去做饭啊。”
徐瑾桃打了个哈欠,揉揉乌黑的头发,坐起身来。
看着旁边睡得像小猪的妹妹们,徐瑾桃羡慕,啥时候能睡一个安稳觉啊。
她穿上长袖长裤,还扎了袖套。昨天陈萍还送来两副手套,她也揣进兜里。
院子里响起徐建红尖利的叫声,“我不起,我是高中生,哪能干这个?!又累又苦,我才不去呢!”
阮翠莲半天没叫起来,好话说尽,恼了。小时候挨过饿,粮食比她命重要。多一个人下地,家里就多几个公分。闺女就是偷懒,也得在地里磨洋工,好歹有公分。
“你是什么生也得起!你侄子都起来了?你起不起?!不起过完麦你就呆家里吧,不用去上学了!”
徐建红往年赖床耍滑,阮翠莲是纵容的,原以为今年如往常一样。
徐建红看着眼前分毫不让的母亲,她咬住嘴唇,企图装可怜。
知女莫若母,“你看着办,不去就别上学了。”
撂下话,阮翠莲收拾东西去了。
徐建红眼神好似淬了毒,别以为她不知道,就是三哥把家里钱掏空了,所以她才得下地干活!
来到麦地,晨曦微露,大家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徐瑾桃来到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简直欲哭无泪。
麦芒锋利,带着手套徐瑾桃也避免不了。一不小心扎进手里,血珠子瞬间冒出来。
割麦子是个技术活,旁边的婶子割麦又快又整齐,她呢,不懂得刀刃角度,割不动,割下来的像狗啃的。
她忙忙活活割完一垄去打捆。
……
打捆要不多不少正正好,队里只有两个木板车,打捆太多不好垛,少了嫌麻烦。
过了早晨清凉的时候,太阳高悬空中,炙烤着大地,连着土地和麦子蒸腾着热气。
晒得徐瑾桃汗流浃背,头晕眼花,口渴难耐。
长时间的弯腰曲背,她一直起腰来感觉上半身和下半身被硬生生劈开,那滋味,她想哭。幸好她装了满满一罐头糖水,又吃了几个鸡蛋糕,不然她得昏在地里。
到晚上,她吃完饭躺床上浑身酸痛,柳叶给她端了洗脚水。
“来,活活血,你啊,不知道歇歇,活哪有一下干完的。现在撑不住了吧。”
徐瑾桃艰难地爬起来,瘪瘪嘴想哭,“叔在那等着呢,我得赶快捆,他们回来我还没完这不耽误事啊。”
徐瑾杏姐妹两个乖巧的坐在徐瑾桃旁边给她揉腿。
徐瑾桃想伸手摸摸妹妹的小脑袋,手已经木的抬不起来了。她有些发愁,明天怎么办啊?
她得赶紧找个差事,不然明年还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夏收。
第二天起来,徐瑾桃起不来了,浑身酸疼,被车碾过一样。
徐建业心疼,想给她请假,徐瑾桃不肯,本来占了便宜,昨天徐建红和三房就红眼。
要是请假大队长那边也不好拒绝,弄得人家不好做事。
她咬着牙站起来,怎么着也得去地里。熬过今天,她就适应了。
今天有大片云彩,像巨大的棉花糖,遮住了太阳,徐瑾桃苦中作乐,觉得比昨天好多了。
但是她遇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徐建红。
昨天干了一天,大家累坏了。吃完饭去睡觉。
阮翠莲更是如此,家里没钱,她比任何人都着急,她干活的时候麻利不偷懒耍滑了,今天挣了十个公分。
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累得不像话。没找事的力气,一头扎进屋里睡觉去了。
徐建红受不了呀,她干活少,没经验,麦穗掉的到处都是,被记分员扣了分,还凶了一顿。
她一肚子气,晒了一天,又累又难受,想找她娘诉诉苦不去干了,还没来及说她娘就去睡觉了。
她哪管得了这些,把她娘摇醒,刚想说来着,就被阮翠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阮翠莲刚睡下,就被女儿晃醒了。就算她再疼闺女,也火大了。
这么大人了,一点不知道心疼她这个娘,自己供她吃供她喝,还让她上高中,让她给家里干点活都不行。
阮翠莲彻底火了,拿起苕帚抽了好几下,“徐建红,看来我把你惯上天了啊,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你娘我拼了老命想多挣点公分喂你们这几张嘴,啊你呢,你是想你娘死是吧,一点没人性啊……”
腿上火辣辣的疼,徐建红也红了眼眶,像雷劈中了一样,呆呆着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火,满是厌恶表情的亲娘。
她想问她娘怎么变成了这样,话没出口梗在喉咙里,她转头跑回屋,哭了大半夜。
于是第二天徐瑾桃在地头瞧见眼睛肿的跟铃铛似的,蓬头垢面的徐建红。
徐瑾桃专心干自己的活,装作没看见。
徐瑾桃正在捆麦子,忽然听到有人在吵架。
“你看不起谁呢,一盒子破雪花膏想让我给你干活,你以为你是地主大小姐啊,你信不信我去革委会告你有资本主义倾向啊?!”
徐瑾桃抬头一看,竟然是徐建红在骂人,她这是抽的什么风?
王思渝让徐建红骂懵了,她昨天把手割伤了,本来以为没事,刚刚割的时候觉得疼的受不了了,就看见旁边的徐建红,想叫她帮下忙。
以前她给东西,让队里姑娘帮忙,她们都很乐意啊。
怎么这姑娘一听她说话,就炸毛了呢。
但是听到徐建红要去革委会告她,王思渝有些害怕,急忙解释,“同志,不是的,你看看我真的受伤了,不是看不起你!”
王思渝急得冒汗,挽起袖子太快,衣服蹭到了伤口,把伤口挣开了,顿时鲜血冒了出来。
周围的知青听到动静,纷纷围上来。
“思渝,怎么回事?”看着朋友们过来了,王思渝安心不少,软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知青们一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刚来的时候都干过这事,王思渝刚来,一时受不了很正常。
知青所的所长是最早一批的知青,她了解情况后,叫人带王思渝去卫生所包扎伤口。
她转向徐建红,试图解决问题,“同志,不好意思啊,思渝刚来这里,她并不是有意的。你要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
徐建红冷笑一声,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她,那不可能!她在学校连老师都斗下去了,怕你们这些知青!
她掐着腰看着李兰芳,“不是有意的?!她就是瞧不起农民,思想不纯!我就是要告她!”
李兰芳皱眉,这姑娘怎么不讲理啊。但是她不能让步,承认这件事,她们知青在这里哪还有容身之地,由着这些村民欺负了。
徐瑾桃看出形势不对,忙跑去找大队长。
等她回来,徐建红和一个知青姑娘滚在麦堆里正打滚呢,周围人拉都拉不开!
“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队长怒声道,真是没有一天安生的!无组织无纪律!
作者有话要说:敲敲门,宝宝在家嘛,该看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