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冕仔细回忆，在湖光遇到张先生打了一架，喝完一杯白酒，然后去厕所吐。

之后，之后是什么？他怎么回来的？

江冕按着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又细细思索，他似乎还遇到了苏长乾，然后呢？怎么完全没印象了！

张先生喜欢赵梨，肯定不好这一口，另外那三个人，他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而苏长乾，如果对他有兴趣，早五年前就不是那结果了。

江冕伸手在头发上抓了几把，他心中恼恨，竟然被人占便宜。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家伙，他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他拳头的厉害。

来到公司，江冕神情有些恹恹，拿出之前赵梨给的合同，直接扔到她桌子上。

赵梨忙伸手接合同，迅速翻看后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眼圈开始泛红，眼泪似乎随时可以掉下来。

江冕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就看到昨晚赵梨发来的一串解释，和道歉。他觉得非常腻歪，这样子，还以为是他江冕把人怎么了呢！

江冕直接无视赵梨，坐到工位，在微信里将人拉黑一气呵成。江冕是个记仇的人，虽然对方是女生他不会做什么，但是以后别想在靠近他半步。

江冕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了今天的资料，翻一翻最近联系了哪些客户。

大厅传来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黄姐走过来叫江冕。

来到办公室，黄姐一关门就旁敲侧击的问：“小江，你认识苏总？”

江冕不知道黄姐说的谁，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哪位苏总？”

黄姐见他脸上不解之色不是装的，昨天晚上的事情，难道江冕不知道？

黄姐有些关心问道：“我知道你工作用心，公司都知道。不过你也不要不把身体当回事。”

江冕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喝醉了，哦，原来黄姐你也在湖光？”难怪看到了眼熟的背影。

黄姐点头，也明白为啥看当时江冕是那个样子。她又嘱咐了几句，最后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

江冕：“黄姐，你有话直说。”

黄姐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笑道：“你别那么拼命工作，你这业绩，我都要嫉妒了。”听起来像玩笑，脸上却是愁云惨淡。

江冕看她几次才说出口，觉得话中有话。他走出办公室，怎么也没想通是什么事。

然而，刚回到回到工位，他就在销售群里看到一个同事发的消息。

AA辉达小宋：惊天大瓜，我听说辉达要破产了，难怪有两个月的提成都没发！最近好几个楼盘已经停止施工，你我一起辞职，不然，等老板跑路，我们就拿不到剩下工资了！

消息一发，不到一分钟立刻撤回。应该是发错群了。

然而，撤回无用，下面紧跟黄姐的微信。

辉达黄经理：小宋，来办公室一趟。

身边同事立刻窃窃私语，开始说的很小声，随着小宋面如土色进到办公室，大家议论的声音变大。

“我听说辉达一直在拉人投资，是不是没找到人。”

“估计现在不行了。”

“怎么办，我有一万多提成没发。”

“哎，我才来，还压着一个月的工资，不会真不给吧？”

办公室气氛开始紧张，大部分销售不再也没了心情工作，就在微信私聊里面来回吃瓜。

小宋被骂的狗血淋头出来以后，公司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小刘总大发雷霆，对着下头领导班子一顿臭骂。

江冕听了半个多小时，才知道，有销售离开辉达去其他公司，爆料辉达即将破产，现在正忙着拉投资，对公司造成了极大不良影响。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销售爆料几句就能做到，主要是对方房地产公司，一直和辉达不对付，辉达曾经抢了对方融资机会。

小刘总一直保证，大家安心上班，工资的问题很快下发。这些只是资金周转问题，大家不用担心，公司会很快解决。

开完会议，部分人陆续收到拖欠的提成，这些人当中就包括江冕。

江冕看着短信显示，卡号到账两万多。看到手机上多出的钱，心里很高兴，同时也放下心来。

转出钱，江冕打算在app上投资理财，再找个律师，问问高利贷的事情。他不想一直背负欠债不还的名声，对以后买房贷款有很大影响。

本以为，这个事情就这样平息，直到下午，霍先生亲自来到售楼部找到江冕。

霍先生有些神秘问道：“小江，你给我说个实话，辉达最近几个楼是不是烂尾了？”

江冕惊疑，消息已经传这么快了？看来辉达是真的出了问题。

霍先生看着江冕的反应，一脸不快的说道：“我就说售楼部怎么都是新人，原来以前的优秀销售都去了辉达总部。”

江冕抿紧了嘴，确实自从他来公司以后，天天都有新人招来，老人离开，人员流动很大。

霍先生摆摆手，摇头不悦道：“订金这个事情，等落实辉达地产的情况我在联系你，我去找黄经理问一问。”

江冕点头，看着霍先生被其他销售招呼，心中沉甸甸。

从这天开始，来售楼部询问进度的房主变多，办公室气氛非常紧张，大部分销售不再出门。离开售楼部，就会有人上前询问工地情况，以及交房时间。

上面极力隐瞒，黄姐也开始焦虑，不停接、打电话。

就这样持续近三天，同事之间个个都准备随时离职的时候，公司突然又活起来。

一大早，黄姐指挥着下面的女同事收拾东西，保洁阿姨给绿植浇水。销售手上还发下新资料，每人都要备份。

安排完一切，黄姐看了眼江冕，最后还是啥也没说。

江冕觉得莫名其妙，不理解黄姐的反应。

等他忙完手里的资料，就看到门外站着给自己租房的老陈。

江冕走出玻璃门，对老陈道：“陈哥，你来买房吗？”

老陈摆手笑道：“嘿嘿，没有，我等人。”

江冕端来一杯水：“进去坐一下？”

老陈看了一眼售楼部，低声问：“你怎么不跟进去？我老板在你们公司。”

江冕讶异：“你老板？”

老陈看江冕惊讶的神情，讪讪问：“你不会以为我给你租的房子是我的吧？”

“哈哈，是老板叫我出租的。”

江冕一听，忙感激道：“陈哥，你老板真是好人。”说完露出诚心实意的笑容。

老陈脸上挤了挤眼睛嘿嘿笑道：“我老板是苏长乾，他很有名。你要道谢，自己去说。我不和你多说，我去外头。”

老陈看到苏长乾上二楼，在走廊向他看来，有些讪讪。

江冕被自己房东是苏长乾这事给震住，一时间没怀疑老陈怎么突然说这些，也没发现老陈不断怂恿他去接近苏长乾的事情。

他有些心虚。

从一开始的相遇，逃跑，在到ktv的回避，现在还偷偷租了苏长乾的房子。

江冕那奇怪的自尊心和骄傲又开始作祟，让他不想面对苏长乾。

江冕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思来寻去，沿着售楼部北面的楼梯而上，到一个小阳台。那里常年没人，正是好去处。他偷偷在阳台上坐了十多分钟，拿着烟想了很多。

刚上大学的豪言壮语，毕业后得知同学都有很不错的工作和生活，心里那种酸溜溜，以及面对高额贷款，一次次的小心翼翼。

社会的毒打尝了个遍，还是没磨平他该死的不合时宜的傲气。

江冕把烟放在嘴里，叼着。风吹过他的头发，让他眼中多了一份岁月。然而，黄姐高跟鞋哒哒的声音打破这份缅怀的宁静。

江冕眼皮一跳，黄姐笑容可掬。

“小江，苏总点名，指定要你跟进他，现在公司有了新的投资，你可要多上点心。”黄姐在‘苏总’‘指定’这两个词上加重音。

江冕捏紧杯子，勉强扯出个笑：“为什么是我？”直觉告诉他，苏长乾是故意而为。

黄姐拍露出神秘的笑：“我就说那天晚上怎么回事。你还装，你们不是老同学吗？苏总说上回来公司就看到你了。”

江冕心里咯噔一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黄姐看到了啥？

黄姐转身，招手打趣道：“苏总在会客厅等你，你这表情，有仇啊？”

“额，算，算是吧！”江冕含糊应道。

江冕揣回烟，下楼梯脚步顿住。他突然摸向脖子，将衣领向上提了又提，应该看不出来。

江冕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恼怒起那天晚上的人，真是个混蛋！

来到会客厅，江冕一眼就见到苏长乾坐在屋内办公桌前，金丝眼镜放在桌子上，手里拿着财务报表翻看。

黄姐敲了敲门。

苏长乾：“要杯柠檬水，谢谢。”他声音温和，比起学生时代残留的清亮，现在更低沉，富有磁性。

猝不及防，江冕耳朵微麻，真正面对苏长乾的喜悦，一下冲入大脑，让他走神。

黄姐给江冕使眼色，口型示意：“去茶水间，端柠檬水。”

江冕掐了一下自己手指立刻清醒，他暗暗告诫自己，还不知道苏长乾这次来的目的，不能随便被对方迷惑。

江冕端来柠檬水轻声放到桌子上，他已经整理好心中的情绪。抛弃两人原有的关系，江冕像对待客户一样礼貌：“苏总。”

“关门。”苏长乾声音和煦以及惯有的温柔。

江冕清冷神色微微僵硬，转身关门。

苏长乾放下手中的一叠纸，抬头看向江冕。

“听说，你为了业绩，打算把自己身体都送出去？”

这段时间，苏长乾把江冕在辉达工作发生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上下联系自然什么都知道。

对于湖光发生的事情，如果他没恰好撞见，后果不言而喻。李轩可不是个好人，男女通吃，遇到不听话的会用特别手段。

江冕又是刚硬的性格，倘若发现吃了大亏，可能会有过激行为。

想到这里，苏长乾心中沉了沉，好在已经给李家找了点小麻烦，李轩估计不会有时间想起江冕了。

苏长乾心中自嘲，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斤斤计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