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士泓将成蹊和士姝叫了过去，等二人坐下，士泓说道：“有件事情我想了一整天，想与你们说。”

“父亲有何事？”

士泓看向成蹊：“昨日你是说，公子珪、公子兼和非都在赵府学习？”

“他们也不是每天都去，我也只是偶尔见过他们。”

“原本我是打算让你直接回闾，再为你打点的。但如今我又有了一些想法，你先留在上都，去赵府待一段时间。”

“去赵府做什么？”

“去拜师学习，你要获得赵敬的信任和认可，同时，要想办法结交公子珪、公子兼这些人。”

成蹊和士姝对视一眼，成蹊疑惑道：“舅父想做什么？”

“闾城的章让是赵氏旁支，与赵敬赵氏，论起来也算是同出一门。我打听过，他二人私下往来挺密切，章让对赵敬这个前辈也很是敬重，也经常就一些问题问他意见。”

士泓顿了顿，继续说道：“章让是洵国六卿之一，也颇得洵国国君信任，许氏能获得重立，很大程度上便是得到了他的支持。”

“所以舅父是想让赵敬说服章让，让章让也支持成氏重立？所以需要我先去说服赵敬。”

士泓稍稍有些讶异，但马上就笑着点了点头：“你果然是聪慧，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我的用心。不过，不仅仅是如此，还要让章让在洵国国君面前支持你为成氏宗子和家主。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吗？”

成蹊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士姝在一旁问道：“那公子珪和公子兼这边，父亲是另有打算？”

士泓点点头：“万一赵敬这边行不通，那我们还可以押注几位公子。公子珪虽是洵国质子，但也未必不能回国争王位。公子兼和公子非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天济太子未定，兼也好，非也好，他们都有可能。最好与他们都能结交，日后肯定是有好处的。”

成蹊心中惊讶，士泓果然是生意人，竟然有如此魄力，想布如此大的局，但这赌注怕是更大了，万一失败，那就不仅仅是家破人亡，怕是要成为历史罪人了。

“此前我找了各种机会，钱也花了不少，都未能真正接近他们。如今天赐良机，蹊儿你一定要把握住。”

看着士泓那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成蹊感觉像是正在被吸入一个漩涡之中而无法自拔，心中越发矛盾起来。

但如今自己寄居他人屋檐之下，舅父又一心为自己和成氏筹谋，若是不好好配合，反倒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但是，少傅会接受我们这种商贾之家的弟子吗？”士姝突然问道。

“总得去试一试吧。我们且多备些礼物和钱财，再见机行事吧。”士泓虽有些不确定，但依旧很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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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泓备下了厚礼，带着成蹊重新回到了赵府，二人在门口递上了名帖。

赵纠得到消息，早已从里冲了出来，一把将成蹊抱起了转了个圈，大笑道：“你终于来看我了。”

士泓脸色一变，马上将成蹊拉到自己身后，赶紧上前行礼。

赵纠又从士泓身后将成蹊拉了出来，仔细打量了一番：“你变化真大，我都认不出来了。”

管事的颇为抱歉道：“我家大人身体不适，今日怕是不能见你。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士泓脸色露出失望的神色来，但顿了顿，还是一脸笑意同管事说道：“我略备了薄礼，一来是想感谢此前府中收留外甥，二来也是仰慕大人学识，想让外甥拜师学习。”

赵纠在一旁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啦成蹊，我们又能一起玩了。”

“我会将此事转达给大人的，可还有其他事情？”

士泓却依旧一脸堆笑道：“既如此，我们可否改日再来见拜见大人？”

“若还是为拜师之事，那我可以代为回答。如今学堂中人太多，大人身体不好，已经久不收新弟子了。”

虽然管事的说话滴水不漏，但话里话外的语气却透着轻视，明白人都知道这是借口。

赵纠在一旁疑惑道：“祖父上月不是刚收了新弟子吗？”

管事的讪笑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小公子是记错了。”

赵纠却依旧不甘心，对成蹊说道：“你等着，我亲自去问祖父。”

管事的赶紧去拉赵纠，但他哪里拉得住，赵纠早就一溜烟跑了进去。

成蹊便又问道：“那我可以见见后院的目叔吗？”

管事的此刻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也说了要找的是后院之人，这里是前院。”

成蹊知他必然是瞧不上后院的人，想着一会绕到后院去见算了，不与他计较了。士泓此刻便很识趣地说道：“既如此，那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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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和士泓从门口离开，成蹊说道：“我们不等赵纠了吗？”

士泓说道：“他若果真能帮你，那我们自然有机会。但不要当面与管事的撕破脸，日后进出还要劳烦他，犯不上得罪这种小人。”

成蹊应了下来。士泓回头看了一眼赵府：“若此路不通，就想个其他的办法。”

成蹊心下也有些不忍，便赶紧安慰道：“既然人家不愿与我们这样的人家打交道，那就算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怎么能就算了呢？”

“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舅父受此羞辱。”

“这点羞辱又算什么？”士泓笑了笑，“日后你若能复兴成氏，不说赵敬家，怕是天子和洵国国君，都要给你几分薄面，到时候舅父和士氏亦能扬眉吐气。”

看着士泓强作笑颜又充满期待的样子，成蹊鼻子发酸，眼眶忍不住红了。但又不想让士泓看见，便跟士泓说先去一趟后门。

没走两步，就听得后面赵纠的声音传来：“成蹊！成蹊！”

成蹊停下来，赵纠冲过来，一把拉住成蹊道：“快跟我回去，祖父要见你们。”

成蹊愣住了，士泓也愣住了，也来不及问原委，士泓马上调转牛车，高兴道：“那就快回去。”

“祖父根本不知道你来拜师的事情。”赵纠有些生气道，“我一说，祖父便说先见见你们。说起来，你得感谢我。”

成蹊笑道：“多谢公子。”

“我觉得祖父一定会收下你的。日后我们就是同学，我叫你成蹊，你叫我赵纠就好了。”

成蹊和士泓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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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敬来到中堂，成蹊和士泓进来，恭敬地行礼，赵敬解释了一下：“下人们是担心我的身体，才帮忙推掉了所有宾客，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其实就算赵敬不解释，成蹊和士泓也不好多说什么，但赵敬还是解释了，成蹊也释怀了不少。

士泓奉上了早已备好的贽见礼，又将来意说了一遍，赵敬看了看成蹊道：“来我这里求学的大多是心高气傲的贵族子弟，而且不少是颇有些才学的。我知道你有些基础，但若只是会认几个字，是远不够的。”

成蹊心往下一沉，难道赵敬要拒绝了吗？

“我还不如成蹊呢，那我不也在一起学习吗？”赵纠在一旁有些着急起来。

赵敬并没有理会赵纠的话，只是缓缓地说道：“要想他们接纳你，你必须要更精进，比他们都要强才行。”

成蹊有些沮丧，知道赵敬话里的意思，其实还是拿庶民身份与王公贵族的身份在说事。

一旁的士泓赶紧说道：“日后我会督促成蹊努力精进的，也请老师多多指教。”

成蹊越发觉得心疼士泓，人家都说到这种程度了，他却还这般低声下气的。

赵敬此时话锋突然一转：“纠儿虽也在学堂，但终究不如他几个兄长聪敏，旁的同学与他玩不到一处。”

成蹊虽不知赵敬为何说到了赵纠，但也还是赶紧说道：“公子乃是天质自然的璞玉，是那些人是没有发现而已。”

赵纠在一旁偷偷笑了起来，一脸的得意。

赵敬瞥了赵纠一眼，眼神里又是嫌弃又有些心疼，随即继续对成蹊说道：“你也不必说安慰的话，他会信以为真的。难得你二人投缘，日后你在学业上也要多帮帮纠儿，此后一生亦可以相互扶持，只是不可再帮他弄虚作假，走了歪路。”

“还不快拜谢老师。”士泓赶紧提醒。

成蹊愣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敬。

“为师收下你了。”赵敬说道。

赵纠开心地笑了起来。

士泓大喜，成蹊此刻也反应过来，赶紧跪拜了老师，赵敬说道：“成蹊，为师看好你，你要努力，可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成蹊连连点头，心中的震惊却并没有消散，自己这样身份的人，竟然如此顺利就拜到了赵敬门下，这太不可思议了。

成蹊还是去后院看了目叔，得知成蹊要以学子身份来读书，目叔也激动得直擦眼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这孩子不寻常，这日后是要有大作为了。”

虽然明知目叔是说的客套话，但成蹊也还是很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