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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常安花飞花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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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安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赵长珺读信,闻言递过手中包裹,温声回道:“应当便是此物。”

见裴宴安恢复了平时语气,不再生气此前受伤之事,赵长珺眼角微弯,接过包裹缓缓拆开。

打开檀木方匣,便见一柄桐叶式缂丝团扇端放于丝绸之上。团扇两端镶和田青玉,系黄丝穗,扇面缂织着一棵梧桐树,一只凤凰独立于树干。

赵长珺握着紫檀木柄,拿起团扇对着烛光方向轻轻一转,便见那凤凰映照火光,灵动非常,仿佛要游于九天之上。团扇两面的图案形态各异又相互呼应,其制作之人高绝的技艺可见一斑。

“双面透缂……”赵长珺沉吟片刻,轻声道,“加上木柄末端的大内印记,这团扇应当来自宁王与皇后。”

赵长珺知晓,师父此去京都,明面上是受宁王凌煊相邀。宁王为中宫所出,一向颇受承天帝宠爱,前些日子刚从北疆打完胜仗归京,正是如日中天,权势极盛。

“未曾想到,宁王与千江阁也有往来。”裴宴安双眉一挑,回想起宁王平日里一派守正敦厚的模样,摇头笑道,“观此透缂团扇,宁王示好之意昭然若揭了。”

一寸缂丝一寸金,这双面透缂技术,为宫中新近发明,工艺繁复。而观此团扇的内容与形制,更是只有执掌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才有资格享有。

“京都的布置均已完成,四方暂定,只等师父归来细说了。”赵长珺一面思忖,一面将信与礼物轻轻收入檀木方匣中。

“兄长也早些回房吧,自北疆归来一路风尘,今夜又辛苦帮我上药。”望着裴宴安眼下的少许青色,赵长珺不觉开口。

“所以呀,你便少受些伤。”裴宴安略带宠溺地望着她,“早些睡吧。”

等赵长珺躺好,他才拿起自己的披风轻轻向外走去。

翌日清晨,天光明澈,赵府中红如烈火的常安花在雪中盛放。此花名为常安,原是取自崧国末代常安公主的封号。

作为崧国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常安公主未出生时便被寄予厚望,而在后世流传中,她的一生从第一天起便充满了传奇色彩。

据说常安公主降世的那个冬日,崧城飞花漫天,它们红如烈火,傲雪凌霜,在微风吹拂下,满城尽是淡淡的清香。崧国皇帝见此奇景,龙颜大悦,以提前拟好的封号“常安”为此花赐名,并开设探春宴,与民同庆。

此后,五年一度的探春宴成了崧城惯例,即便如今年号已作承天,今年恰好轮到的探春宴也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轻轻接过一片火红的花瓣,赵长珺望向早早赶来院中嘱咐自己探春宴事宜的容姨。

容姨年龄在四十岁上下,望着赵长珺微笑时,眼角的细纹便愈发清晰。

“……分宴赛的详细规则便是如此,之后事宜等你今日归来再讲,目前这些还有疑问吗?”赵长珺出城多日未归,容姨今日才寻得时间为她讲述,因此只重点介绍了最为急迫的分宴赛部分。

赵长珺摇摇头,好奇地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容姨,常安公主长大后,也参加过探春宴吗?”

容姨微愣半晌,回忆道:“殿下及笄那年参加过一回。

“我仍记得当时的场景,殿下身着华锦,眉眼如画,舞动间裙裾飞舞,轻盈的身姿如同游丝般柔软。

“飞雪覆上她的头发和衣角,仿佛拢上了一层薄纱,盛开的常安花随风飘落在她的身旁,她自己也像是一片风中的花瓣。

“真是翩若游龙,宛若惊鸿,似要将人带入无垠春色之中……”

说及此,靠在红木椅上的容姨轻轻阖眼,嘴角微微上扬,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自豪与喜悦。

院中此刻正是细雪飞扬,听着容姨的讲述,赵长珺仿佛看见一位华服少女在雪中翩翩起舞,轻舞纤纤素手,舞袖飘飘如水袍。

“崧国百姓皆知,常安公主并非那等养在深宫幽闺的女子。

“她才华天纵,武艺超绝,以嫡长公主之尊参与政事,一向心怀苍生,深受百姓爱戴。

“这般惊才绝艳之人,最终却迎来……”赵长珺想起常安公主的结局,心中微叹,不忍再说。

听着赵长珺的感慨,容姨面色一变,抬眸望向她,眼底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

默然半晌,她像素日闲坐时一般,半闭着眼,轻声哼着幽然的曲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注1)

正唱着,一个身着淡粉绸裙的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冲入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长珺侧身朝院门处望去。

林依棠在院门处停下,瞧了瞧方位,便蹦跳地奔向赵长珺。她双眉弯如柳叶,一双眸子晶亮灵动,但身形有些瘦弱,平日里略显苍白的面颊因跑动染上了些红晕。

等跑到赵长珺面前,林依棠已有些气喘,头上唯一的花簪也歪斜着挂在发间,腰间有些褪色的香囊微微晃动。

“长高了些,不过性子还是这般着急。”赵长珺看着许久不见的林依棠,轻笑着为她扶正发簪。

赵长珺正要问她是如何出的府,就被小姑娘扑了个满怀。她小手搂住赵长珺的腰,一边晃一边嚷道:“长珺姐姐,常安楼今日举办分宴赛,姐姐央了父亲许久,终于可以带我出门了!”

“原来如此,那清棠是先行出发去领令牌了么?”赵长珺一边柔声问着,一边抬手召来立在一旁的侍女竹苓。

竹苓在林依棠刚进院门时便去添了茶水,此时见到赵长珺的动作,立刻躬身递上一盏茶。

林依棠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温茶,继续说道:“是的,长珺姐姐总说我性子急,可姐姐不也一样嘛。”

她摇晃着小脑袋,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们可别让姐姐等急了。”

“还是说不过小依棠……”赵长珺笑着点了点林依棠的额头,“我这便唤上兄长一同前往。”

“容姨,那我先带依棠去寻兄长?”赵长珺转身望向坐在一旁的容姨,轻声问道。

容姨却阖上双眼不再看她,喃喃道:“探春宴相关事宜均说与你听了,这便去吧。”

略略估算时间,赵长珺牵起林依棠,与容姨行礼道别,便匆匆向外走去。

容姨这才睁眼,她望着二人消失在院门处的背影,幽幽长叹一声:“年来年去是何年?竟是第七场探春宴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只愿……”

赵长珺牵着蹦蹦跳跳的林依棠刚出院门,就看见裴宴安缓步朝这边走来。

微弱的天光下,他一身月白锦袍飘逸出尘,袖口若隐若现的金纹与指间的玉扳指交相辉映。

“倒是巧了。”赵长珺抬眸浅笑,遥遥挥手,红裳随风微动,犹如雪中火焰般烈烈生辉。

一红一白的身影渐渐交汇,走至近旁,裴宴安眼带笑意,微微倾身道:“如此,我并未来迟?”

赵长珺点点头,莞尔轻笑道:“兄长来得恰到好处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左一右地牵起林依棠,便向府外早已备好的马车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赵府门前繁华的街上。

带着赵府标识的马车穿过崧城的一条条街巷,向着此行的目的地常安楼摇摇行去。

常安楼并不在最热闹的城中心,而是在靠近城北的地方,其所占面积超过了大多数皇家苑林。许多第一次去常安楼的人,往往被常安楼的名字所惑,在苑林门口疑惑徘徊,多年来闹过不少笑话。

去年七月,沉寂数年的常安楼重新开张,荒寂多时的城北又热闹起来,附近街巷随处可见前来崧城游览的外地人。

此时天色尚早,但离常安楼最近的一条街上,已是行人如织。卖糖葫芦、糯米团子的小贩们正吆喝着招揽生意,街道两旁的各处楼馆散发着诱人的酒香、花香和脂粉香。

一行三人下了马车,笑着走向位于长街末端的常安楼。

从外望去,深红色的砖瓦院墙古朴恢弘,其上镌刻的云纹又夹杂着几分缥缈之意。

“常听家中几个庶姐谈论常安楼的景致,今天终于能亲眼看看了!”林依棠兴奋地拉着赵长珺的衣袖,眸中满是好奇与激动,“长珺姐姐,这么大的苑林,为什么要取名为常安楼呢?”

赵长珺揉了揉林依棠的脑袋,柔声解释道:“在崧国时,常安楼最初确实只是一座酒楼。

“后来因缘际会,归于崧国的一个世家经营。

“不知因为何事,受到了天子恩赏,将酒楼的名字改为了常安,连带着方圆几十里土地都划归给了常安楼。

“楼主深谢皇恩,将天子御笔常安楼三字高悬,由是城中百姓仍以常安楼三字称之。

“经过数年的建造,常安楼内林立着各色酒楼、茶楼、戏楼,还有一些园林和湖泊。”

林依棠乖巧地点点头,四处张望着。

“常安楼自新朝初立后沉寂多时,去年七月才重新开门迎客。”裴宴安望着周围的景致,回忆道,“当时整个苑林还都透着荒凉之感,如今虽是冬日,倒也一派生机勃勃。”

三人一边闲谈,一边走入离正门最近的一座茶楼内。

一进茶楼,便见天光从楼顶透进,细细洒落在四壁的名家字画上,入目尽是山水云烟,墨色淋漓。楼内清雅茶香缭绕,意图参加探春宴的文人墨客和武林英豪们品茗闲谈,等待着分宴赛的开场。

“长珺,这边!”林清棠正坐在一张方桌旁品茶,抬头望见门口熟悉的身影,旋即高声唤道。

她一袭素色长裙,头戴玉簪,清秀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笑意。

赵长珺三人快步走向素裙女子的方向,微笑着打着招呼落座。

桌上茶气蒸蔚,壶中茶叶色泽翠绿,茶水嫩黄清透,少许白色茶毫漂浮其上。

“这是常安楼前些日子新进的茶,以清冽著称。”裴宴安拿起底带青花的茶杯,倒好茶后轻扫一眼,便熟练地推至赵长珺面前。

“是吗?”她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清冽回甘,果真名不虚传。”

林依棠百无聊赖地撑着头,小姑娘鲜少出门,对茶叶无甚兴趣,只得心不在焉地看着哥哥姐姐们对坐品茶。

不一会儿,楼中女使呈上了新出炉的茶点,林依棠这才振作了精神,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嘟囔道:“这比我们府中的糕点好吃!”

“慢慢吃,难得可以带你出来,这些都是你的。”林清棠怜惜地捏了捏妹妹鼓起的脸颊,侧身取出提前领来的探春令牌。

“辛苦清棠了。”赵长珺伸手接过,垂眸细细察看。令牌为楠木所制,牌身呈圆形,直径约三寸,正面雕刻着一朵绽放的常安花。

赵长珺看着对崧城人来说毫不陌生的花卉,淡淡道:“常安楼,常安花,倒也应景。”

翻到令牌背面,只见四周细细刻着一圈云纹,簇拥着正中央的一行小字。

“这是?”赵长珺抬眸望向对面的林清棠,轻声问道。

注1:出自《牡丹亭》第十出《惊梦》。

作者有话要说:新改了下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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