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书生模样的除妖师跃过围墙离开，本是淡定的坐在秋千上的人立即站了起来，眼睛里都显露着激动，这么久了竟然有人看得到她了。想她周暮染，年仅二十就一命呜呼，屈指一数已经是死了五年了，从她死去的那一刻，她就留在了这里，似乎有一个结界笼罩住这个庭院，除了出不去其他的都可以行动自如。

看着满院侍从一一散去，看着亲人们搬家离开，这里再也没人来，也从没有人看得到她，没想到这个除妖师竟然看见她了。心中有些激动，周暮染朝着大门奔去，一到门口呯的像撞到了墙一样被阻住了去路，气恼的一皱眉，还是出不去！

那就等那个除妖师再来，他既然能看得到她，也许玄机就在他身上。

另一边，段朝旭匆匆的回到住的地方，只觉得作为除妖师的面子都丢光了，竟然被一个妖孽给嘲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到房里从床底下拿出了一把剑，剑鞘是暗红色，花纹古朴透着一股肃穆正气，这是他家代代相传的除妖剑，名唤斩邪。又取了两条捆妖索放入袖中，抓了一把的符咒，段朝旭就返了回去。

一回一去的，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西下，天边霞光灿灿，彤云如美人桃花面的醉颜，这一次段朝旭走了正门，一把踢开了院门，刹那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一阵风迎面袭来让段朝旭忍不住抬手一挡避开。

风朝着院门外掠去，院外竹叶声响，院门水池涟漪阵阵，站在水榭上的周暮染意识到了这风的不寻常，只觉得周身气息都轻松了一些，也许困着她的东西真的不见了，她往着院门走去。

看着这妖女见到自己毫无惧色，还仰首阔步的走向自己，段朝旭微咬了咬牙，斩邪剑出鞘，“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嘘！”周暮染食指微抵住嘴唇，“等会。”她直接走到了门口，试探的伸手探向门外，这一次再无阻拦，心中一喜，周暮染忍不住双手合掌一拍，回身看段朝旭，“好了，要打就来。”

她也许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右手凭空一握，一把剑出现在了她手中，银色剑柄上系着浅绿色的剑穗，剑身如水，此剑是她佩剑，名唤秋水。

轻抚秋水剑，周暮染眼中有些眷念感概，秋水剑，隔了这么久，终于又可以并肩作战了。周暮染抬眼看向段朝旭，看着她的眼睛，段朝旭只觉得像是有一把剑突然刺中了心口，这妖目光如剑，竟然透着正气凛然。

妖善惑人心，他要小心被迷惑了，微冷笑了下，段朝旭持剑攻去，他身法轻快，剑光宛若星光，去势速如闪电，周暮染不慌不忙举剑一挡，旋身一转飞脚往段朝旭身上踢去，段朝旭避开，挥剑一削，同时左手符咒抛去，一道小雷电朝着周暮染头上落下，奇怪的是雷电透过周暮染身躯，却没有伤到她分毫。

心中讶异，段朝旭连续再抛出两道雷电符咒，雷电一样穿过了周暮染，怎么可能呢？妖都是怕雷电的，即使杀不了，也可以伤到。

周暮染微笑，“看来你的法术对我不起作用。”她转了一下手中剑，“若是你能用剑打败我，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好。”段朝旭不再出符咒，剑花一挽，再次攻去，剑招连出，他自认自幼学剑，剑法虽不是高超也不差，没想到这个女妖竟然是游刃有余的与他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夜幕降临，星光朦朦，段朝旭收势停剑，“停。再打下去也分不出胜负，还是别浪费力气了。”

周暮染也收了剑，“也是。今天也活动够了。”理了理衣袖和裙摆，“你的剑法还算不错。”

“你也不错。”打了这么久，他没用符咒，这个女妖也没有用妖术，也算是挺讲道义的了。

“那今日就到此为止，我要去走走了。”周暮染朝着门口走去，踏出了院门，她有些欢快的跃下去台阶，虽然在院里很自在，可待了五年也待得很腻了，以后就可以更自在的走动了。

段朝旭收了剑，跟上了周暮染的脚步，他一直打量着她，很奇怪，妖身上难免有些妖的习性在，遮掩得再好也会有妖气的，可她宛若是人，也没有一丝的妖气，难道是修为远在他之上的妖吗？

周暮染沿着青石道走着，还随手抓起一只兔子抱在怀里揉来揉去，兔子乖乖的任她折腾也不怕她，走了一会她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一直跟着他的段朝旭，“怎么，还想打？”

“你是蛇妖？”死在自己手里的妖也不在少数，段朝旭还是第一次看不透这是什么妖。

周暮染摇头，“我呀不是妖。”她往着段朝旭这边走了几步，她本就生得高挑，只是段朝旭还要比她高出一个头，面对面不免要仰头看人，轻咳了一声，她浮空了几寸，靠近段朝旭，“我是鬼。”

鬼？段朝旭眨了眨眼睛，传说人死后会变成鬼，前往地府阴司里再入轮回，只是这些都是传说而已，世间有人也有妖，妖会妖术会化人害人，这些都是看得见的，唯有飘忽莫测的鬼，从未有人见过鬼，至少段朝旭他活了二十年都没见过。

“你是鬼？”

周暮染嗯了一声，“我已经死了，可是我还在，若不是鬼又是什么呢。”她伸手探向一旁的竹子，没有触碰到竹子而是似无物的穿了过去，“除非我想，不然我是触碰不到这世间的东西的。”刚死的时候她什么也触碰不到，后来试着试着就可以触碰到了，可以自在的拿这个取那个。

妖也有形，不施法是不会穿过实物的，这世间还真的无奇不有，竟然真的有鬼吗？段朝旭觉得，若世间的鬼都是长这样的，那也没啥可以怕的，“那你们鬼，吃人吗？”

周暮染无语的瞟了段朝旭一眼，“鬼就是人死后变的，为什么还要吃人？同类相食吗？”

好像也有道理，段朝旭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妖又不害人，那他就可以不用管了。他阔步往前走去，离开了后园，回到了住处，折腾了半日，他早就饿了。

揉面团，起火烧水煮面，没一会段朝旭端了一碗面从灶房出来，就看到了周暮染站在廊下，看到他出来，周暮染问道，“你住在这里？你是周家人？”

“不是，我没地方去，借住几日。”段朝旭回到房间，点了油灯，拿着筷子吃面，周暮染跟了进来，“那你叫什么名字？”

“段朝旭。”

“哦。”周暮染看了看房中，桌上都摆着书，还真的是个书生啊。

段朝旭抬眼看她，有些反应过来了，“你是周家人？”主人家不在，他借住了，现在若来了个周家鬼，借住似乎不太好。

周暮染摇头，“我也是借住的，叫我小染吧。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这里是我看中的，我不喜欢你住这里，你还是搬走吧。”

既然不是周家的，那就不用理睬了，段朝旭忽略了她的话，继续低头吃面，看他不回应，周暮染敲了敲桌面，“听到没有？”

“主人家可以逐客，姑娘也是借住的，那就没这个权利。”

“懂不懂规矩啊！”周暮染不悦。

段朝旭没有回答，周暮染一扬袖，油灯火苗灭去，她轻哼一声身影消散而去，段朝旭摇了摇头，重新点燃灯，夹了筷面条却没有送入口中，看这女鬼年纪轻轻竟然就死了，更难得还有一身好武艺，真是令人惋惜啊。

不过，这传说中的鬼究竟是怎样的，还真的让人好奇，不知鬼需不需要吃东西？

吃完晚饭，段朝旭照样拿出了书看，只是不时就一阵清风吹灭油灯，他点燃，风吹灭，周而复始，没完没了，一拍桌，“小染姑娘！你别闹了！”

周暮染就斜躺在房梁上，微笑，“我没闹啊，只是有点无聊，我们聊聊天吧。”

段朝旭叹了口气，放下书，“聊什么？”

周暮染从房梁上下来，坐在了段朝旭的对面，“嗯，那就先聊聊你吧，你不是除妖师吗？怎么这么勤奋的看这些四书五经？要科考啊？”

“嗯。”

“除妖师不是可以赚挺多银子的吗？”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见过几次除妖师除妖的，小妖收个十几两，大妖可以要价几百两的。

“赚得了银子，没命花。”想他段家历代子嗣单薄，偏偏的除妖为生，没有一个能够安享天年的，他五岁的时候他爹就在一次意外中身亡了，也是那时候他就立志，这辈子他绝对不做除妖师。

周暮染了然的点了点头，“妖向来残暴，除妖确实很危险。只是当官也是个挺无趣的事啊。”

“当官怎么会无趣？享权势富贵，也可造福于民。”

周暮染轻笑，“都说伴君如伴虎，当官一不小心，脑袋也就搬家了，一样是有了富贵没命花。你不觉得这虎更胜妖吗？”

段朝旭一时无语，胆子倒是挺大，敢将君王比作猛虎妖怪。

“对了，我有件事挺好奇的。”

“什么事？”

“你们鬼，需要吃东西吗？”

闻言周暮染白了他一眼，“既然好奇，那就等下次再告诉你吧。”一扭头再次消散离去。

段朝旭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书，看来以后是清净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