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听得出苏怀玉言语间的不屑。
当事人费青却不甚在意，继续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苏少觉得，在您家乡繁华的志远县大街上，和我们这对比起来渺小的小镇小巷里，能轻松快速且多赚的生意是什么呢？”
“香铺丝锦什么不赚。”苏怀玉随口道，“不过嘛，那些麻烦了点，倒是酒楼容易些。”
他挑了挑眉，口气好似很是排斥般，说道：“你不会是想找我合伙开酒楼吧？别开玩笑了，我苏家的酒楼怕是你消费三回就得卖田过活。”
“确实有酒有楼。”费青语气上扬了些，“却是跟您家的不一样。”
“啧，直接说不行吗，搁那卖什么关子。”壮汉又管不住嘴巴，不耐烦插话了。
费青摆了个大大的微笑。
然后没说话了。
“嘶...都给劳资滚出去。”苏怀玉站起来朝着身后就是一脚，身后的壮汉一不留神就被踹倒在地，仰起头来是满脸的震惊。
侍从小童今天算是练出了点眼力见，立马冲着周围的壮汉呵斥道：“都出去守着，没吩咐不准进。”
壮汉还想争取留下防着大少受骗，话还未出，一看自家少爷眼底已是没了温度，立马站了起来，“小的这就出去。”
说完便招呼其他弟兄出了门，动作非常迅速。
苏怀玉坐回椅子上，头也不抬接着道：“你也外头待着去。”
被发话的侍从小童虽然对此诧异，却也没说什么，给留了随身带的擦拭手巾便出了门去。
费青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本来只想当对方冤大头宰宰就罢，哪想今日一见却是不一样了。这小子也不是光会吃喝玩乐爱看戏，还有点子脑子和手段。
他笑了一下，忽的想起什么来。
“苏少先等等，我同夫君商量个事。”
说着费青便凑近蒋锋年，贴着他的耳朵，手掩住口，非常小声的说道：“年哥，如果我们和苏怀玉合伙做生意，你会介意吗？”
他侧过脑袋，心里有些忐忑的看向男人黑泽清亮的眼眸。
蒋锋年刚被湿热的气息烘过耳朵，又被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一时紧张得语塞。
不过面上表情没甚变化。
费青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介意，却不好意思拒绝。
他颇有些泄气地垂下了小脑袋，心里埋怨起来自己忘记提前问，却是没注意到旁边人那逐渐泛红起来的耳尖。
对面的苏怀玉作为旁观者看的是一清二楚，心情非常不爽，当初他烦蒋锋年不是没理由。
学识长相就罢了，在家有父亲疼爱，在外有爱慕者关怀，还有师长同窗关心。最重要的是，这蒋锋年面对这些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话都不用说别人还能为他理解。
而他说啥父亲都不当回事，只觉得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别人看他身份只会奉承。
“商量好了没有，要谈情说爱回屋里去。”苏怀玉不耐烦了。
蒋锋年倏地被提醒，马上碰了碰费青垂着的纤细玉手，待对方抬起头看向后他，才轻声说道：“不介意的，夫郎决定就好。”
当年那事罪魁祸首主要是杜斌，苏怀玉只是被拉入的一环。
费青听见一下紧紧抓住了蒋锋年的手，高兴了，“那就好！”他家男人果然心胸宽广深明大义！
“苏少，那我们继续说吧。”
他转过头来看向苏怀玉，见对方眉头紧皱龇牙咧嘴，疑惑道：“苏少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便秘的样子。
费青忽然福至心灵，嫣然一笑，“苏少莫要见怪，新婚夫夫总是这样的，等苏少成了亲便晓得了。”
“本少成了亲也不会像你们这样俗气！”苏怀玉满脸拒绝道，他才不会像蒋锋年那样怕夫郎，他的妻子定是要以他为天的。
“好嘛，说回正事。”费青摆了摆手，不在意他说的屁话，“我想同苏少做的生意便是关于酒的了。”
“说来咱徽朝早已取消宵禁，深夜的大街上却还是漆黑一片，只剩些春楼柳巷和城门口歇脚的茶肆还亮着点光，苏少不觉得可惜？谁说深夜就没人想出来吃喝玩乐了呢，白天种地干苦活的不说，清贵人家总是闷的。”
苏怀玉不是没见过搞深夜生意的，只不过收益不大，天黑之后出门的人本就少，能接的生意也就少了，能挣几个钱。
他吐了一口长气，有些疲惫，“关于这些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你这酒生意和春楼酒楼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以为真能听到什么好主意。
“苏少先别泄气，这卖酒也是要看法子的。”费青安慰说道，不过听这口气，对方上心程度非常高啊。
他想了想，决定再说得详细些。
也不怕被咕，费青将营业模式大概说了下。他打算开个私人酒馆，参照之前上班的酒吧。不像这边一定要一壶一升，他们可以一杯杯的卖酒，还有些花样冷食，都是小份小份的。
一楼就做成单人座，十个座位连成一桌，桌后就是倒酒收钱的调酒师，方便那些想自己喝点酒解解闷的人。中间安排几个大桌，供那些想称兄道弟耍拳的玩。二楼则都是中大桌，有的在回廊栏杆旁设置，有的则在高级厢房。
一楼最中间便搭个高台，弄几个舞娘歌郎表演啥的，再找个变戏法的教教小魔术，看的也有了。氛围嘛，就整些红绿彩纸裹灯笼挂在上头，桌中间的油灯也弄上，不就足了。
苏怀玉听完便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
他不断想象着对方所形容的酒馆画面，想象当他深夜思虑难眠时，出了门看见那样一家酒馆进去以后，他会不会点上一杯试试，会不会留下。答案是......
“法子倒是新鲜。”苏怀玉开了口，往常稚嫩的声音有些哑，“不过你算过本钱和收利没有，不说其他，单说夜里的烛火油灯钱就不少。”
如果是白天的话，会不会好些呢，这话他却是没说出口。
费青却瞧出了点苏怀玉的未言之意，他先是点了点茶杯示意了下。
苏怀玉低下眸，大口大口的喝下了寡淡的茶水。每当他觉得事情非常重要的时候，就会安静许多，连声线都会低下些许，明明平日里是那么的嚣戾。
“所以话便说回了，如果是您苏少出马牵线搭桥，油烛大批订购肯定能免去不少钱。本钱少了再说回收利。”
费青往后靠下，微微仰头放松，“咱这新鲜独到的装横，多彩的花样，价格肯定要贵，非常贵才好，再加上咱还能一杯一杯的卖，赚头更多啦。至于做不做白天生意，那肯定是能做就做，而且能省下不少油烛钱，价格的话就要比晚上便宜些，这样差别开来还会让人觉得划算了。”
苏怀玉道：“你说得对，那我自己做这生意不就好了，反正你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语气中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满满恶意。
“哈哈，那苏少就自己去做吧。”费青微仰着脸看向苏怀玉，从对面看去他的眼眸只露出了一半，眼底是十足的异味。
苏怀玉沉默了下来。
若是之前他便自己学去做了，哪会和这种没门第的人合伙做生意，但是......如今这计听着就不一般，京里也是没有的，若能占了先机他就不单单是苏家大少。
自己做，或许结果不差，但是中间肯定多不少麻烦，特别是当别家的学去时，他却想不出别的新鲜玩意儿了，只能是想出这法子的费青才能继续拼新鲜。
“费夫郎厉害，也怪不得蒋锋年这么听你的话。”他露出来今日第一个笑来，虽然非常淡，却是真心。
费青还未应承，坐在一旁沉默的蒋锋年却是开口了。
只听他一字一句清楚说道：“是的，我的夫郎非常的厉害。”满脸写着认真二字。
费青闻言心里直接笑开了花，面上也是咬着唇似笑非笑。
他真是非常非常喜欢被夸夸了。
苏怀玉：“......”他马上收起了笑，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
“咳咳，那苏少决定自己做，还是同我们合作呢。”费青握拳清了清嗓子，咧嘴一笑，继续说道：“顺便说一下，那蛋糕奶茶方子也是我卖给碧水的哦。”
不管是面试还是合作，履历成果都非常重要，只要在对方最后要决定却还在摇摆不定的时候拿出来，效果加倍。
苏怀玉：“......”怪不得了，两者都是新鲜的，其他地方甚至京里都没有的花样。
“合作定了，一会儿便商定协议。”苏怀玉果断说道，“费夫郎是从商之才，不若进我苏家府邸，舅家门下大展身手，工钱和分成尽有。”
他记得舅家有个香粉铺子掌柜是个夫郎，想来不介意收下。
费青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拎着茶壶便走向苏怀玉身旁，弓着腰给他倒满了茶水，又走回给蒋锋年也倒上，才坐下。
他举起自己的茶杯当做酒杯，敬道：“苏少，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好呀，你该懂得的。”说完便一口饮完了那杯茶水。
旁边的蒋锋年跟着自家夫郎的动作，也喝完自己那杯。
苏怀玉不知今日沉默了几次，只是这次沉默地喝下这杯满满的，只有着淡淡茶味的寡茶之后，他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他迈出了那一步。
事情已落定，苏怀玉突然有些好奇起来，他冲着对面的蒋锋年问道：“蒋锋年，听说你那事之后不总出门，怎么会得了这么个才貌兼得的夫郎。救了他命以身相许？失忆找不着家？总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到你家的吧？”
才德样貌·不缺人要的蒋锋年：“...”
被对方明里猛夸震惊的费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