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忙活了一阵，林濛把画具都整理好，颜料水桶什么的摆到方便使用的位置。
唐冰一直安然地坐在那里看着林濛忙活，才凑过去，弯下腰，歪头看向坐在画架前做最终调整的林濛：“林老师准备好怎么教了吗？”
这个调情一样的称呼让林濛刚降温的耳朵又泛起红晕，她扭头撇开眼：“别闹了……”
“哪有闹啊？”唐冰软着声音，撒娇似的抱怨，“这不问正事呢么。”
问题是正经的问题，但称呼就不是了。
不过林濛不敢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论嘴皮子，她就没在唐冰这讨过上风，所以她只是默默起身，拉着唐冰让她坐在画架前的凳子上。
“你先试试高度。”
唐冰见好就收，顺着林濛的话开始把心思放在画架上，抬手比量着高度：“这样就行，不用调了。”
“好，那就从水粉开始吧，你之前说学过一点水粉？”
“那个啊。”唐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是之前画板报的时候顺口提过，“我也就自己看了点教程瞎画着玩，还是按你的步调，从头开始吧。”
“好。”林濛点点头，挑出一支画笔递给唐冰，然后转头去拿平板搜例图。
习惯性用左手接过画笔，唐冰随意在画板上虚虚地比划几下，试图找到上辈子那为数不多的一点感觉。
林濛很快就搜到想找的图，放大显示后，她把平板立在唐冰斜侧方方便看到的位置，然后回到唐冰身后。
在唐冰身后站定弯腰，林濛抬手想去握住唐冰拿画笔的手，才发现，画笔在唐冰的左手中。
抬起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转了方向去别自己耳边的碎发，她讪讪开口：“那个，你习惯用左手画？”
唐冰看到林濛刚才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林濛的异样，就听她这么问。
顿时，明白了林濛想法的唐冰勾唇轻笑起来，她顺势把画笔换到右手，状似不经意地解释道：“我从小除了写字都是左手，但在画板上画，手臂要悬空，和平时手绘板绘发力方式不一样，所以在这方面左右手灵活度差不多，单纯看哪个角度哪只手，顺手就用哪只。”
说着，唐冰有意把握着画笔的右手往身后的方向扬了扬：“现在从头学嘛，还是跟着林老师的动作来，免得一些养成一些不正确的运笔方式。”
那只握着画笔依然显得修长的手几乎递到自己面前，林濛再迟钝，也明白唐冰是发现了她的意图，在故意配合她。
忍着小心思被看穿的羞窘，林濛犹豫片刻，还是按原来的想法，握住了唐冰的手，带着她去沾颜料，在纸上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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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林老师显然不是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一晚上的时间，她光顾着揩“学生”的油了，小唐同学的手都被捂红了，却连一副最基础的静物都没画完。
唐冰倒是无所谓，毕竟，日子还长，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又或者，如果，只是如果，以后林濛不在她身边了，她也可以自学，这事她熟，现在身上这些技能，大多都是上辈子自学来的。
唐冰是认真执着的人，但过去的分歧，终归是留下一些无法修复裂痕，所以她在决定再试一次的同时，也打定主意，如果林濛放弃，她也不会纠缠。
几天的风雨在师生双方都不太专心的水粉教学中过去了，不过原本准备的直播最后还是没开，只是录了些视频剪出来，发到唐冰那个久未更新的B站账号上。
说是想试着搞搞自媒体，但唐冰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上辈子工作运营的公司号也只是按要求更新，怎么吸粉怎么追逐热点等等，唐冰从来没考虑过，现在自然也是一抹黑。
不过唐冰没想以此为主业，最初开始有想法也只是想着接稿子捎带手录个屏，没想过在这上面下什么功夫，所以也就佛系发发视频保证更新，心态和上辈子运营公司的号没什么区别。
但或许是无心插柳，这个不伦不类的水粉教学视频莫名其妙地小火了一把，播放量大几万，虽然在同类视频里算补上什么，但在此之前，唐冰发的那些绘画过程视频，最高的播放量也才几千。
第一眼看到数据时，唐冰还以为是教学的名头吸引了观众，还在担心内容和标题不那么匹配会不会被骂，胆战心惊地点开评论区，才发现事情的走向完全不在她想象范围内。
“这是小情侣吧？不然老师有点图谋不轨啊，谁家教画画总握着手教啊。”
“礼貌问一下，视频里学生成年了吗？”
“话说，up是老师还是学生？”
“听声音，两个人年龄差应该不大，可能就是小情侣画画顺便撒狗粮。”
“有一说一，老师的水平真的挺不错，讲得挺清楚。”
…………
看着一个比一个离谱的评论，唐冰颇有些怀疑人生地把自己剪的视频回放了一遍。
镜头是从侧后方对着画板录的，人出镜的部分基本只有手和林濛偶尔入境的肩膀，唐冰怎么看，也没看出有哪里离谱到满评论区都在讨论。
还是说，手把手教画画真的很不正常吗？
从来没上过绘画班的唐冰陷入疑惑。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俩本来就接近情侣的关系了，评论区倒也没说错。
这么想着，唐冰思索片刻，发了条置顶评论：
“同龄人，都成年了，up是被教的那个，朋友是刚考完的艺术生，嫌我功底不行，趁暑假来教我画画。”
评论区的走向实在有点歪了，不出来回应一下，唐冰怕真有人要报警了。
只是小小的发了会呆，唐冰新发的评论就收到了回复：
“朋友？少打了个‘女’字吧？”
唐冰：“……”
为什么啊？不就是手把手教画画吗？甚至镜头里只拍到手，林濛扶她腰蹭她脸的小动作都没拍到，为什么网友会这么坚定地确认她们是情侣？
“怎么了？”洗完澡回来的林濛开门就看到唐冰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平板。
抬头瞟了眼罪魁祸首，唐冰果断选择迁怒：“怪你，画幅画补偿我。”
唐冰只是玩笑地随口一说，林濛却想都不想一口应下了：“好啊，画什么？”
这下轮到唐冰卡住了，她愣了好一会，才接着道：“画幅水粉画就行，评论区有不少人说你画得好，想看你完整地画一幅。”
“没问题。”身为美术生，林濛画过的水粉画数都数不清，一幅画而已，唐冰开口了，她哪会不答应，“那我今天就画？”
“都可以呀，也不着急。”唐冰笑起来，手里的平板退回到桌面，又顺势清掉后台运行软件，这才放到一边，起身让开位置，“那我就躲懒看着你画了。”
被唐冰叫了好几天的“林老师”，林濛也形成免疫了，闻言主动调侃：“行，放你假了。”
“那就谢谢林老师喽。”
林濛显然早就有了构思，坐到画板前，拿起笔就开始起型，唐冰把沙发椅拖到不会挡到镜头的地方，缩进去默默看林濛画画。
色彩一向是林濛最为擅长的，一幅海边日出图比上周真实看到的更为绚烂，唐冰一直看到林濛最后一笔收尾，忍不住鼓起掌：“厉害厉害，不愧是大神。”
刚从画画的状态中出来的林濛被这么一打岔，笔差点掉到地上。
扭头瞪了全程吃吃喝喝看热闹的唐冰，林濛忽然有些气不过，凑过去抢了口唐冰抱在怀里的饮料。
带吸管的水壶本来是被拿在手里，但刚才唐冰腾出手鼓掌，水壶便被她夹在了胸前与膝盖之间。
林濛也确实渴了，一连喝了好几口才松口，抬头便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两人都有些怔愣。
她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林濛直直地看着唐冰的眼睛，清晰到能看清其中自己的倒影。
恍惚间，林濛像着了魔一样，痴痴地想要更靠近一些。
而唐冰始终靠在椅背上，宽大的椅背完全包容她的身形，没有丝毫后退的空间。
何况，她也不想后退。
于是唐冰默不作声地装出一副失神的样子，眼也不眨，安静地等待林濛的靠近。
“咔”
一声脆响打破寂静，两人双双循声低头，发现是林濛宽松睡衣上的扣子刮到唐冰怀里的水壶上，碰撞发出的声音。
林濛看看自己的扣子，又偷偷抬眼去瞥唐冰的神情，跟着，她像是忽然惊醒了一样，“噌”得一下直起身，绕过唐冰的沙发椅走窜出了房间。
留唐冰一人仍坐在原处，她放空了好一会，才缓缓抬手，拿起一直夹在怀里的水壶，将它举起来，对着卧室顶灯，默默盯着它。
啧，该说林濛胆小呢还是煞风景呢？
都那样的氛围了，自己都不反抗，一动不动等着她，结果那人竟然被这么点杂音吓跑，也是够戏剧的。
叹了口气，唐冰收回手，平稳地把水壶放在桌上，并没有迁怒而对它敲敲打打。
罢了，来日方长，林濛这个性子，她就慢慢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