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你证件包在箱子里吧？”

林濛在南市待的时间长，唐冰安排的行程至少也会间隔一天作为休息，逛过世界园的第二天上午，原本在书房忙着的唐冰突然开门探头进来，问向正在卧室里用笔记本画稿子的林濛。

“嗯，打开箱子就能看见，你要用直接拿就行。”林濛抬头回道，唐冰听了，比了个OK的手势，又缩回头关上门离开了。

林濛只当唐冰要定什么景点的门票需要用到身份证，没放在心上，低头继续画稿子了。

然而接下来一直到周末，唐冰都没安排什么新的行程，林濛有些不解，但也没过问，只当唐冰是想挑更合适的天气再出门玩。

周末是唐冰的生日，一早，唐雨露夫妻就带着小糖糖来给妹妹庆祝生日了。

江河清订了饭店，唐雨露拉着唐冰去挑了蛋糕，一家人饱餐一顿回来后，唐雨露让家人们都聚到客厅，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沓纸放在茶几上。

“当当！看这是什么！”七张合同依次排开，唐延夏和苏婉书也好奇地凑过来，仔细看了一阵才看明白。

“欧洲五国十日游？”

“是啊，冰冰和濛濛今年成年，又都考得这么好，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咱们也跟着借光，一起去欧洲逛逛。”唐雨露笑着解释，又掏出手机展示详细行程，“时间是一个星期后，冰冰已经把你们的护照都给我了，签证旅游社会给我们办，咱们什么都不用操心，收拾好东西到时候跟着队伍一起走就行了。”

前世这个暑假，唐雨露也提出过带一家人出国玩玩，只不过去的是近一些的新加坡，因为那边华人多，说汉语的也多，唐家人英语都不太行，去那边还相对自在些。

这次，唐雨露也是先问了唐冰的意见，唐冰犹豫了一阵，直到从世界园回来，才做出决定，坦白地告诉姐姐想去欧洲。

唐雨露是去哪都行，反正都是跟旅游团，区别只在于语言限制带来的自由度高低问题，去欧洲的话，全程跟着导游就是了。

唐延夏和苏婉书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孩子们想出去玩就跟着去，只是笑了几句姐妹俩“合伙作案”，定好了才告诉他们。

最震惊的要数林濛了，虽然知道唐家人肯定做不出把她一个人扔在南市的事，但欧洲十日游，想想都知道不会便宜，她没敢直接当着众人面问出来，等回到房间，她忙拉着唐冰，刚想开口就被唐冰抢先了。

“放心，你那份是我付的，我跟我姐说你会过意不去，所以用我的收入付了。”唐冰知道林濛想说什么，几句解释清楚。

林濛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顿了顿，她又道：“我转给你吧，你积蓄也不多，团票应该挺贵的。”

唐冰看了林濛一眼，没说什么，报了个数字又把卡号发给她。

同时接单的画手，林濛的收入确实比她高多了，与其自己强行揽下让林濛一路都带着亏欠玩不好，不如由着她把钱付了，还能玩得开心些。

果然，付了钱，林濛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脸上也带上了笑：“你前几天还说要去看真正的埃菲尔铁塔，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了。”

“嗯哼。”唐冰挑挑眉，故意调侃道，“省得你总惦记嘛。”

林濛向来经不住唐冰逗，明知是陷阱，还是下意识反驳：“我哪有总惦记！”

“不惦记会把我的话记得那么清楚呀？”唐冰凑近林濛，抬手戳了戳她的心口，意味深长的笑让林濛无法招架，只能别过头。

“行行行，说不过你。”

有一次把林濛逗得没话说，唐冰心情颇好，放过她自顾自地去整理旅行清单了。

但没过几分钟，正对着平板做攻略的唐冰忽然听到林濛叫她。

“冰冰。”

“嗯？”唐冰放下笔回头，就看到林濛有些不自在地站在她身后，手背在后面像是拿着什么东西。

礼物？什么礼物让林濛这么难为情？

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唐冰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濛，等待她的下文。

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林濛咬咬牙，低着头把藏在身后的礼物盒递过去，然后就开始小步向后退，明显是做着跑路的准备。

唐冰才不会让她如意，接过礼物盒后眼疾手快地拽住林濛的手腕，然后单手拆礼物。

林濛封得不算很结实，包装纸一挑就开了，唐冰一只手顺畅地拆掉包装，露出礼物的真面目。

是一个又厚又重的本子，精装的硬壳封面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和前世唐冰花了一年时间才完成的那个本子一模一样。

颇为意外地看了眼林濛，唐冰只感觉又惊喜又酸涩，惊喜于林濛对这份礼物的认真，时隔多年回来，竟然找到了同款的本子，虽然还未翻开，但向来里面和当初她送给林濛的那个本子一样，会是满满一本的内容。

但，她们之间也确实经历了太多，前世二十岁的唐冰那么期待得到回应，却最终断了联系，这一次唐冰没抱什么希望，却意外得到了如此认真的答复。

林濛被唐冰拽着手腕不敢挣脱，只能侧过身，自欺欺人地装作可以逃避。

她期待唐冰的反应，又不敢面对。

不知过了多久，纸页翻动的声音终于响起，林濛不由地攥紧十指，浑身都紧绷起来。

但她的反应却清晰地被唐冰察觉了，毕竟手指用力时腕骨的隆起实在太过明显，唐冰不用抬头，仅从指尖的触感就足够清晰明了。

她没说什么，继续翻动纸页。

一张又一张全是记忆中的人，和当初唐冰完成的那个本子像又不像。

相像之处在于，当初的唐冰也是凭着记忆勾勒自己眼中的林濛，但那时的她水平太过有限，画了十几张就画不下去了，转而用文字代替，填满了本子。

而此时手中的本子却满满都是精致的画作，画中人一颦一蹙都无比生动，还夹杂着不少打印出来，唐冰十分熟悉的彩色画面。

是“lemon”发过的，当初百分之九十九疑似唐冰，现在彻底确认的那些画。

铅笔线稿与彩色打印交错着，完整地展现了重新开始的这两年间，她们之间的记忆。

最后几张明显是暑假刚画的，有在海里放烟火的唐冰；躺在沙滩上望着星空，眼里都是星星的唐冰；潜在水里冲她笑着，发丝飘散的唐冰……以及最后一张，站在铁塔前，眼睛映着彩虹，笑容明艳的唐冰。

只看这些画，唐冰就足够感受到林濛的情感，那份羞于启齿，却充盈在笔尖，和她一样的情感。

唐冰很高兴，但却依然有一丝不满足。

摩挲着本子最后一张纸空白的后半页，唐冰故意不对前面所有的画做出评价，只捻着这张纸，问道：“还剩一页呢，是没画完吗？”

纸页一张张翻动的声音漫长又短暂，林濛预想许多种唐冰可能做出的反应，唯独没想到唐冰会这样问，下意识回头，对上唐冰那双近乎迫切的眼睛，林濛的手指松了又紧。

沉默许久，林濛咬着牙，低不可闻的声音吐出几个字：“最后这张……你…能，陪我，一起，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随着她的视野一起落在地面。

又是漫长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林濛感觉到一直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松开了。

心里翻起阵阵慌乱，林濛反手想抓住唐冰的手，却被塞进一个本子。

刚送出的本子被退回到她手里了。

不顾上一切别扭与退怯，林濛惊慌地去寻找唐冰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然平和，并没有林濛预想中的失望，而她的声音也如眼睛一样执着而坚定。

“可我想收到完整的礼物。”

唐冰拉过林濛另一只手，将本子握在林濛的双手中，认真地对上林濛的眼睛：“我等你，等你画完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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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交回本子之后，林濛就抱着本子躲进书房去了，连晚饭都是匆忙吃完就一个人先离开了，苏婉书有些疑惑林濛的反常，被唐冰以林濛有急稿要画搪塞过去了。

缩在沙发椅上望着窗外，唐冰看着那轮细细的弯月，神色莫名。

林濛今天的反应，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但唐冰也知道，林濛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拼尽全部的勇气了。

所以，唐冰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的情绪，但同样，她也没有替林濛踏出那最后一步。

她的那一百步已经走完了，林濛的，只有她自己完成最后一步，她们之间的关系才足够稳定。

唐冰不想再经历一遍分开了，哪怕她们不会再断掉联系，她也不想去体会得到之后的失去。

与其那样，唐冰宁可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

不过……

看着墨蓝色的天空，唐冰定定地看了一会，忽然释然地轻笑了起来。

她有预感，在只剩一个月的这个暑假，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答复。

至于原因？

唐冰从沙发椅上起身，将椅子拖回原来的位置，拢起头发准备去洗漱。

走出卧室，唐冰看了眼书房的方向。

那里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