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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笼中窥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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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里,老板对两位客人讲述了一桩发生在将近二十年前的惨案。

向日葵花田对面的山坡上,曾住着一户人家。女主人的丈夫早逝,剩下她独自抚养一儿一女。她是个儿童故事插画师,长得漂亮又温柔,她的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十六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儿子也是个俊美惹眼的少年,从小就非常懂事,知道体谅母亲的辛苦。

对这个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来说,唯一不和谐的音符是镇上一伙游手好闲的混混,把向日葵花田入口附近的小路当成据点,几乎每天夜里都在那里放浪形骸,有时闹得声音很大。

母亲几次报警,但那伙人根本不在乎,处理之后消停几天又恢复原形。那些人当中有两人还是少女的同学,也许他们在学校也发生过冲突。

在一个夏日闷热的夜晚,少女在回家的路上不幸遇到了那些人。他们拦住她,把她拖去了据点,给她灌了大量药物拿她取乐。刚上初中的少年因为姐姐很晚都没有回家出去寻找,在那个肮脏的地方看到了姐姐悲惨的模样。

少年想要救出她,但那些人发现了他。他们抓住少年,把他打得奄奄一息之后,又想出一个“好主意”。

“跑。快跑。”有人对他说,“如果你能在我们抓到你之前穿过那片向日葵花田,我们就放你姐姐回家。”

他们把少年丢进向日葵花田,让他像被围猎的小鹿一样逃命。

在那样燥热残酷的夜晚,少年的恐惧和痛苦叫人不敢想象。他带着一身伤穿梭在比他还高的向日葵花丛里,身后是妖魔鬼怪不怀好意的笑声和叫声,宛如身陷地狱。

他不知道,当他在地狱里挣扎的时候,他的姐姐已经死于药物过敏性休克。

最后少年体力不支,被那些人抓住了。他们笑着把他埋了,事后在接受审讯时他们说,只是想跟那孩子开个玩笑。

孩子们的母亲在惊惶无措中等了一夜,最后等来的却是噩耗。她当场崩溃了。第二天夜里她把自己锁死在家里,然后放了一把火。等镇上的人去把火熄灭,她和她破碎的家已经付之一炬。

讲到这里,老板把自己和徐莫微的杯子重新倒满酒。他夹起一块块冰块丢进琥珀色的液体里,冰块和杯子碰撞发出冰冷坚硬的声音。

徐莫微沉默良久,喝了口酒才发出一声低沉的咒骂:“别告诉我那些王八蛋还逍遥自在地活着。”

“那些王八蛋都被抓起来了,他们的血液里全都是酒精和药物成分。”老板撇了撇嘴,“他们都被起诉判刑了,但有两个人逃过了一劫。”

这两个人就是少女的同学。他们声称自己只是在场,因为“被迫”喝了酒磕了药,神志不清,什么都没做。

老板讽刺地笑道:“人人都知道,那两个人才是真正的坏胚,在学校就经常骚扰那个可怜的姑娘。可他们很会装傻。最重要的是,其中一人的父亲是药企的老板,为镇上很多人提供饭碗。另一个人家里也不是好惹的。这两人家里提供了一串精神损伤证明,让他们在精神疗养院‘度假’了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再安然无恙地出来,继续得意洋洋的人生。”

“后来呢,”秦殊观打破沉默问道,“他们死了吗。”

老板愣了愣,表情变得惊讶:“你怎么知道?他们确实死了,在五年前。其中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然后上吊自杀了,就在山坡上那栋烧毁的房子里。有人说他是承受不住良心的折磨,于是杀死了同伴然后自杀。我可不信这种话。”

老板皱起眉,丝毫不掩饰厌恶道:“那种人根本不会自杀,他们没有良心。你不知道他们从疗养院回来的时候,那副得意的样子有多恶心。他们亲口对别人炫耀说,自己对那姑娘做了什么……那些话我说不出口,光是想想就要吐了。”

秦殊观垂下浓密的眼睫,低声说:“那个少年呢,之前你说镇上的人找不到他的尸体。”

老板耸了耸肩:“不知道。有人说少年没死,可能是被人救了,只是受伤太重又被活埋,很长一段时间都昏迷不醒,等他恢复意识,已经失去一切。也有人说,是城主找到了少年。城主在人间徘徊了几百年,灵魂虽然完好,但躯壳已经腐烂。于是他借用少年的躯体,彻底复活了。”

“那个少年,”秦殊观听到自己不自觉放轻的声音问,“他叫什么?”

老板耸耸肩:“这我可不记得。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秦殊观起身说,“麻烦你告诉我,怎么去那片花田。”

老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觉得他是个怪人,不过还是告诉了他路线。

徐莫微也跟着站了起来,晃了晃车钥匙说:“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了。”秦殊观头也不回地说,“我想一个人去。”

他离开酒馆,叫了辆车。司机听他这么晚要去那种地方,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车开到花田前面的山坡,司机好心在他下车时提醒了一句:“那上面有个鬼屋,里面死过几个人,你最好不要过去。”

秦殊观点头谢过司机,下车沿着小径走上了山坡。一个黑皴皴的轮廓孤零零地立在上面,被火舌凌虐过的废墟令夜色更加凋敝。

他走了进去,环顾四周,看到的只有悲凉。

那位母亲用一张张充满童趣的插画,为她的儿女构造的童话王国,以最残酷的方式崩塌了。

直到多年后,那两个逃过罪罚的人返回这里,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生命,仿佛在向这座无声哭泣的残骸谢罪。

秦殊观仰头看向漆黑的横梁,眼前浮现出一具吊死的尸体。

幽暗悄然袭来,熟悉的气息逼近他的脊背。那个蛊惑人心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语气像被哀怨熏染,比夜色还幽寂:“某些人向世界忏悔最好的方式,就是死亡。”

……

安鹤笙戴着手铐,下楼经过普通牢房。犯人趴在门上窥看,仿佛观察窗上长出了眼睛。无数异于常人的精神交织成恐怖的气氛,蛰伏于黑暗中的恶意蠢蠢欲动,令走廊更加阴冷压抑。

他穿过地狱,像群魔夹道欢迎的魔王,直到被看守带进治疗室。副所长魏钧正等在这里。

“好久不见。”安鹤笙淡然一哂,像在和老熟人打招呼,“从你的表情来看,这段时间你和你的新上司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魏钧阴沉地盯着他,目光有些兴奋:“彼此彼此。”

安鹤笙被看守按在治疗椅上,束缚带牢牢绑住了他的身体。他泰然自若地打趣道:“看来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也许你才是我该殊途同归的‘伴侣’。”

“现在明白还不晚。”魏钧走到安鹤笙面前,语带挖苦地说,“那就说说我们的‘共同语言’吧。你和所长‘共度良宵’那晚,你们做了什么?”

安鹤笙面露难色:“这么隐私的事,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魏钧俯身贴近安鹤笙,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你这种疯子,竟然还有羞耻心?”

安鹤笙谦逊地说:“在无耻这方面,我确实比副所长逊色不少。”

魏钧一把捏住安鹤笙的脸颊,拇指用力压按他的嘴唇:“如果你是个哑巴,会比现在更迷人。”

“很抱歉没能迎合你的喜好。”安鹤笙遗憾地说,“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说话,之后我不会再开口说一个字。”

魏钧挑起眉,对安鹤笙感到欣赏又厌恶。这个可怕的男人总是能轻易洞穿人心,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随你便。”魏钧逐一解开安鹤笙的衣扣,他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在冰冷的光线下更显苍白,让人想在上面增添一些艳色。

魏钧将一枚又一枚电极片贴在安鹤笙的皮肤上,然后给他戴上电休克机的头带,像在期待什么好事发生一般舔了舔嘴唇:“不过今晚你尽可以滔滔不绝,在我得到满意的回答之前,你绝对不要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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