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进餐厅，按亮手机看了一眼。

11:55，还好没迟到。

报了预约信息后，女人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那个独自坐在窗边的男人面前。

秦以歌那边一早就接到郝瑾芳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妈也没跟她寒暄，直接问道：“起了没？开始收拾了吗？别忘了时间——”

秦以歌不知道怎么答，只好边嘴上应承着边走进洗手间，打开电动牙刷，让电话那头的郝瑾芳听到牙刷的震动声：“知道了妈，我正刷牙呢。”

“你刷你的，我说，你听着就行，今天这个小伙子很好的，你既然去见了就好好聊聊知道吗？虽然人家父母都在国外做生意，但自己的工作是体制内的，跟你过去交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富二代不一样；至于外表嘛，你们小姑娘也别太外貌协会知不知道？人家是做警察的，所以才不方便给照片——”

郝瑾芳还在电话那头继续叮嘱着什么，可是秦以歌却突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过了几秒，她才有点木然地抬起头。

镜子里，秦以歌瞳孔放大，白色的牙膏沫从嘴角流出来，淌到下巴上，又滴到她的T恤前襟上，她浑然不觉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这才伸手把嘴角的泡沫抹掉，尽力维持着正常的语调对电话那头道：“好了，知道了妈，那先这样，我等下要来不及收拾了。”

挂了郝瑾芳的电话，秦以歌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无声地坐了下来。

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她还是拨通了路小琪的电话。

“什么？你让我替你去相亲？要是让你妈知道了你怎么办？不行不行，我不去，要让阿姨知道了，我也没好果子吃！”

“咳咳，小琪，我早上起来忽然不太舒服，可能是发烧了。”秦以歌对着电话那头咳嗽了几声。

“算了吧秦以歌，刚刚你声音可不这样！”

“好吧我说实话，”秦以歌诚恳道，“其实是我们教研组周一要交一份组稿的初稿，我还没开始写呢，所以今天我真的抽不出时间过去了……”

“拉倒吧，你以为你是我吗？一起上了这么多年学，你秦以歌什么时候赶过DDL？”路小琪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但又实在不解：“而且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这次顺着你妈的意思，去见一次了吗？快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忽然陷入了沉默，就在路小琪等到有点不耐烦，打算开口质疑秦以歌还在不在听的时候，电话那边忽然传来对方听不出情绪的一句话。

“小琪，他是个警察，我妈刚刚才告诉我的……”

一瞬间，电话两头竟然默契地同时沉默下来。

路小琪被服务生引着，在男人桌前站定。

脸上先调整好秦以歌那套招牌式的“亲切得体且虚假”的笑脸，这才甜甜开口道：“您好，是关先生吧？我是秦以歌——”

男人闻声抬起头来，两个人对上目光，路小琪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张三庭五眼标致得能当摄影模特的脸，眉眼温润，冲她微微一笑：“您好，秦小姐。”

说起来路小琪大学毕业后开独立工作室时间也不短了，帅哥天天见，甚至连娱乐圈里的大明星小爱豆都拍过不少了。

所以她实在没想到，今天能在顶替闺蜜赴宴的相亲局上，被一个警察给惊艳到说不出话来。

路小琪默默把目光的覆盖范围从男人的脸上放大到全身。

从专业摄影师的角度看，对方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极品，从三庭五眼到身材气质，标致到毫无瑕疵不说，还自带一套不落窠臼的气质。

路小琪发愣的当口，慕枫也不动声色地再次打量了面前的女孩一次。

这一次，他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对方就是那天525酒吧缉毒案现场监控里的另一个女孩。

实在没想到找朋友顶包见相亲对象这种离了大谱的事，原来不止是关城这种人才做得出来。

一时间慕枫简直有点哭笑不得，却还是暗暗调动职业素养，做好表情管理，对着面前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发愣的女孩柔声道：“秦小姐，请坐。”

这边路小琪还没完全从对面这位过分英俊的关警官的“美颜暴击”中回过神来，秦以歌早上最后那句随意的“他真好的话，你就自己上呗”的调侃不知道怎么地忽然蹦进她脑子里。

但转念一想，她要是真跟对方发生点什么，秦以歌不也就暴露了？

路小琪心里天人交战，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又盯着对面的那个警察看了好半天。

对面的男人温和地冲她笑笑：“秦小姐是看我眼熟吗？我们见过？”

他一笑，身上那股温润儒雅的气质便凸显得更甚，路小琪又愣了一下，才慌忙道：“啊，没有没有！”

她回过神来，脸上唰的一下泛起阵阵红晕，还好有粉底盖着：“没有！那个我……我是听家里长辈说起过，您的职业，但——但没想到您实际上的气质跟我想象的差距有一点大——”

“是吗？”慕枫冲路小琪莞尔一笑：“秦小姐也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对了，要不先看下菜单，看看想吃点什么。”说着把其中一本菜单推到路小琪面前。

路小琪闻言，脸更红了。

于是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两个人之间的画风就变成了，路小琪低着头狂看菜单，对面的慕枫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楼下的海景，一边看似闲闲地向问对面的女生提问。

“听说秦小姐在青大任教？”

“嗯，对……”

“秦小姐是去年才回国，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是吧？”

“是，本科毕业后，硕士和博士都是在西班牙读的……”

“刚回国生活还习惯吗？”

“呃挺好的……”

“不知道国内的餐点合不合秦小姐的口味？”

“合适的合适的。”

男人的声线低沉又柔和，十分好听，问题的内容也都是相亲对象之间普遍用来没话找话聊的常见问题。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事先得知了对方的警察身份，还是因为自己现在坐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个骗局，路小琪有一种在警察叔叔眼皮子底下撒谎的感觉，心里虚得不得了，只能假意把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菜单上。

令情况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秦以歌那边给她的信息实在太少，导致路小琪对眼前这位关警官除了名字职业之外几乎一无所知。

这就使得她更加被动，在对方的“审讯”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边翻着菜单掩饰紧张边“嗯嗯啊啊”如坐针毡地小心应付着。

两人点好菜，等着上菜的空儿，路小琪继续低着头，不敢看对面那个英俊的警察的眼睛，生怕眼神交流会让自己更快地露出马脚。

没想到对方又主动开口道：“秦小姐家里的长辈认识我们领导？那是——秦小姐也有在我们系统里的家人？”

“呃……那个……是——是我妈！我妈让我来的——”路小琪掩饰着慌乱，抬起头尽量朝对方露出一个还算得体的微笑，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丝毫没注意到对方嘴角悄悄勾起的那个小小的弧度。

“这样啊——”慕枫垂下目光，纤长的手指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我觉得跟秦小姐还挺投缘的，不知道方不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呢？”

路小琪大脑顿时宕机。

她没想到对面这个看着十分矜持得体的警察会饭都没开始吃就跟她要联系方式。

如果对方是快结束的时候再问她要，她还可以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是现在这个时候……

路小琪开始迅速在脑海里疯狂措辞。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对面的这位关警官。

但要是一旦加上微信，只要稍微看看她的朋友圈，她不是秦以歌的事情立刻就会败露无遗，到时候就更难办了……

正当路小琪纠结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时候，对面的关警官已经把自己的手机推了过来，屏幕上赫然是微信二维码的界面：“秦小姐，你扫我？”

对不起啊以歌！我发誓我加他真的只是为了以后找机会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帮忙拍几组照片！再说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刷朋友圈的习惯对吧！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路小琪终于如释重负地抬起头来，打开手机，扫了一下那张二维码。

“谢谢，不过秦小姐——”路小琪好友请求还没点下去，就听到对方含着笑意缓缓道：“我想，在添加之前我们还是用各自的真实身份再重新认识一下吧，不然的话，我可能不知道要怎么给您备注。”

“？？？！”路小琪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