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谈烟用了早餐后就直接出发去了哥德堡，司机还有些讶异，问她要不要先在哥本哈根逛逛，附近也有风景好的小镇。

谈烟只说约了同学，司机便不再多嘴。

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车子开进了市中心，谈烟和司机约了接她的时间，就熟门熟路地绕过市政厅广场去了鱼市教堂。

熟悉的小店，熟悉的主厨，寒暄几句后，她叫了三份海鲜，三瓶汽水，顺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落座。

这个位置看河景最美，以前放假的时候她经常会抽空过来，哥德堡素有“小伦敦”的名号，但谈烟却觉得这里比伦敦更加干净舒适，整个城市依山傍水，灵气十足，这个季节还能看到樱花纷飞。

无论是在植物园或是沿着海岸线散步，都能享受到在与世隔绝的宁静。

刚找回了一点宁静致远的感觉，就被一道软懒的女声打断：“美女，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女孩剪了个寸头，还染了奶奶灰，一身波西米亚风撞色长裙配上两对环形的大耳环，又飒又美，一下就吸住了谈烟的视线。

“周眠？”她欣喜不已。

“对，我是，”周眠大喇喇坐下来，耳环来回地摩擦，清脆作响，看到美食，她乐坏了，“哇，已经给我点好啦，多谢拉，金主爸爸。”

新鲜的鱼肉配上薯条，再洒上特调的醋汁，哪怕是在英国吃到腻的周眠都一个劲点头：“行家啊，这种靠谱的小店都找得到。”

之前只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就已经觉得倍感亲切，今天见到真人，谈烟真的是爱惨了这个有个性又不羁的姑娘，顺手把自己的这份也推到她面前：“试试这份，我自己配的酱料，轻易不告诉人的，是我和这家老板的秘密。”

“好，”周眠也有一对狐狸眼，只不过笑起来，比白菱多了几分俏皮，更显亲切，“好呀，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多点了一份，还有人要来么？”

不远处有个胖乎乎的男生正站在街角东张西望，谈烟朝他挥挥手：“这儿。”

男生一路小跑过来，脸上都是汗，镜片也糊了，落座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直低着头。

谈烟的时间不多，只能长话短多，但流程不能少，还是先介绍：“周眠，这是Lee,十岁的时候移民到美国，是我的合伙人，研究方向偏人工智能伦理测试。”

“Lee，这是周眠，也是我的合作伙伴，她的职业领域就比较广了，暂且不介绍，以后你会知道的。”谈烟朝周眠眨了下眼，周眠秒懂，这是怕吓着这位社恐人士。

“你好，”周眠大大方方伸出手。

Lee顾不上擦眼镜，先擦了下手心的汗，不敢看她，但也颤颤巍巍地伸了手：“你......你好。

周眠眼尖，立马反应过来：“哎，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好像是最近挺火的那个什么新闻里边.....人工智能觉醒什么的.......”

“对，就是他，这个以后再解释，我们先谈正事，”谈烟从包里抽出电脑，翻开，推到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

“辛苦两位今天跑一趟，其实原本你们之间没有业务交集，但有重叠，而我这次过来时间又非常紧张，所以就放在一起聊了，我们抓紧时间，尽量一小时内结束。”

“好，没问题，”周眠的眼睛一直跟着谈烟转，比起来她才是更为惊喜的那个，没想到她的这位金主爸爸不仅大方，长得还这么赏心悦目，而且说话办事雷厉风行，看来算命的说的没错，她今年真会遇到女贵人。

谈烟先捡重点的问Lee：“Amanda最近怎么样？”

说起专业领域，Lee不再羞怯，眼角眉梢都在放光：“已经经过了图灵测试，这里有一些我和Amanda对话的记录，一会儿你可以看一下，下一个阶段需要寻找几位不同领域，年龄，性格的女生进行试用测试，然后基本可以投入使用，另外我又新研发了适合Amanda的深度行为树，以此来适应下一阶段试用后的改良推进。”

“嗯，很好，那Amanda的仿真形态也做出来了么？”

“Iris刚发给我一段模拟对话中的动态视频，你看下行不行？”Lee从自己的电脑里切出视频。

谈烟看完一遍Amanda的动态神韵，抱着手细细思考，没有立刻给出结论。

周眠不懂这些，只觉得能做这行的都是牛人，赞叹不已：“你不说我都觉得这是个真人了。”

社恐的Lee难得听到夸奖，又开始害羞起来，仓皇间只能往嘴里塞了几口鱼肉缓解紧张，但反观谈烟紧皱的眉头，又担心起来，小声问：“老大，是有什么问题么？”

谈烟深知症结，但想让他更好地体会，于是切出《每日邮报》上周的一篇报道：“就在两周前，智创发行了最新一代的仿生假肢，不仅技术上更加成熟，使用也更为方便智能，还配备了具有协助功能的人工智能医护Eos，能随时提醒和检测用户体况，同时还连接了线上医院和就诊复健预约等服务。”

“Eos能以拟人化形态在移动设备与用户对话，”谈烟滑动鼠标，切出Eoc的样子，“这就是Eos，可男可女，可老可少，用户可以根据喜好自行选择，甚至是连性格，说话语气都能自行搭配。”

Lee抬了抬眼镜，羡慕不已：“不愧是智创，比我们做出来的好上百倍，我得记下来，好好学习。”

“等等，”谈烟拦住他，“还没说完，虽然这款产品超前又成熟，但《每日邮报》却给出了负面的评价，因为Eos的第一批使用者是北美和欧洲各大福利医院的残疾儿童，使用效果良好，佩戴舒适程度也接近满分，但孩子们只要一看到Eos就会哭闹，有些还会做噩梦。”

“怎么会这样？”周眠大为不解。

谈烟了然于胸，望向眉头紧锁的Lee：“你应该知道问题症结。”

Lee点头：“恐怖谷效应，当机器人或者人工智能在外形动作上接近人类时候，人们会对其产生好感，但如果这种相似度到一定程度却又不够精密的话，人们反而会趋于反感，且觉得僵硬恐怖，心底会萌生类似僵尸或者行尸走肉的心理暗示。”

谈烟适时抛出观点：“这是智创会遇到的问题，也是我们会遇到的，所以我们需要借鉴他们的处理方式对Amanda进行优化，不然这种效应的负面影响未来也会出现在我们身上。”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随时关注的，”Lee的手指飞速在键盘上跳动。

谈烟继续：“另外，智创现在有麻烦缠身，暂时没空再来找你，但估计这次的影响智创是有备选方案的，最快两个月就能脱困，到时候还会出现，这一次就是来真的了。”

“啊，还来......”Lee真的要崩溃了，“那我该怎么办？”

谈烟淡淡然地给出应对方案：“两个月内，如果智创再派人跟你谈，你就说自己有意向创业单干，他们可以考虑投资入股，他们会去深入调查确保真实性，一般而言等他们反馈给景淮我也已经到爱尔兰了，后续我来洽谈，你只需要尽可能拖延。”

“好，”Lee一直以来都十分崇拜谈烟，对她说的一万个服从，“现在我们的全部人力都投入在Amanda这里，那InvestX就这么放弃了么？这也是我们熬了好多年才做出来的，虽然也知道暂时实现不了，但最近来问的买家很多，Lay让我问问要不要考虑出手，正好可以填补Amanda这儿的贷款缺口。”

谈烟挑眉：“哦？出价多少？”

Lee想了想：“人民币600万左右吧。”

谈烟摇摇头，含着笑：“让Lay别着急，等我回来，一定帮他翻5倍。”

Lee对钱没什么概念，只听谈烟发号施令，见谈烟不再发话，开始收拾起来：“老大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的话，要不我先撤了？”

谈烟知道他社恐，见着陌生人不习惯，冲他颔首：“好，你先撤吧，最近辛苦了。”

Lee背上书包，笑的有点憨：“老大尽快回归，我们都在等你，拜拜。”

谈烟：“一定，路上小心。”

Lee刚迈出几步又觉得哪儿不对，回头对周眠点点头：“拜拜。”

周眠豪迈地摆摆手，被他憨厚的模样逗笑了。

Lee走后，周眠叫了两瓶科罗娜，灌下一口对谈烟说：“你这是哪儿找的憨憨，这么可爱。”

“都是以前的同学和朋友，”正事谈完了，谈烟也犯懒，缩回椅子上，膝盖抵着桌板，但不忘卷了瓶抱在怀里小酌。

周眠又问：“那小胖子的活吩咐完了，我的呢？”

面对周眠，谈烟用不着拿出开会的态度了，只说：“有几幅画要出，你的拍卖行能接么？”

说到生意，周眠简直就是眼里放光：“那必须可以啊，谁的，怎么操作？后续怎么分？”

谈烟简单复述了一通，周眠虽然有些小失望，但也乐意帮她：“行啊，有的赚就行，这简直太简单了，脑子都不用动。”

谈烟自然知道这点利润对她这个行走在几大洲之间的掮客来说就是毛毛雨，于是继续抛出橄榄枝：“别着急，还有生意。”

“什么什么？”周眠竖起小耳朵。

谈烟幽幽说来：“等我回到爱尔兰，再把婚离了之后，会在硅谷注册一家分公司，到时候聘请你做我的代理人。”

“代理人，什么玩意？没玩过？”周眠面露难色。

谈烟解释：“刚才Lee说的InvestX是个基于区块链技术中去中心化的VISA系统，简答来说就是一种未来货币存储交易的新体系平台，但这个玩意放我手里是没法做成的，需要为它找更有实力的买主，所以等我回来就把它卖了换钱，买家我有人选，到时候你只需要替我出个面就行，我给你抽成。”

周眠打了个响指：“懂了，你是幕后大佬，我是阵前厮杀的大将。”

谈烟憋着笑：“也没这么夸张。”

“哎，就这么比喻一下，我演技一流，放心吧，能问问你到时候要卖给谁么？”周眠突然八卦起来。

她以为谈烟可能会闷着不说实话，可谈烟却十分大方：“智创吧。”

周眠忍不住咂嘴：“Bravo，我要是你老公，真的被你气死，居然敢这么玩他，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个简单的商人，我有他一手资料，他之前在硅谷那叫一个大杀四方......”

“知道，”谈烟一脸无所谓，看到右手食指指甲毛了一块，开始专心拨弄指甲，捣鼓完还伸了个懒腰。

周眠大彻大悟：“原来你早都知道了，怪不得今天敢大摇大摆过来，我还想呢，不是说来蜜月么，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他摊上事，这回蜜月来不了？”

谈烟神秘一笑：“佛曰，不可说。”

倒也不是她有什么预测能力，只是天时地利人和罢了。

谈烟抽出几张现金压在瓶底，起身穿上外套，问周眠：“我还有点时间，游船来不来，我请客，顺便我们再聊聊还能开拓什么别的生意。”

周眠背上包立马喜滋滋地跟上去：“你请客那我必须来，不来白不来，况且还有钱赚。”

谈烟笑她：“财迷。”

周眠也不甘示弱：“我是财迷，那你就是财迷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