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刷牙洗脸。
在换衣服的时候，摸到口袋里一张小纸条，是电话号码。
她随手一揉，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仅剩的一些羞耻心告诉她，这段关系，到此为止。
就当她误入太虚，做了一场梦。
开车，下楼，上班，到办公室。
日日都是固定的路线，今天也是如此。
李京早到了，转过椅子问：“秦子萱昨天出事情了？”
“你怎么知道？”赵静训觉得这个消息未免传得也太快了。
“警察局打电话给学校来了。”李京说，“估计要落个处分吧。”
赵静训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头疼。
处分应该不会记在档案里吧。
“李老师，你们班有这种学生吗？”她觉得，李老师在学校里十几年了，应该见得多了。
“泡夜店的倒是没有，最多偷偷摸摸，在私底下谈个恋爱。”李京说。
“恋爱吗？”赵静训说，“这么一说，我们班也有。”
李京哈哈一笑，问：“被你看到了？”
“嗯，传小纸条的时候，被我发现了。”赵静训说。
“那后来呢？”李老师问。
“还不是叫到主任室，然后叫家长。”赵静训说。
“那样也好，免得到时候闹出事情，家长来学校闹。”李京说，“非要在高中恋爱做什么呢，到大学有的是时间谈朋友。”
赵静训想想也是，总有那么多小孩不安于青春的荷尔蒙躁动，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但，转念一想，这种冲动像是，你很想吃一道菜，只能让你闻味道，不让你吃。
最后拼命克制，拼命忍耐。
人总归还是脱离了动物属性，x冲动这种事情，说出去很是丢脸，上不了台面。
这种躁动不安的欲望，只能属于两个人，坦诚相见的两个人。
“李老师，你数学课是第一节吗？”赵静训问。
“哦对对对！和你聊天都忘了时间，我走了！”他急着起身，“我这脑子！”
“嗯，教案没带！”赵静训递了直尺给他。
他走后，赵静训翻了翻卷子。昨天收上来的作业，还要批改。
改到一半的时候，沈主任进来，把昨天的成绩单拿过来，说：“赵老师，我回去想了下，二模要加强学生诗词方面的得分，毕竟这个分好拿。你记得要多督促他们。”
“好。”赵静训拿过成绩单。
任主任拉开椅子，看她披了一半的卷子，又说：“平时练习怎么样？”
“还行。”
沈主任抽出一张，看了一眼，“字写得不好，作文潦草，字体要提醒他们，考试的时候，要端正。”
“好。”
又看了几分钟，沈主任说：“你们班上，那个秦子萱的事情，不太好办。”
“怎么？”赵静训问。
“这事情校长也知道了，说对学校风气影响不好。”沈主任说。
“那要处分吗？”赵静训问。
沈主任叹了一口气，说：“可能要开除。”
赵静训没想到这事情能闹那么大，她以为处分就差不多了。
“可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啊！”赵静训说。
“我也是和校长这么说的。”沈主任说，“但是校长说得也没错，一个人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去说！”赵静训起身。
“哎哎哎。”沈主任拉住她，“现在教委有人在他办公室里。”
“闹那么大了？”
“这个不是，教委的人为了别的事来的。”沈主任说，“你先坐，坐下来说。”
“她是我班上的学生，出了事情，我不能不去的。”赵静训激动道。
“哎，我知道。我也不是在想办法。你要不，改天再去，他今天估计随口一说，明天就改主意了。”
赵静训点点头，说：“我让秦子萱写个检讨。”
“也行。”说着他离开了办公室。
语文课在早上三四两节，赵静训在上完课的时候，叫住了秦子萱。
她将秦子萱叫到办公室问：“昨天，你爸爸回去没骂你吧？”
秦子萱撇过头，不咸不淡地回答：“没有。”
“嗯，那就好，我和你爸爸说的话，他也是听进去了一些。”
“嗯。”
“你回家写个检讨书，明天给我。”赵静训说。
“我为什么还要写检讨书？”秦子萱问，“我不是昨天在警察局做深刻检讨了？”
“那个不够，学校里还要。”赵静训说。
秦子萱不乐意地说：“赵老师，你为什么要人反复写这种东西。”
赵静训耐着性子说：“检讨了，才能表示你真心诚意认识到错误了。”
“我不写，谁要写谁写！我写卷子都没时间呢！每个老师都布置好几张。”
“卷子你先放一放，先写检讨。”
“那我不写语文卷子了。”
“……”这孩子，就是成心和她作对。
“你本来理科成绩就差，文科还能拉一点分数。”赵静训说，“写完检讨，再写语文卷子。”
“赵老师！你这人真的很不讲道理啊！”
“什么？”
“哪有你这么为难人的！”
“我！”赵静训疑惑，到底谁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说昨天，你多管闲事吧，你非要和人打一架。”秦子萱说，“还找个野蛮男人，把亮哥打了。”
“小小年纪本来就不应该去那种地方！”赵静训语重心长道。
“我现在不去，高考完了我也要去。”
赵静训见她这样死不悔改的，越来越气道：“高考，你还想高考，校长说要开除你。”
“那正好啊！”秦子萱说，“我正好不想读了。”
“你！”
“赵老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我就喜欢混社会，不可以吗？”
“你年纪还小，高中毕业能找什么好工作，不读大学，以后怎么办。”
“你们大人就喜欢来来回回说这种话，真是烦透了！”
赵静训见她油盐不进，自己又没什么好办法，“把你爸爸叫过来！”
“怎么又要叫家长。”秦子萱说，“你们老师就只会叫家长吗？”
“秦子萱，我和你说，你现在年轻，是觉得可以混社会。大把大把的钱，是容易赚。但你想想以后，你没有傍身的技能，老了怎么办。”
“老了，就死了呗。”秦子萱无所谓道。
“……”
“赵老师，像我这样的人呢，不需要你这种圣光环绕的老师来拯救。”说完，她就离开了办公室。
赵静训被她气得不轻，按着胸口，猛地灌了一口茶，又被呛到了，直咳嗽。
第一次感觉，做老师，其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有些学生，根本不听你说什么。
这一天下来，她心神不宁地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比较好。
第二天早上，事与愿违，校长那边没劝动。反而被校长骂了一顿，说她没早些发现学生的异常举动。
“这一颗老鼠屎不能坏了一锅粥。”校长说。
“我们一校是什么名声，这种学生就是渣滓。”
“你现在劝她，以后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赵老师，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赵静训只能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末了，她还要写一份几千字的情况说明，检讨一下当班主任的职责缺位。不光是这些，年底还要扣除一部分的班主任奖金。
下午的时候，秦子萱的爸爸过来了。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对孩子的教育力不从心了。
他默默地收拾秦子萱课桌里的书本和个人用品。然后去教务处办理了退学手续。
赵静训陪着他，说：“秦爸爸，学生自己也是能申请参加高考的。”
“什么？”
“秦子萱可以在家自学，然后报名参加高考。”
“算了吧，赵老师。”秦爸爸说，“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听到这种话，赵静训欲言又止，人家自己都放弃了，她为什么偏要强迫别人去高考。
“那。”她把话咽了下去。
“谢谢你啊，赵老师。”
“不客气。”赵静训将退学资料装在透明文件袋里。
“子萱妈妈去世早，我其实也不懂怎么带小孩。”他揉了揉眼睛，“没带好。”
赵静训心里酸涩，“事情到现在这样，也是没料到，我也去争取了。”
“我知道的，赵老师，你对这孩子上心，不然也不会跑来跑去。”
“但也没什么用。”
“没事的，那我先走了。”秦爸爸说。
他走后，赵静训待在办公室里愣愣走神。
直到很晚，她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都忘记自己怎么回去的了。
她一回家，便倒在沙发上，像提线木偶，最后一丝线从身体里抽走，瞬间四分五裂。
没脱衣服，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脖子都快断了。
幸好这天是周末，她有时间去调整身体和心态。
自己一个人在家，烧饭两小时，吃饭十五分钟。
嫌麻烦。
中午，随便泡了一包老坛酸菜牛肉面，对付着吃了。
下午，她打开游戏，玩了一会儿PSP单机游戏。她坐在沙发垫下，盘着腿，用手操控着游戏人物。
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孙雅萍打电话过来，让她回家吃晚饭。
赵静训已经好几周没回娘家了，去的时候，带了一篮子水果和一箱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