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之后。
……
……
从窗内往外仰头望,屋顶上的电光已经彻底消散了。
费卷松了口气,缩回脖子,把自己更深地缩在窗帘后,仅露出一双眼睛。
万理无忧哭笑不得,冲他招手:“费卷。”
费卷把头摇成拨浪鼓,视线漂移,在厅里那个银发虫族身上掠一下,缩回来,又掠一下……
沈御枢才不管他。她窝在土豆沙发里,面前放着几个打开的箱子。她舒舒服服的,翻看着万理无忧的私人收藏。
小镜子。联动款乌鱼罐头。小镜子。木制小长剑。相册。小镜子。漫画。小镜子。小镜子。小镜子……
……?
小镜子含量太高了吧?
万理无忧一直关注着她,立马蹙起眉凑过来:“还在痛吗?”
高压电流对沈御枢并非毫无伤害,她的脊翅有几处电得焦黑酥脆,刚进屋就脱落下来飘洒在地……被万理无忧迅速地扫拢装好贴身收藏了。把当时在一旁的费卷看得嘴角直抽暗呼变态。
对自身异常一无所觉的某人,此刻正一脸担忧地望着沈御枢。
沈御枢其实好得很,学会寄灵后她的自愈能力大幅增强,这会儿新的脊翅已经长出来了,毛绒绒地贴着后背。比起身体,她的心灵比较迷惑。她捞起一把五花八门的小镜子,问:“这些是什么?”
她其实想问的是,这就是你一年赚一个亿的秘诀吗?
但万理无忧没对上她的频率。他摸了摸耳朵,有点害臊,但还是如实道:“你以前住在镜子里,我总想着,有天你还会……不小心就攒多了。”
沈御枢琢磨了一下他的话,不高兴了。
“你把我当谁了?”她敲了敲镜面,皱眉,“我没住过镜子。”
万理无忧一愣。
沈御枢丢掉镜子,很不满意,指指他鼻梁上的小红痣。这与游戏中的“小幸运”一模一样。
“我能认出你。你居然认错人。”
万理无忧神情困惑,然后渐逐慌张,他靠前一步,声音都缩紧了:“不是的,我没认错……”
沈御枢双手抱臂,冷冷睨他:“我要吃了你。”
万理无忧一愣,手垂下来,喃喃:“可以啊……”
“抱歉,打断一下。”躲在窗帘后的费卷终于忍不住,探着脖子出声,“有没有考虑过是‘穿越时空’呢?”
两道视线射过来。费卷脖子一缩,但还是继续提供思路:“漫画里不是常有嘛,主角穿越回过去,拯救了反派……哦,拯救了队友。”
他手指在万理无忧与沈御枢之间来回比划两下:“万理你遇到的是未来的它……她吧。”
这个解释……就很高情商。
银发的虫后一下子舒坦了,并且心中升起一股“咿呀我未来还会穿越呢”的期待感。
万理无忧看到沈御枢笑了,他也就不怕了,悬着的心落回了胸腔里。至于费卷刚才说的什么……嗡嗡嗡嗡嗡。
反正沈御枢笑了。
“哦,差点忘了正事。”沈御枢望过来,“费卷的钱呢?给我。”
万理无忧一愣,望向费卷,后者冲他挤眉弄眼的。
“……嗯,在我这里。”万理无忧转头,看向她,“你要多少?”
“……”沈御枢早就忘了费尔胡诌的数字,挥挥手,“有多少要多少。”
万理无忧瞅了一眼费卷,费卷双手合十。
万理轻轻叹了口气,对沈御枢说:“好。但是能不能缓两天?”
“嗯?”
“我要先找人借钱。”
“……?”
费卷在窗帘后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沈御枢:“你没钱?”她瞟向费卷。费卷两股战战。
“很快的。”万理无忧说,靠近了她一点,“好吗?”
沈御枢想了想,有钱就行,谁出无所谓。
“嗯。”
费卷长吐一口气,擦汗。
沈御枢说:“那来做正事吧。”
最重要的事。
银发的虫族直起身,开始移动。它舒卷翻飞的脊翅就像海妖的臂膀,包围住了万理无忧。
“我要你当我的雄虫。你愿不愿意?”
屋里静得只有脊翅划过空气的声音。
费卷睁大了眼睛。
他猛地回神,瞧向好友——
万理无忧脸上是一种,好似听到了陌生语言的神情。他迟疑了一会儿,视线右移,落到沈御枢那惹眼的虫目大翅膀上……
万理无忧:“咦。”
费卷:“……咦?”
沈御枢:“嗯?”
费卷扶额。不可能吧。
万理无忧表情逐渐震惊。他抬起手,指尖碰了一下那异形的脊翅,仿佛在说,原来你是虫吗?
沈御枢一直在观察他,此时转头问费卷:“你朋友经常这样吗?”
费卷:“……”不,一般不至于脱线(眼瞎)到这个程度。
沈御枢回头,瞅了一眼万理无忧的脸,嘀咕:“老天还挺公平的……”
她用脊翅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哎,你会拉低我全族的智商。算了,我不要你——”
手忽然被攥住了。
“我愿意!”他紧握她的手,凑到她面前,鼻尖几乎相贴,“我愿意做虫!”
他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
沈御枢被他气势感染,也忘了嫌弃,嘴角翘起:“好,那就开始……”
“等下!”费卷跳出来,“万理,你已经卖给圣族了!你忘了?”
万理无忧一呆。
沈御枢扭头看过来:“什么意思?”
费卷不敢对上她的视线,盯着墙砖上的花纹,说:“万理租了样很贵的东西……具体您问他吧。”
沈御枢看向万理无忧。
万理无忧似乎回过神来,松开她的手。他苦恼地摸摸耳朵。
“稍等一下。”
他去到楼上,不一会儿,取了一把黑伞下来。
那伞古朴无奇,但不知怎么,它一靠近沈御枢,她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万理无忧在那里讲解这这伞的来历、它的重要性、为了用它压制他身上厄运,他向圣族贷款了多少多少钱租借它……沈御枢心不在焉,强忍不耐,点头,摆手。
“我知道了。”她说,“你把它拿走。——总之现在因为你欠着圣族钱,所以不能跟我走对吧。欠了多少?”
也就几十几百万吧,沈御枢想,把小行星里的野果辣椒海产什么的凑一凑。不够再去打打费卷的秋风。
万理无忧静了。费卷在远处把手放在嘴边,发出最大分贝的气音:“一、个、亿——!”
沈御枢:“……”
眉毛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费卷隔空指着那黑伞,幸灾乐祸:“每天还在计费,每天租金二十万!”
沈御枢阴森森地看向黑伞,似乎立刻就要把这糟心玩意从窗口扔出去。万理无忧赶紧护住,求情:“它很重要的,没有它我就不能出门了。”
沈御枢冷笑,“可你现在不还是被关在这里,啊?”
万理无忧一噎。“这个,说来话长……”
沈御枢一挥手。“行了。我也不是魔鬼。”
“我来解决你的一个亿。”
“然后你就是我的了。”
*
沈御枢和费卷要走了,万理无忧送他俩到门口。
沈御枢跨出门去,费卷却悄悄停下,与万理无忧肩并肩。
“万理,你记不记得我把她带过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万理无忧一怔,回忆半天,然后“啊”一声。
“费卷……”
费卷摆摆手。“都过去了。”呵,男人。
费卷沧桑地点了一根烟,目视远方。风吹过他寸草不生的头皮,透心凉。
“万理,我们认识多久了?”
没等对方说话,他自问自答:“七年。我从没说过这种娘们唧唧的话,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万理,从你把我从海里拉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生命就连在一起了。”
“就算他妈的哪天被你那霉运坑死了我也认了。”
万理显然是被震撼到了。“费卷……”
费卷转过脸来,道:“所以你能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万理无忧也严肃起来,手按心口。“嗯,我会认真回答。”
费卷抬起手,指着抱着一堆好东西的沈御枢,问:“如果我和她同时掉进海里,你会先救谁?”
“……”万理无忧陷入沉思。
费卷举起双手。“好了你不用想了。”
呵,男人。
……
目的地是亚人屋设立在万宝星的总部。
沈御枢和费卷坐在飞艇的窗边。这儿是贵宾车厢,这节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当然,贵宾卡是万理无忧贡献的。
费卷与沈御枢隔着过道,他悄悄从窗的倒影里观察她。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怪力虫族竟然会干脆地接过万理的债务,那可是一个亿!而且每天还在增加利息和租金。
难道其实她很有钱?
“费卷。”
视线在玻璃窗中对上了,他一激灵,缩回视线。“您请说。”
“怎么快速赚到一个亿?”
“……”他假假笑了一下,“啊这,我也没赚过一个亿啊。”
“但你大大小小加起来输了快一亿。”银发的虫族没被糊弄过去,显然早有人投敌透底。
费卷:万理你这个*&@&*%¥#
沈御枢:“能花才能赚。告诉我最快来钱的办法。”
费卷很想说那您直接去翻《刑法》吧,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万理不在旁边,他敢贫嘴可能会直接被摁死,所以——
“您要不试试去和圣族的‘琳夫人’直接谈判呢。”祸水东引,“她负责整个万宝星的贷后监管,如果她肯给您个面子,打个对折,您就只用还五百万了。”
来吧!打起来!
沈御枢若有所思:“会这么顺利吗?”
“当然,您有这个魅力。”费卷假笑,暗藏杀机,“或者您也可以试试把她也变成虫呢。”
然后你就会对上圣族,圣族最擅长和虫子打交道了,他们花园底下埋的都是虫虫们的大螯呢。
“你想坑我。”沈御枢说,“你转过来,看着我说话。”
费卷没想到沈御枢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一愣,撇撇嘴。
他转过身来,直面她,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玻璃窗上。
“要么您可以试试接任务呢。”他意兴阑珊,随口介绍,“‘亚人屋’有许多赏金任务,积少成多,也是个办法。”
“赏金多少?”
“最低三千,一般三五万。”
显然,靠这个,连每天的黑伞租金都覆盖不了。
费卷斜瞟着陷入思考的沈御枢。
“要不您就别管那小子呢。”他诱惑,“反正就算不把他变成虫,他也一样为您神魂颠倒。”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
费卷并不知道小行星与黄一的存在。
沈御枢的视线落在他锃亮的光脑袋上,忽然俯身探手,摸了一把。
费卷脑袋轰一声,仿佛被摸了屁股的小妞,身体本能的往后缩,牙齿发抖。
“在我的世界里,”他听到那个女流氓语气怀念地说,“秃头是强者的象征。”
费卷:“……”呸!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是万理的话,我还是希望他能保留他的头发。”
费卷:“……”
杀人还要诛心。
“您想知道他会不会保留头发?”费卷把嘴角往上拉,“很简单,您现在去把他转化了就得了。”来吧,好兄弟就是要一起秃!!
“哦,不行。”
“为什么?”磨牙,“只要您强硬些,他一定不会拒绝您的。”
沈御枢摸了摸鼻子。“刚遇到他的时候,倒是可以强上……”
“?”
“后来我看清他的脸了。”
“……”
所以当时在菌巢里她冰冷无情地咬了他,因为他的脸还不够帅,没有万理无忧那么帅。
费卷,无fuck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以后,费卷把飞艇上的对话转述给了尊九敏。
尊九敏去找沈御枢。
尊九敏(冷气):“你当初怎么没问过我要不要当你雄虫?”
沈御枢(怒):“怎么,你又想说你要回尊族去?告诉你,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尊九敏:“……”←被顺毛
。
尊九敏走了,沈御枢转身啃了个激辣仙贝,叫来万理无忧,盯着看。
万理无忧:?
沈御枢:嗯。春花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