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旎昂看着连堪怜爱的表情，感觉头上轻飘飘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甚至为了确认自己的宝贝还在，还用力地薅了两下，不小心带走了三根。

洪旎昂举着三根头发，一脸悲痛。

好消息，头发还在；坏消息，又有三根牺牲了。

洪旎昂趁连堪没注意，松开手，让他们随风逝去，安息吧。

连堪其实看到了洪旎昂的小动作，按他这个薅法，确实离秃不远了，要不去帮他问问天上有没有什么生发的办法。

可惜了一张帅脸，竟然脱发！

无声的头发葬礼被陆续端上来的菜品宣告结束。

洪旎昂让服务员把毛血旺摆到连堪的面前，热油刚被淋到红艳艳的菜上嗞嗞作响，辛辣的气味混着热气直往人的鼻子里窜，连堪感觉自己喉咙痒痒的，小小地咽了下口水。

洪旎昂也有些饿了，让人胃口大开的毛血旺摆在眼前，他也有些把控不住，“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话音刚落，连堪就迫不及待地点点头，稍微有些别扭地拿起筷子，伸向一块铺满了干辣椒的鸭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将鸭血从红油中夹出，浸满汤汁的鸭血在筷子的挤压下微微变形，霸道的香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被送入连堪口中，只是轻轻地一抿，带着热气的汤汁夹杂着血制品独有的爽滑鲜嫩的口感就充斥着连堪的口腔。

辛辣和高温就让连堪嘴巴有些发麻，他几乎都要感觉不到嘴巴的存在了，可还是不愿意放弃美味。

连堪吃的不亦乐乎，一旁的洪旎昂看着他白皙的鼻头微微冒汗，拿着筷子有些发呆。

原来神仙也会流汗。

连堪看洪旎昂愣在那里，以为是自己的吃相不雅观，拿筷子的手有些犹豫。

“你不吃吗？”

“这就吃，这就吃。”

连堪给他夹了一块鸭血放在他的小碗里，洪旎昂觉得这不是一块简单的鸭血，这是关系进步的开始，是神仙给自己夹的菜啊，他不假思索地放进嘴里。

好烫～

洪旎昂觉得自己能清晰感受到水泡在他嘴巴里的生长过程，都这样了还是傻乐，看着一旁吃得斯文且快速的连堪，有些好奇：“天上有没有厨神？他们做饭好吃吗？”

连堪听到这个问题，仿佛又看到了隔壁司的小厨神们做菜练手，还要骗他们试吃的场景，回想那一个个令人嘴里泛苦的菜，赶忙又吃了口鸭血压压惊，转头一言难尽地看了洪旎昂一眼，像是他刚才讲了什么鬼故事一样。

“爆炒蟠桃，糖醋人参果，噫~”

说完又吃口松鼠鳜鱼，本来只是觉得人间的美食好吃，现在竟然还吃出了感动，太好哭了，不是，太好吃了。

洪旎昂想了一下，爆炒蟠桃？看这连堪一副逃离苦海的样子，觉得嘴里的水泡都不算什么。

其实小厨神们也不是做的很难吃，自有人类以来，吃饭一直是件要紧又值得享受的事情，可这沧海桑田走过，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被厨神们折腾了个遍，好不好吃都已经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创新，要有新的灵魂注入饭菜，创建美食界的新天地。

这么多年来，几个小厨神们下凡历练，什么米其林、黑珍珠，都只能算是普通，真的想手艺和品位有所精进，还要看最最重要的美食基地—大学食堂，鹌鹑蛋炒小番茄、月饼炖冬瓜......这都是先辈们的炫技之作，成功在厨神教科书中拥有专属自己的一页之地。

可能是厨神的话题太过沉重，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尽情地沉醉于美食中不可自拔，只偶尔聊上几句，发挥神仙该有的实力，把五人份的食物吃个干净，才出了门去。

“怎么不去停车场，车还在那里呢。”

对上连堪单纯的眼神，洪旎昂硬着头皮说：“我觉得你来的时候说的对，这辆车是该换了，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让人把它拉走了。”

洪旎昂提议：“刚才吃了那么多的东西，正好可以走走消消食，还可以带你坐坐公交，看看夜景。”

想着自己刚才被烫出泡了，竟然还能吃了那么多东西，不愧是成了神仙，吃饭水平都进化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的腹肌。

不知道腹肌可不可以用障眼法变出来？

洪旎昂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努力了。

连堪对消食不感兴趣，毕竟神仙只吸收灵气，不吸收油脂，刚才那些菜好吃是好吃，但是没有灵气，对神仙来说仅仅是吃了些美味的小零食罢了，但连堪对洪旎昂提议的夜景挺感兴趣，也就随他领自己到附近的公交站。

路上连堪安静地跟在洪旎昂身旁，洪旎昂好奇：“像咱们这样的神仙有多少啊？”

连堪回道：“原本月老红娘这些神仙只有都一个，是由凡间情爱孕育而生，受天道指引，为有情人牵红线，但是这些年凡间人口增长速度太快，很多原本的大神仙经大战后还未修养完全，因此就出现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小月老补全工作。也不止我们这样，很多神仙都出现了我们这样的小神仙。”

洪旎昂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神仙竟然是因人存在，可如果有一天爱情不再出现，连堪是不是也会消失？

洪旎昂怀着心思，坐上回家的公交。他们运气不错，车上的人只有三两个，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都趁着这段回家的空挡放松自己，车上静悄悄的，他们找了个两人的位子坐下。

连堪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后就一直向窗外张望，窗外五颜六色的的灯光照进公交，给黑夜照了明，车外嘈杂的车声与人声在耳边阵阵略过，洪旎昂第一次以神仙的身份感受人间的烟火。

他已经好久没做过公交了，上一次还是在和沈材满世界找赞助的时候，公交车上的人很多，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在夏日里发酵，那时候的他满脑子都是刚开发的新游戏，洪旎昂以为他已经记不得那个夏天有些难忍的味道，但现在想来好像一点也没忘记。

现在的洪旎昂看着身旁坐地挺拔的连堪，面向车外的脸被花花绿绿的光映得有些搞笑，但连堪还是看得眼都不眨，似乎外面的世界无比的美好，他一刻也舍不得错过。

连堪觉得这晃晃悠悠的公交车坐起来还挺舒服，刚才经过的一排排小吃摊不知道味道如何。

洪旎昂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心中莫名地坚定，也许连堪永远不会消失。

兵荒马乱的初遇结束，第二天早上六点，连堪正纠结这会儿去找洪旎昂会不会不太好，神仙不需要睡眠，不过考虑到洪旎昂可能还不适应，还是等十点再过去找他吧。

离十点还远着，连堪给另一个小月老关见月发了消息，告诉关见月他找到了小红娘，让他们不用也跟着操心了，不过都还没收到回信，连堪也不急，决定出去吃个早餐，错过了辖区的早上四点，但是早上六点的辖区，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早秋的早上有些冷，但这些连堪都感受不到，穿着薄薄的一身衣服直接出了门。

走在小区里，早上的鸟儿也刚刚睡醒，一声一声地比着叫，清清脆脆地。

连堪想起那些整天比美、比颜色、比羽毛的金乌、凤凰们，比这些到没什么，就怕他们凑到一起比嗓门，都能把神仙震出耳鸣来，还是这些小鸟好，叫得声音多小，多好听。

走出小区，朝阳软软地摸着大地，连堪觉得自己好像也感受到了阳光的暖意，溜达了几步就看到了一家包子铺，几屉大蒸笼叠在一起，白色的雾气将老板都裹了进去，连堪走近说：“买五个包子，谢谢。”

“哟，小伙子一个人吃啊，年轻就是好啊，多吃点好，长身体，要啥馅儿的啊？”

“什么馅？”连堪想了想，“老板你看着来吧，都不一样就可以。”

“行，还要点喝的不，我们家的糁可好喝了，要不要尝尝啊！”老板看着连堪是个生面孔，热情地推销自家的招牌。

“好啊，好啊，是随便坐就可以了吗？”

“坐呗，你想坐哪儿都成，等好了我给你拿过去啊。”

“嗯嗯，谢谢您。”连堪走了进去，店面不大，他选了一个背靠收钱桌子的地方，面向着门口，透过雾气看着路过的人，大多数都匆匆忙忙的，被雾气这么一模糊就更看不清了，可连堪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坐下不多时，老板就端了包子和糁上来，“小伙子慢慢吃啊。”

说完伸着脖子向里面喊道：“快叫路路起来啊，这都几点了，别又迟到了。”

里面的小门里传来了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来了来了，你儿子怎么叫都不愿意起，你也不多管管。”

“个小兔崽子，又气你妈呢，你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屋里走出来一个少年，拎着包就往外跑，“我这不起来了吗，我上学去了啊。”

“你带点吃的，早上不吃饭可不行。”一个女人追了出来，被老板拦住了，“没事儿，半大小子身上又不是没钱，饿了就知道吃了。”

“也是，趁我还没上班，我出来帮帮你啊。”女人向上捋了捋袖子，老板把她往凳子轻轻一按，“行了，你还是去坐着收会儿钱吧，让你不要起那么早，偏不听。”

店里相熟的食客听了忙起哄，“老张，又秀恩爱呢，我这吃饭都不用放醋了，牙都酸倒了，哈哈哈哈哈……”

“就你话多，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又看着想站起来的妻子说，“你歇着吧，这会儿人不多，估摸着小刘也要来了，不忙，我先去外面卖包子，客人等着呢。”

连堪听着他们的对话，叼着包子。

凡间，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