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尾巴,该学的都学够了。脑子容量报警,并贴告示:拒绝接纳新的知识点。
成绩这档玩意,苏见开始甩手,放它自己奔跑。高考的压力对她来说,大部分来自情绪。总觉胸口闷气,一颗巨石压在里头。
加上近期宿舍关系进入紧张状态,犹觉每天都被掐着脖子过日子,喘不过来。
现只把宿舍当成时钟旅馆,在晚上必要的休息时间才光临。
窄小的MP3屏幕,温水青蛙的长篇小说,着实咀嚼困难,难以填补心里的空虚。
她想看一些短小精悍的短篇,高潮跌宕会来得更猛烈一些,以刺激下白开水似的心况。
是以,拜托了曾经一同在广播站共事过的高二学弟购买杂志,有多少款就买多少款。
周日晚上,苏见欢天喜地去晚修,等着下课去接快乐书本回来。
并准备了豆奶和缤纷乐作为犒劳,一到课室就整齐摆放在桌面整装待发。
结果刚低下头赶作业,前方飞过一抹黑影,拌着窸窸窣窣塑料袋摩擦声。
她率先察看桌角的报酬,空空如也。眼皮一掀,立即掉头,开始燃烧火星。
禁止交流,都说禁止交流了!
数日以来,她始终秉持互不干扰的宗旨,尊重界限。
但这厮没眼力劲儿,死乞白赖要在她面前捣乱,抢走她的朱古力。
二流子!
放肆!
还夺她开头话的权利,恶人先启声,“又吃朱古力?”话落,腕骨动动,捻着包装的一角随意甩甩,“换新欢了?”
目光一秒定位,果然在此,登徒子!
苏见怫然瞪眼,单手撑住桌边,飞快地伸手。
可顽皮劣子身手敏捷,将手抬高到了极点,轻松错开她的动作。
可恶,够不到了。苏见愤愤盯他。
这厮小胜一局,得意着,惬意地摆出十分有理的嘴脸,“少吃点朱古力,别以为补了窟窿就万事大吉,周边也是脆弱的。”
眼见快到点上课,需速战速决。她情急吐出,“我要给别人的!”希望对方明事理。
而某人目光明显一凛,“给谁?”
这不是重点!苏见拒绝把真话全部倒出来。
陈既安向来不赞同她阅读玛丽苏文学。若他得知,她或会招到取笑,很讨厌的!
苏见鼻子呼气,“你不认识的,快给我。”
说着察觉自己方才忘记出动全身,只派出双臂战斗。
当即就起身,前倾腰肢,又伸手捞。
那厮再次躲开,直接背手藏到后面,咬紧不放,“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得寸进尺极了。
苏见气血翻涌,猛地攥住落在桌面的双手。
眼睛喷射火团,心里大骂神经病,就一条朱古力,废这么多屁话,简直降低情绪价值。
她环保精神,下巴一甩收起刀锋,赏他后脑勺。
哼,懒得计较,反正抽屉里还有一条,她顶多不吃了。
小说比朱古力香多了,丰富精神世界比满足食欲更有保值空间,吃进去拉出来就没了。
“喂,我吃咯。”有人气息说话,故意磨蹭出塑料声。
苏见不看他,掐出大度口吻,“你、吃!”不吃是小狗!
“真吃了?”他连连试探,就是无进展。
苏见看不得如此磨蹭,突然转过身去。
陈既安愣了愣,恍惚眼神。
朱古力也停在半空。
她嘴边细微弧度,钻漏洞抢了过来,强行帮他加快进度,粗野地撕开了包装,直接戳进他嘴里。
一包有两条。
她知晓陈既安牙齿敏感,极少沾惹甜食,而这款朱古力能甜到喉咙。
趁其仍处于反应状态,又怼了一根进去,目露凶光。
苏见哼哼。
见对面的人泛起苦瓜色,表情打皱的景况。
她仰脖睥睨,大获全胜。
铃声如约而至,苏见策马奔腾,到达对面楼的高二六班,诚恳地奉上零食。
她两眼活力满满,小心翼翼地接过一沓重重的杂志。
正揣着宝贝转身回课室,头将将抬起,就迎面撞上陈既安。
苏见淡淡扫其一眼,准备侧身过去,那头反而拽住她胳膊。
黑天化日,人来人往,几十双眼睛在四周散步,他竟如此明目张胆。
苏见自然心口忐忑,不与他为伍。
她正眼望去,神色微嗔,想挣脱开来,他却更添力道。
神经病,她咬紧牙关拉低声线,“干什么!”
这厮同样降低嗓音,又靠近她耳畔。
原以为他会训斥她不务正业,临近高考还看小说。
怎料,话题重点并非如此,他丢来一句无厘头的话,“你给他,不给我?”透着轻微的委屈。
苏见纳闷,接不上他的频道,“什么?”什么他不他,我不我,给不给的,乱七八糟。
他依旧关注点奇特,句末换上感叹号,“你给他,不给我。”
苏见满肚子问号,面肌扭曲地找寻答案,半响方寻得清晰点。
神经病啊。她当即送他白眼,学霸也有智力摔跤的时候,“我不是给你了吗?”鱼的记忆?
他却反驳,执着较劲,急哄哄的,“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快没耐心了。说着脚跟抬起,赏他重重一脚。
陈某人无防备,下意识吃痛,松懈手劲。
苏见懒得理他,径直回课室。
后头的人迟了两三步,嚷嚷着,抓他北极点不放,连语气都相同,“你给他,不给我!”
这么大声干什么!苏见察觉到周围射来两三双八卦看戏且惊讶的眼光,立刻重燃火苗。
准备投射时,又止住了。她压缩不满,温言软语的,饱含牺牲精神的自爆,“我让他买小说呢。”
并好好道:“人家帮我买东西,于情于理我给点零食不是正常吗?”讲完,继以浅悔,解释这么多干嘛,显得多在意似的。
苏见蓦然大声,目光再现凶光,“要你管我!”
“我以后帮你买!”画风忽变,突如其来的妥协。
她发懵,怎么回事?
两秒后重拾出走的灵魂,审视他眼神真假,别有深意的况味,难以揣摩。
反正!阿婆走得快,一定有古怪!
苏见保险为主,哼哼,“不用!”
对她畅玩玛丽苏乐园的现象,陈既安的反对程度不亚于莫女士。
苏见保持冷漠,恪守界限。
自那晚,陈既安貌似开始尊重她的想法,一个字都没有蹦出来过。
就连妇女主任也少了许多嘴舌,那些女生亦减少到此晃悠的频率。
莫名的安静,来得同样突兀。
静观几日,好像没有异样的事情发生,苏见慢慢放下疑虑,恢复轻松的心境。
苏见想过调换位置,远离一点,但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到将她陷于胆小鬼的称号中。
于是保持现状,一张桌子的距离,约莫四十厘米,井水不犯河水,很安全。
等考完试了,她随便找个由头,回农村欣赏青山绿水诸如此类,以躲开陈既安。
用时间淡化爱意浓度,就能顺利清理心户。待大学生活开始,便可迎接新人的到来。
偏距离打破了……
周六下午自习,班主任吩咐桌子全部往边上靠拢,腾出中间大块地方。并带了大堆吃喝,播了场电影,以活跃临考紧张的气氛,缓解学生压力。
苏见自然跟李鲸粘在一起。
两人挑了靠桌子的位置,把自己抽屉里的零食也全部贡献出来,摆在桌面。
电影放的是****,主题爱情,略带悬疑成分。
此片子的大名,苏见听过不少,刷过一些相关影片,但没有从头看到尾。
也想趁此机会认认真真欣赏这段离奇的爱情故事。
但某人又坐在她后边!
她很难控制自己,总是竖起警惕,老静不下心来,乱糟糟的。
耳朵像被塞住,总感觉有非正常的声音作响。
明明前几天他片语未投,今日倒频频向她讨吃,跟她说话了,奇怪生物!
苏见照旧避免眼波交流,用后脑勺回应他,“嗯嗯。”顺带大方甩手,敷衍敷衍,“想吃什么吃什么。”
没多久,包装袋的塑料声摸索到耳朵,一阵一阵的,反反复复。
中间夹杂椅腿蹭地板的滋滋声,衣物互相磨拭的细碎声……
以及似有似无的细微的呼吸,温热的,时而擦过她的后颈,时而拂过她的头顶,苏见真的觉得头发丝在动。
不行不行。
苏见哆嗦一下,晃晃脑袋,强迫注意力回到屏幕上。
可走神的几分钟里,剧情进展神速,她衔接不上了。
怎么就跑到了实验室?
里头大厅十分敞亮,地面的瓷砖都闪着光亮。
镜头缓缓上挪,出现了有条走廊,幽黑阴森,看不了尽头,摸不着底,
苏见眼神紧张,眉头微拧。
画面慢慢推进。
刷的,放出一张大脸。
心口一怔,苏见本能地洒脱嗓门,跳出短促的尖叫,下意识抗拒远离画面,不住地后移上身。
不料,凳子跟着挪动,在椅子横杠上的腿忘了放下来,整个人齐齐后仰。
一波未止,一波又来。
苏见慌张失措,焦急寻找支撑点,左右捞不到一块实物。
绝望之际,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拖住了她的腰部。
那股若隐若现的气息乍然清晰,从后面绕到了鼻尖。
更有分身,贴上她的耳畔,将触未触的。
苏见一个激灵,立刻拉开距离。
可喘息未定,胸口大起大落,貌似有个鼓,在拼命敲击。
愈来愈烈。
更在某人传来一句低低的安抚“没事了,是***在故意搞坏”时,嗙的,鼓膜被打破了,裂了个大窟窿。
然后,心跳神奇平复了。
要命了,要命了,苏见欲哭无泪,她这段时间所有的工作都白费了。
狗男人!
电影完毕,李鲸感慨结尾,男女主共同植树,双手不经意交叠时,两人心有灵犀,四目相触的瞬间,她也怦然心动了,激动摇苏见,“你有吗,有吗?”
苏见眉眼低垂,深深叹气,“没有。”她只有忐忑的跳动。
莫女士放养模式,恢复苏见周六晚外婆家聚餐的资格。
本来下课后直接过去,也接埋陈既安。
但年级临时通知开会,莫女士让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没有第三者的外部限制,苏见果断同陈既安分道扬镳,打算坐地铁过去,偷偷买点街边小吃。
偏有人复制她的路线,跟在后边,每五六步喊一声。
“苏见......”这句拖长尾音,懒懒散散的。
“苏见!”声量稍高,字音毫不拖泥带水。
“苏见。”语气和煦,狗狗式的讨好。
苏见耳朵免疫,走自己的路,没有半点搭理之意。
岂知,光线瞬暗。
苏见抬头,发现天色换了张面皮,乌云满布。
正猜想会不会下雨,雨水就开始吧哒吧哒地掉落,准备洗刷她全身。
苏见忙忙翻出雨伞撑开,关键时刻还是保留仁慈心,担心后面的人会淋到。
可陈某人不紧不慢地走,两袖轻松状,对上她目光时牵牵唇畔。
会感冒的!苏见皱着眉头主动靠近他,嘴边说教,“下雨啊,你走快点。”一面撑高雨伞。
结果,这厮嘴角更加开朗,享受的颜色,未置理由,冷不丁抢夺她的雨伞。
眼前一闪,雨伞不知何时收起了,在路边穿梭,精准撞到垃圾桶身,硬生生摔在地上。
莫名其妙!
苏见顾不上训斥陈既安此等有病的举止,要去捡雨伞。
陈既安不让,直接缠住她的手臂。
苏见脚步错乱,踉跄撞他胸膛上,接着感受到轻微的震动,头顶飘过一声轻笑,肆意且张扬。
笑?苏见难以理解他的操作。
雨态泼洒,打湿了刘海,衣服贴在身体,黏糊糊的,无异于落汤鸡。
要是明天感冒了,她一定掐死他。
火苗越淋越旺,苏见拳头卯足力气,一把捶开他。
躲都躲不了!到底想干什么!
她拉开阀门,张口想要个了结,却被面前的画面截住了。
这厮大灌一口空气和兩水,嗓门全开,声音肆意鼓荡在风兩里,"你闻,是不是自由的味道,浪不浪漫?"
苏见膛目结舌,嘴角抽搐,心骂这就是一个神经病。
她不与神经病发癫,气鼓鼓地拨开头发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人冲她喊,“喂,等我们毕业就在一起好不好?"他几乎用吼,整得余音萦绕。
苏见愤愤转身,"你神经病啊!“
说罢,陈既安那句询问的余音随着风,一起扑上脸颊。
鼻尖遇到他所说的那股鲜草清香,很意外,不是泥泞的湿土金属味。
她缓缓仰面,尝试承接兩水的亲吻,咕哝着,"好像真的有点浪漫。"
作者有话要说:“阿婆跑得快,一定有古怪”,非原創。
來源,忘了,或是諺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