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荀芳不会出手，而是作为植物指挥官，全程考核它们的应战水平。
出发前她先为大家做出了详细的作战部署，不止是第一批成熟期植物，就连其他还未长成的幼苗也都围过来旁听。
此次实战演习的对抗对象是小股失心种，因此荀芳采取了更灵活、也是她最熟练的小队作战模式。
整体队型呈现一个完美的圆形，最外圈是防御拉满的盾兵竹，它们要配合主力的作战节奏，把握好防御的尺度；
紧跟其后是狠辣的辣椒刺手，身为近战它们必须要做到快、准、狠，一刺一个失心种；
豆角间隔分布、灵活缚敌，定位是辅助；
玉米炸弹伤害力高，杀伤范围广，群体伤害效果一流；
土豆地雷在地下游走、潜伏，可以精准定位，送雷上门；
最拉风的无疑要属中心的向日葵狙击手，它们高昂填满弹药的头颅，显得威风凛凛，独有的天性使它们能够360度旋转脑袋，基本没有死角。
荀芳就坐在最高大的那棵向日葵的叶片上，这个视角足以让她随时把控场地局势。
“冲呀！！”
第一批植物在其他同类的欢送声中斗志昂扬地出发了。
很快，它们对上了第一只失心种。
“好臭好臭!”
"啊啊啊它过来了！你不要过来啊！"
毫无实战经验的植物们发出惊恐的尖叫，而且它们本能地厌恶这种由污染物造就的怪物。一时间，队伍开始骚动，险些维持不住队型。
必须让它们先冷静下来！
“全体保持队型，原地待命。”
混乱中，荀芳有条不紊地做出指挥，她的声音镇定非常，抚平了队伍躁动的心绪。
“你站我位置了！走开走开！”
“我，我要干什么来着？”
“我是小土豆，我炸炸炸！”
总之，这群稚嫩的植物总算勉强稳住了队型，在失心种袭击的前一刻。
失心种一般不会主动攻击植物，但队伍里有荀芳这个诱捕器就大不一样了。
咔嚓一声，失心种的指甲重重刮过防御竹表皮，竹子们顿时爆发出一阵难忍的哀嚎。
它们纯粹是被吓的，还没等它们嚎完，那点皮外伤就在雨水的加持下恢复了，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迎敌处，缩。”
荀芳无视了植物们的小心思，一脸严肃地下达指令。
“辣椒，刺。注意攻击弱点，心脏、太阳穴。”
按照她的指令内容，受到攻击处的防御竹需要缩回地下，给失心种留出缺口，然后辣椒刺手出场，一击毙命。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给荀芳狠狠上了一课。
几乎是听到缩字的一瞬间，所有的防御竹都条件反射，齐刷刷地缩到地底，把脆弱的同伴全部暴露给敌人。
而辣椒们一边惊叫，一边用辣椒尖锥不管不顾地往失心种身上乱戳一气。
失心种连中二十多刺，刺刺避开要害，场面一度十分忙碌，但每个植物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到最后，差点变成刺猬的失心种依旧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辣椒们显然濒临崩溃，绝望哭喊。
“杀不死，根本杀不死。”
荀芳稳坐高台，闻言叹了一口气。
“豆角，困住它，不能让它进入内围。”
这话一出，四面八方的长豆角一起袭向失心种，毫无章法的结果就是，它们自己在半道上就互相缠绕，打了死结。
失心种毫发无损，已经突破了辣椒圈，朝中心进发。
“园长，是不是该我们了！”
“这些笨笨笨蛋！让我来嘛~”
玉米们用颀长的叶子托举着玉米炸弹，做出了投掷的动作，只等荀芳一声令下，它们就能炸翻敌人。
荀芳冷汗差点下来了，她当即厉声喝止。
“没我的指令都不许动！”
开什么玩笑？玉米炸弹可是范围杀伤武器，要真投放在自家阵营里，真说不好失心种和自己谁先被炸死。
她不知道的是，这条怒喝不止叫停了蠢蠢欲动的玉米们，还有几个已经游走到失心种脚下的土豆地雷。
这时候荀芳已经彻底认清了它们的团队合作能力，被迫暂时放弃让它们继续配合的想法。
她单独拍了拍身下这棵向日葵的叶片，下令道：“瞄准敌人眉心，狙击。”
这棵向日葵被园长委以重任，兴奋地一抖，“保证完成任务！”
“园长园长，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很靠谱的!”
在其他植物或愤怒或羡慕的注视下，它将硕大的花盘对准了失心种，然后——
密集的葵花籽如雨点般穿透失心种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强烈的冲击力甚至让失心种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植物们顿时爆发出胜利的呼叫，这是它们干掉的第一只失心种，虽然过程充满了曲折，但它们做到了！
荀芳狐疑地盯着地上的失心种，虽然刚才向日葵有浪费弹药的嫌疑，不过这只失心种都被打成筛子了，应该没问……
她震惊地瞪大双眼，看到那只失心种抽搐了一下，然后缓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要不是这只失心种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差点要以为它是高级失心种伪装的，居然这么难杀。
不，与其说是难杀，不如说……荀芳看向向日葵的眼神一言难尽。近百颗子弹没有一颗击中眉心或者心脏，敢问这是什么水平？
荀芳真的很想一刀了结了那只身残志坚的失心种，但她不能，因为她明了自己的目的。
这场实战演习里，植物们可以失误，可以犯错，但它们必须成长。
荀芳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不满或是迁怒，“重新整合队伍，各自归位。”
这时候植物们早没了刚出门时候的意气风发，个个垂头丧气，蔫头巴脑。
“被攻击到的防御竹漏出缺口，其余点位保持不变。”
这一次，荀芳十分详细地描述了作战指令，她的淡定也感染了队伍，大家总算是打起了精神。
“即将直面失心种的辣椒做好准备，只盯准致命点，多余的举动必须摒弃。”
被点名的植物脑子里都绷紧了一根弦，反复默念着荀芳的指令。
终于，身体破到能透光的失心种再次扑了上来，其余防御竹强忍退意坚守在原地，队伍成功按照荀芳所想留出了缺口。
最近的一棵豆角慎重地伸展长鞭，将失心种牢牢地捆缚在原位。
辣椒瞅准机会，拼命将辣椒尖锥送进了失心种的眼窝、太阳穴和心脏。
在三方协力下，这只失心种彻底获得了解脱，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次没有植物再欢呼，大家都陷入一种解脱般的低迷氛围里。
才一只失心种就把它们搞得精疲力竭了，荀芳甚至能想象得到，如果刚才是一群失心种包抄，这个队伍绝对会损失惨重。
荀芳并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它们，而是默默跳下了向日葵的叶片，走出了队伍圈。
植物们一下子慌了，以为荀芳打算放弃它们。
“园长，你不要走呜呜~”
“我们现在就继续去杀失心种！”
荀芳没说话，而是示意它们跟上来。接下来的一路，荀芳简直杀疯了，在植物们震撼的眼神中，无论面对多少失心种，她都是游刃有余，一击毙命。
荀芳就这样带它们杀到了河岸边，当黑色的失心种河流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一切已经无需多言。
刚才的种种退缩、内疚的情绪在此刻都变得苍白无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灵魂深处升腾起的战栗。
“正如你们所见，六天后，失心种就会彻底填平这条河流。”
“它们会淹没你们，淹没我，然后攻入灵山，你们的屏障能够撑多久？”
“说实话，我救不了灵山，你们也救不了。”
荀芳的话语残酷而冷漠，深深扎进幼灵们的心底，队伍中隐隐传来啜泣声。
“那我们瞒着灵长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反正都要死了呜呜。”
“死就死了，别哭了！”
“园长，我们不会离开灵山，但你可以走嘛~”
“是啊是啊，我们把灵性给小猫，让它送你离开吧。”
“你姐姐还等着你呢！”
幼灵们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讨论送荀芳离开的可能性，真不知道该说它们是缺心眼还是没心没肺。
“我话还没说完呢。”幼灵们七嘴八舌，吵得她脑瓜子嗡嗡疼，“你不行，我不行，但是我们可以。”
“还有六天时间，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我就有信心指挥大家打赢这场灵山保卫战。你们呢，有信心吗？”
植物们静了一瞬，随后是齐刷刷的，“有信心！”
荀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就继续训练吧。”
*
灵山之上，荀芳目前还无法踏足的区域，几抹朦胧的光影并肩而立，遥遥注视山脚下发生的一切。
“相信这个人类，也不知是对是错。”这声音里含着隐隐的忧虑，“幼灵亦是我们希望的火种，如果全都折了进去……”
“我相信山神大人的选择，所以且看着吧。”
*
河岸边，荀芳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就看见一道橘色的影子猛地撞进她的怀里。
荀芳展臂接住大橘，忍不住抱怨道，“弭弭你注意点，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瘦麻杆小猫咪了。”
大橘意外没有反唇相讥，它激动地揪住荀芳的前襟，不住摇晃。
“有了，有他们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