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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为母则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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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却倾一步立得不稳,便跌下楼梯。

她耗尽残余的些许气力,才不至于使右臂上的伤口砸在地上。

而她左侧的身躯,则十足地摔在地面,一时不得起身。

可却倾也只是停驻了片刻。

她心中还存着娘亲的事,担忧得很。

于是未有几时,尹却倾便挣扎着起身,向楼下奔走而去。

方才的那只游隼,突破窗户,闯入房间。

是时,他已变回原型,向却倾走来。

却倾只稍稍偏过头,便察觉到身后着墨色铠甲的士兵。

这一身的甲衣,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尹却倾更不敢怠慢。

但走下楼梯几步后,她忽又停下步伐。

此时,身后的游隼士兵定会紧跟在她身后,真要去娘亲身边,岂不是前后夹击,她们二人,便更是无力抵抗了。

余给她思索的时间,并不大多。

身后的铁甲相击声,铁鞋踏足声,刻刻催命。

却倾攥着栏杆的手,缓缓颤动着。

从前数十年的光阴里,她很少怨恨自己的无能。

当初父亲抛弃她们母女,由着娘亲一直温和劝导,她也不愿觉着真是自己的过错。

后来屡次身陷险境,她总以为是自己触了霉头,又有江端鹤的卫护和相助,再不肯成日放在心上。

自上次齐越甯的事开始,她才终于觉察。

原来她的无能,不单是会害了自身,更可能致使她身边的人遭难。

如今只恐怕,连她最爱的娘亲,也会遭难。

尹却倾不由攥紧拳头。

她只恨。

恨自己无有天资,不得使父亲满意。

恨自己全无还手之力,不可守护自身。

更恨自己此时毫无法子,并不能驱走异族外敌。

莫说是保卫她的家乡,连是自己的小木房也护不住。

不能哭,却倾,不能哭。

这时候,如若还是哭,岂不更是无能。

她圆瞪双目,尽力不教眸间存蓄的泪水落下。

尹却倾微微蹙眉,心中只忖度着。

她想起先时,臧禁知身为飞行种,乃是铎朝军部的上层,想必实力也在全军中也是上等。

既如此,那房中的游隼,定比楼下的步兵强上许多。

理清当下情状,尹却倾顿了顿,深深吸入一口气。

随后,她便飞身而下,直向着母亲的方向去了。

“娘——”

却倾步姿歪歪扭扭,向自己娘亲的方向奔去。

待到她终于寻见尹戴华时,其人正蹲坐在墙根。

尹戴华环抱着自己,不住地颤抖。

她跟前的那个士兵,已为长枪穿心,口中溢出些浓烈发黑的血。

“却倾,你可有事?”

尹戴华目光骤然聚焦在却倾身上,她匆忙从血泊中起来,向却倾走来。

“娘,快走……”

娘亲一过来,却倾便再支持不住,猝然瘫倒,依在尹戴华肩上。

尹戴华一扶上却倾,便是染了满手的血,她一见到却倾周身上的朱红,便着急忙慌道:

“却倾,你怎么了,浑身的血。”

“娘……”

却倾将下巴扣在娘亲肩上,声色有些凄然。

尾调间,竟染上些柔软的委屈。

“却倾,给娘亲看看,何处伤着,可疼了,是不是?”

尹戴华伸手抹去却倾面上的泪珠,疼惜地整饰好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娘亲,快走吧。”

却倾意识模糊,呢喃着说道。

“不怕的,我们却倾从来不必害怕的。”

尹戴华泪水零落了满面,她紧紧搂住却倾,近乎是将她深深按在怀中。

仿佛稍稍不注意,她一直悉心呵护的女儿便会猝然消散。

却倾只觉着浑身上暖流浮动,渐渐舒适不少,尤其是右臂伤口处。

“娘,却倾觉着很暖,舒服得很,是不是,老天爷要收了却倾去。”

“不会的,不会的。”

尹戴华更是用力拥紧却倾,不断摇头。

也不知是在向却倾否认,还是对着自己。

却倾臂膀上的伤口太深,泉涌似地冒出鲜血。

正如是这世上所有事物消逝,她身上溢出的血,也仿佛是抽丝剥茧,有所穷尽的。

她自己虽不很清明,但也隐隐约约知道些。

那血流穷尽之时,意味着什么。

“却倾,你坚持住,千万不能睡过去。”

尹戴华晃了晃却倾,声色中满是哭腔。

从她难以舒展的愁眉中,仿佛可以看出却倾此时的景况。

正在此时,方才的游隼士兵忽然闯入房中,举枪直向母女二人刺来。

却倾已然昏沉,倚在尹戴华怀中。

命悬一线之际,尹戴华骤然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眸。

她先是将却倾揽至身后,随后又一把攥紧飞来的长枪,反向一转,那士兵也绷直手臂。

二人同时发力,一声爆裂巨响,长枪便从中端的棍把处迸裂开来。

趁那游隼士兵片刻呆滞时分,尹戴华迅疾将却倾藏在橱柜后。

她飞身回转,放下却倾的动作,却是极轻极缓。

游隼士兵见了她严阵以待的样子,略笑了笑,便道:

“阙国边境,小小桉城,竟还有如此高手。”

尹戴华面上忙是愤懑,冷声道:

“大胆贼人,竟敢伤我女儿。”

话音未落,尹戴华便穿掌飞向那人。

那士兵似乎始料未及,本能向一边避去。

可尹戴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向另一边蹿去,挥手拔出方才插入士兵胸口的长枪。

见状,游隼也反应过来,双指划了几道,法术制成的黑鸟便飞向窗口。

那兴许是将信息报告给军队用的。

尹戴华眸光落在窗前,额前浮起冷汗。

“若是平时,我倒真愿意单独同你再比划比划,可而今军令在前,不行!”

尹戴华对他的话毫不在乎,只又向却倾的方向望了一眼。

游隼手上的枪毁了,他便又取出一把长刀,刃上寒光刺目。

二人一个执刀,一个握枪,复又相对击去。

尹戴华出手使足了力气,出枪迅猛。

可也只比划了几下,便已觉察出枪的劣处。

如是在空旷地,长枪或许还有所舒展,可在小木房狭窄的庖厨内,便四处遇阻,难以展现优势。

游隼士兵显然也清楚此事,面上露出几分邪笑。

尹戴华并不予理会,再度出枪。

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分,房内外的气压便已低到极处。

尹戴华知晓屋外已然集结好了士兵,只待要破房而入。

她自己从来是没什么的,只是……

尹戴华回身,深深望了一眼双目微阖着的却倾。

“何人派你们来的,江端鹤么?”

“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游隼士兵锋刃抵枪,深赭色的法力流窜于其间。

“中郎将倒还没这样大的权柄,你一个死人,自然也不必知道是谁人派遣。”

尹戴华见套不出话,便也知道不必同他多言。

二人的打斗并没持续太久。

很快窗边便传来浓烈的焦油气,火势如波涛汹涌,吞吐着四方墙柱。

尹戴华心道不好,忙回身几步,向却倾奔去。

铎朝征战四方,军队中的士兵素来残忍善谋,精于此道。

果然尹戴华不得不环抱着却倾出来。

这一遭,便直突入众人包围。

“老的杀了,只要小的,小的务必得要活的!”

尹戴华原已是精疲力竭,又带着却倾,此番更是身处险境。

*

“喂,我记着,你是江中郎将身边的,仿佛是个金雕?”

张先仁环抱双臂,远远唤了臧禁知一声。

臧禁知停下脚步,回过身。

“还记得我么,我是张先仁,从前也与江中郎将共事过的。”

臧禁知打量了他几眼,想起他,大概是从前军队中那只大猫。

“你是有事找中郎将么?”

张先仁的目光却落在臧禁知腹间。

她身着一件短黑甲,腹部只裹着层波光粼粼的法术黑纱。

“先时见你,仿佛就有这道伤了,怎么一年了,也不见得好。”

要单是客套,过问句伤口,便也罢了,连年限也说得清楚,那便不单是客气了。

臧禁知又督了他一眼。

张先仁的名声在军队里,非说是好,那也不过是男人口中的风流,在臧禁知眼中,便有所不同了。

张先仁见臧禁知面色只是淡淡的,也并不发作,面上仍是笑着。

“其实倒也没旁的事,就是方才远远瞧见你,想着从前也算是熟识的,才上来问候一句。”

“是么。”

臧禁知心不在焉,也并不看他。

这才叫做是客气。

“闻说中郎将现在忙,想来你也不得闲。也真怪这上头人,非折腾那许多的是非来。中郎将又是个冷性子,想来待你也不怎样好吧。”

“这些话,不是该说给我的。”

你合该是去亲自告诉江端鹤。

“你仿佛很袒护江端鹤啊!”

张先仁又向臧禁知走出一步,怪声怪气道。

臧禁知身姿板正,向后迈了一步,开口道:

“你要真觉得我不容易,便更不该来叨扰我。”

臧禁知一向只说实话。

张先仁那笑,猝然僵在面上。

怔愣了一会儿,他才复又笑道:

“好姐姐,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旁的什么。你也知道我的景况,江中郎将从前与我也算是好友,我这次来,还不就是想见他一见。”

见臧禁知并不回应,张先仁便又道:

“好姐姐,您就放我进去,江中郎将他若不愿意见我,自然也不会见的,是不是?”

“他不在这了。”

臧禁知眺望向远处,语气也只是淡淡的。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

有点想延续《小蛇》的部分设定,开一个有关小人鱼的故事,可能大概会是历史研究员x他的缪斯,这样的故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捏。

------------预收文案------------

《堕落缪斯》

在大多数人眼中,费博菁都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研究员,总是戴着款式老土的黑框眼镜,脸上蒙着厚厚的白色口罩。

只有偶尔研究院中收到新的特殊生物时,他才会摘下镜片极厚的眼镜,露出一双晶亮的黑色双瞳。

费博菁的睫毛很长,并不翘,只温柔乖驯地垂在眼前。

察看完毕后,他便会再次戴上眼镜,恢复平常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连费博菁身边的同事都并不清楚,他这个人可不只有一副面孔。

费博菁特地在郊区买了一栋溜房。

看上去仿佛与附近居民的楼房并无区别。

可他别出心裁,特地在一楼下修了一间地下室。

其中,实验设备一应俱全。

最重要的是,在最深幽处,安置了一方水族箱。

被关在牢笼中的未必是罪犯或囚徒,也可能是神明。

她时或拖着沉重的锁链,轻轻将生有蹼的手掌放在玻璃上。

她琉璃般的眼中,总是透着无限的悲悯。

她不像旁人那般,总是对费博菁抱以漠视的目光。

可费博菁并不快乐。

因为她是关爱世人的神。

得到她的爱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权力,而不是费博菁一人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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