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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榆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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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婢女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宅角,竹林环绕中有一小屋,屋门微敞,似乎正在等待着人的到来。

“进来吧”

正迟疑间,长公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唤他进去。

叶流云缓步迈入,袭面而来的是浓重的木香与墨香,抬眼望去,整面墙上没有一丝空余,一幅幅画像层层相挂,当真是震撼。

细细打量着画像,上边好像都是在画一个人……一个男人。

画中人眉眼带笑,薄唇微翘,一身素衣,手执书卷,周身的温和之色使他备显平易近人,其中透着一股谦谦君子之气,不免让人凭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

心中突然一紧……叶流云的手不自觉得抚上胸口,闷闷的。

“画,好看吗?”长公主纤细的手指抚过画上的人,带着浓浓的眷恋,眼眸流光,轻声道,“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画中人?这话问的甚是没头没尾,叶流云更是自问从未见过此人。

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未曾谋面,不探人心。单看画而言,我只看到了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

周锦颜轻叹一声,感慨道,“你没看错,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到让她每每想起他的离世,都心如刀割!

“长公主叫微臣来只是赏画?”

“哦?!怎么又称臣了呢?”

周锦颜眉头一皱,含笑打趣道,“本宫还以为你与他们不同。”

不同?是在说他一时震撼忘了行礼吗?

叶流云顿觉不知所措,好看的眉眼带着些许纠结。

周锦颜不禁觉得有趣,步步逼进,美目凑过去仔细端详着这张脸。

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啊!她想伸手去触碰,却在将要碰到时,停滞在了半空。

“如果不是年数对不上,我怕是会把你错认成他的儿子。”

尤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更像。

长相不过是四分相似,可神韵却有七八分。

“他?他是谁?”叶流云若有所思道。

“他,一个已经死了许久的人。”

周锦颜语气轻松,却难掩眼底的悲伤。

说到此处,叶流云已然猜到了他是谁,可传闻中并没有说过镇安王与长公主关系亲近,怎么长公主好像很怀念这个弟弟?!

“好了,你走吧。”

周锦颜走到案前,铺好新的画纸,出口赶人,似乎又要作画。

叶流云很识趣的悄声退了出去。

“若遇难事可以来公主府找本宫。”

一道声音从背后喊起,微风振箫,掷地有声。

叶流云带着满腹狐疑回到宴会,席间推杯换盏皆是人情世故,虽然兰息人前一幅清冷面孔,但为人处事那可谓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而苏遇那边自有瞻仰文渊阁风采的学士照顾,争先与他讨论学识,好不热情。

倒是叶流云,长年在清冷的净云山上,反而不大适应热闹场合。

索性趁着无人注意,打算悄咪咪溜出去。

他已见过长公主,想来早走一会,长公主也不会见怪的,而且看长公主的架势,多数是不会再回宴上了。

悄无声息的离开后,叶流云悠闲自得的在街上闲逛,都说这平京城是宗周最盛大繁荣之都,他来宗周已有不少时日,还从未仔细看过。

“快看!快看!”

“哇,好漂亮啊!”

一群身着舞衣的女子穿街而过,曼妙身姿引得行人伫足观望。

舞娘们娇笑着毫不在意,本就是给人看的活计,自然习惯了各种目光。

紧随其后的是乐师,相较于舞娘就显得其貌不扬,过于平常了些。

“嗯?”

人群最后的一抹青衣引起了叶流云的注意,那张脸好熟悉,他好像在哪见到过……

没等他细想,人便没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未看清容貌,叶流云只能作罢。

“好你个叶流云,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合着你是躲在我家喝酒,自己快活去了!”

兰息在宴上惹了一肚子气,一回家,正好看到叶流云在院里喝酒,好不自在。

兰息快步抢过他手中的酒,脚步有些虚浮。

叶流云抬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懒,“喝酒了?”

“没?!”兰息回答干脆,摆了摆手指,抓着酒瓶就往嘴里倒。

叶流云的动作比他更快,拽住人的后脖领,一把夺过了酒瓶,顺势将他丢到了吊椅上。

“哎哎哎~我没喝酒,清醒的很。”

死鸭子嘴硬。

喝醉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了。

看他那迷离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叶流云唤来小厮看着他,打算改日再来。

“哎,别走啊!我还没跟你呢,你走了之后,那帮人,可真是气死我了。”

兰息一把扯住叶流云的袖子,瞳孔不聚焦,已然是醉了,醉成这样还死活不松手,非要讲给他听。

叶流云无奈皱眉,所以这是受了气,一气之下就喝多了?!

但转念一想,兰息那酒量,喝一杯也算多……

“我跟你说,他们,他们就是仗着长公主不在,才有恃无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说什么陛下该给长公主择一门亲事了。”

兰息怒目道,“鬼扯,不将心思放在朝政上,偏要将龌龊的心思拿出来恶心人。”

择亲?倒是个很好的主意,陛下对长公主的敬重人人皆知,况且,以长公主母家的地位风评而言,谁要是做了这个驸马,那可谓是一步登天,仕途坦顺。

只是,说起驸马,叶流云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出在竹林小屋看到的那幅画,画中人应当就是驸马?可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兰息,驸马这个人,你了解多少?”叶流云沉吟道。

“驸马?哦!你说白榆桑啊!”

兰息回想了一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

兰息本也了解不多,长公主成亲时他正巧去了净云山,只听说是个寒门致仕的书生,回来后他倒见过那人几面,虽是潦潦几句,但可见其风骨。

“说起来,倒是个令人惋惜的人。”兰息唏嘘道。

“我与他接触不多,朝堂之外见其言谈举止,倒是位坦荡君子,他与长公主成婚后也是琴瑟和鸣,要不是……”

“什么?”叶流云追问道。

兰息犹豫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在他与长公主成亲一年后,忽然被暴出私收贿赂,巡私舞弊,和……和在外包养美妾,人证物证俱在,当时看笑话的人不少,谁知当天晚上便传出白榆桑留下一纸悔书,自焚而亡的消息,外边就都传是事情败露,他没脸苟活于世才自尽的。”

“哎,死无对证啊,这污名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污名?何以可见?叶流云语气双关道,“你又如何证明那就是污名?”

万一他就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呢!

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兰息正色道,“你相信人的直觉吗?如果你见过他就会知道,他做不出那些,人骨子里透出的雅正是装不出来的。”

的确,那画中一眼,尚且让他觉得白榆桑是位周正君子,现实中只怕会是个惊世骇俗之人。

“那长公主呢?她信了?”

那一屋子的画像足以见得长公主的恋恋不忘,心爱之人被如此污蔑,她能接受?

兰息换了个姿势半卧在椅子上,眼中无神,苦笑道,“信与不信,没分别,当年长公主哭过也闹过,可那背后之人准备的如此齐全,自然有把握不留一点痕迹,查来查去,也没查不出什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背后有人?兰息不过与他泛泛之交,尚能看出此事不寻常,那能察觉到的恐怕就不止他一人,当真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兰……”

一转头,兰息已经睡了过去,喝了酒还能撑着和他说完这些,也算了有长进了!

抬手将烈酒一饮而尽,瞅着兰息睡的四仰八叉,叶流云有些羡慕这人的酒量,他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啊!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杯酒下去能昏睡一天,仔细想想,他似乎许久都未体会过醉酒的滋味了。

从前,他也不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收起思绪,叶流云打算自己去查一查,究竟是无头悬案还是,另有隐情?

这宗周的水到底有多深,总要自己淌过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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