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夜风又起，窗外嘿嗦嗦的树影随风而动，飒然有声。

韩钰之着一身玄衣背着手站在竹林之中。乍然，一片竹叶像箭般飞射过来。韩钰之面色平静如水，他侧了侧头，竹叶扎进了身后的树里，渗出白色的汁液。

“出来。”

霎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她踩着遍地的落叶缓缓走来，眼里尽是欣赏之色。“不错嘛……九皇子。那您可知我此行而来的目的？”

韩钰之弯了弯唇，走近了些，“我猜，是因为四皇子欲要谋取无袖国的王位，但他又是个废物，所以想来以我为刃。”

“你说我分析得如何？乳娘。”

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两道骇人的疤痕，在月色下面目可憎。“你究竟帮不帮。”她按着手中的剑柄，眼神犀利。

倘若他不肯帮忙，那就怪不得她了。

韩钰之望着她的动作，慢悠悠地道：“别着急，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倒是很感兴趣那四皇子给了乳娘什么恩惠，让你为他如此效力。”

中年女人冷哼了声，表示并不想告诉他。韩钰之猜到如此，“没想到乳娘竟如此没有诚意啊。”

惠娘瞪着他，像是要看出一个窟窿。她从未想过从前还是软弱的无袖国九皇子如今却像只狡诈的狐狸。

她叹了口气，全盘托出。“四皇子，是我的孩子。”

当年无袖国宠妃郭氏怀上了龙子，却在生产当天意外生下了死胎。郭氏为了稳固她在宫中的地位抢走了惠娘刚出生的男婴，也就是如今的无袖国四皇子。

惠娘抚上那两道心惊的刀疤，仿佛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好在，她找回了她的孩子。思及此处，她的眉目间变得温柔起来。

然而，韩钰之并没有些许惊讶。“果然如此，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一向冷血无情的乳娘竟然做到如此。”

当年他可是差点饿死在冷宫中，她也不曾看过他一眼。

惠娘冷下了脸，“只要是欢儿想要的，我定为他取来。”

韩钰之笑了笑，手指抵在唇前。“过些日子吧，我最近没空。”

惠娘心知他这是答应下了，点了点头，消失在墨色中。

韩钰之仰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忆起一张女子娇蛮的脸，不自觉地摩擦着指尖。顷刻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之色……

水平面上跃出一轮红日，鲜艳夺目。天空渐渐由墨蓝过渡成了一片湛蓝。

“他们午时出发？”

身着甘蓝色云锦翠纹罗裙的女人正在挑逗着金丝笼里的鸟。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

福贵站在她身后，作揖道：“确实如此，午时他们即刻前往苏州。”

吴氏停下手中的手，侧着头问道：“人都安排好了？”

福贵恭敬地垂着头，“回娘娘的话，奴才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娘娘的吩咐。只是……”他抬头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吴氏，继续说道：“只是大殿下也在里面。”

吴氏一听，沉下了脸，将悬在空中的鸟笼甩了出去。里面的黑鸟发出一声哀鸣，被黑羽覆盖的翅膀处渗出了些血迹。

福贵也吓得双腿发软跪了下来。吴氏的胸膛剧烈抖动着，“他不过是个不该出生的孽障，他就算死了又与本宫何干？”

福贵低着头赶忙附和：“是，是……”他又忘了，大殿下可是贵妃的禁忌。

吴氏大抵是知道自己失色了，她往香炉里加了点什么，幽幽的香味传来，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坐在榻上，揉了揉太阳穴，虚声问道：“本宫叫你打听的人怎么样了。”

福贵站了起来，来到吴氏身侧说道：“回娘娘，那人在泉州那带做小摊贩生意，于三年前成了家室。”

吴氏一听，两眼惺红，泄气般踹了他一脚。“滚，给本宫滚出去！”

福贵也不知哪里惹着贵妃娘娘了，这也是她要问的啊。

福贵出了宫恰巧碰见迎面走来的大殿下。他看向洛成逸的眼神满是同情，但不过一秒。

落成逸来到吴氏房前，看着禁闭的房门，跪了下来。“母妃，儿臣过些时辰便要走了，愿母妃留多些丫鬟在身边伺候照顾好身子，莫让儿臣牵挂。”

吴氏不喜身边丫鬟伺候，总是孤身一人，洛成逸是知道的。

“当啷……”一件件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刺耳非常。只听屋内传来女人吼叫声：“滚，你这个孽障给本宫滚……”

洛成逸眼帘低垂，嘴唇抿得紧紧的，站起了身，往回走。

这个宫殿很大，却仍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洛成逸走出了朱红色砖块堆砌成的皇宫，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马车前的叶锦衣。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白瓷器一般。

她歪着头看过来，冲落成逸盈盈一笑，眸光潋滟，美好得不真实，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洛成逸调整好心态，跑过去抱住她，像要将她嵌进骨子里。

叶锦衣意识到他可能心情不好，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洛成逸微微湿润了眼眶，微笑道：“锦儿，儿时能遇见你，乃是我三生有幸。”他此后定不会负她。

彼时，一道欢快的声音从大门处响起，“哇，二殿下，那就是大殿下和大皇妃吗？郎才女貌令人羡慕。”

叶锦衣闻言，脸发热了起来，一把推开落成逸跑到了马车上。洛成逸看着落荒而逃的“小白兔”笑出了声也跟着进了马车。“夫人，等等夫君啊。”

“啧啧啧……二殿下您以后也会这样对你夫人吧。”慕言将胳膊搭在洛卿的肩上，笑嘻嘻的。

洛卿耳根子红了红，垂头不语。

“大胆，你这个刁民放开我皇兄！”一道蛮声从慕言身后传来。

接着慕言就被洛兮扒拉开来，洛兮看着这个黑皮个儿，满脸的嫌弃，“皇兄，这个奴才竟然这么不懂规矩，要不要我调教调教这个下人？”

怎知，洛卿一下挡在慕言前面，“我的人，兮儿就莫要操心了。”

洛兮只觉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得了皇兄对她的宠爱，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怨恨。正当她欲要说些什么，结果韩钰之插进来闷声道：“公主，我们该上马车了。”

洛兮看看洛卿再看了看慕言，跺了跺脚不情愿的上了马车。

韩钰之转身要跟上去，“谢谢。”他转头望着洛卿，再看看身边一脸茫然的慕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