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秋澄没有举手，他只是看着江凌，笑说：“江凌哥很合适。”

于是江凌顺理成章成为《说了再见以后》的队长。

接下来是选C。这一次，江凌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与此同时，李秋澄也慢慢举起手。

《玫瑰花道》AB两组的主舞竞争延续到现在，在同一个组里，关催雪和宣茗认证的两位大舞担终于要正面对决。

年龄最大的孟简看向江凌，“那江凌先跳吧，你们跳完之后我们四个人来投票。”

江凌跳舞的风格一如既往，常年Poppin练习让他拥有超越常人的精妙卡点和利落动作，是男团很需要的力量型舞担。

而李秋澄是完全不同的风格。相比卡点，他更注重动作的流畅度和连贯性，尽力做到网友口中的“丝滑感”。另外，由于他身形清瘦，自带一种纤细少年感，因此跳舞时显得格外轻盈。

两个人分别跳完以后，剩下四名队员面面相觑，犹豫好久，才做出选择。

李秋澄回头一看，他身后站了三个人，包括孟简在内。

江凌立刻为他鼓掌，脸上全然没有竞选失败的失落难过，很周到、也很体面，“恭喜秋澄小老师，成功当选我们《说了再见以后》的Center！”

孟简为他贴上C位贴纸，笑着对他说：“你最适合了。”

李秋澄也笑了一下，方才竞选时的紧张心情这才放松下来。

他已经尽全力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队长、主舞、C位，虽然这一趟选秀之旅，他的运气很不好。但是尽人事，听天命，李秋澄觉得现在也值了。

-

第二天九点，李秋澄正在带孟简记舞蹈动作，忽然听见身后齐声的“老师好——”。

他转身一看，宣茗正推门走进来。

她今天穿雾蓝色的丝绒衬衫，下摆一半塞进裤腰，妆容清淡，好像只擦了一点粉，和梅子色的口红。

李秋澄连忙鞠躬，起身时却正对上宣茗视线——

但是她很快移开了，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李秋澄心里漏了一拍，他摇摇脑袋，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几十个练习生，宣茗何必要刻意回避谁呢？

而且在休假期间，她不当老师、他不是学生的时候，她也愿意载他一程，送他回家的。

“《说了再见以后》组，舞蹈都编好了吗？”宣茗眼神环视一圈，然后停在江凌身上，“江凌是队长？”

江凌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对，老师，已经编好了。”

“哦？进度很快啊。昨晚没怎么睡吧？”宣茗微微挑眉，把记事板抱在胸口，“那……展示看看吧？”

李秋澄站在中心位置，抬手摆好起始动作。音乐缓慢进入，与此同时，他也逐渐弯下腰，像被新雪压弯的稚嫩青竹。

歌词唱“我不愿意舍弃我的不甘心，乱红的情绪我自言自语”，李秋澄便随着音乐节奏徐徐起身，腰线划出流畅优美的弧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精致到手指尖都刻意设计过。

他到底也学了小十年的古典舞。

当时在选曲间，他纠结一番过后，最终选择了《说了再见以后》，也是这个原因。过度同质化的舞台风格势必会引起观众的视觉疲劳，他除了舞台什么都没有，如果想做得更好，只能倾尽多年所学。

音乐结束，组内队员站成一排。虽然另外四名基础薄弱的队员动作还有些生疏，但整体也算是顺下来了，24小时的练习时间，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

江凌悄悄向李秋澄竖了大拇指，李秋澄看见以后，回他一笑。

他们安静等待着宣茗的点评。

然而宣茗始终低着头，将圆珠笔按下去、又按回来，重复这样的动作，像在代替她的欲言又止。

李秋澄渐渐收敛了笑容。

他背后浮起一股凉意。

不知道为什么，宣茗载他回家之后，他在红岛见到她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开始大胆地想，也许比起其他练习生，他和宣茗的关系会更紧密一点。

但是宣茗似乎并不这样觉得。

她仍然把他当作几十个学生里的其中一个，终究是李秋澄自以为特殊。

全场静默片刻，宣茗才慢慢抬头，问：“C位是……秋澄？”

李秋澄牙齿松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是。”

“好像做得……没有那么好呢。”宣茗面无表情，平淡地说出一句话。

做得……没有那么好？

她不满意。

李秋澄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脑袋一下子停止运转，他僵直在白炽灯下，在人群中，像个失忆了的傻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太淡漠了。

其实宣茗脸上并没有任何生气、不满意的神色，她的语气也不凶，可偏偏是这么平淡的一句，让李秋澄的心一落千万丈，直直降到谷底。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

余光里，江凌和孟简都投来担忧和不解的眼神。

江凌举手，“老师，秋澄他编了很久的舞，可能有一点累……”

宣茗抬手止住了他。

她望向李秋澄，李秋澄也忘了躲闪她的眼神。

两个人无言看了彼此良久，李秋澄呆滞到说不出一句话。

宣茗眉心微蹙，场上所有人——包括李秋澄，都在等待她详尽的点评，李秋澄为什么做得不好、哪里不好？

但她只是很简单、很随意地说：“换一下位置试试呢？”

宣茗抬起笔指着江凌，“江凌试一下。”

江凌也愣住了，他磕磕巴巴道：“但是老师，我们也才练24小时，很多动线和动作还没有确定……”

宣茗第二次打断他，“换一下吧。”

依然没有给出理由。

她看向李秋澄，那样平静冷漠的眼神。

宣茗问他：“可以吗？”

江凌和孟简连忙戳他手臂，都纷纷轻声提醒他，解释啊，解释一下啊。

所有人都在劝他，不要就这么接受了；所有人都觉得宣茗今天的要求很不合理，不想让李秋澄被莫名其妙换C。

但是李秋澄怔在原地，看见宣茗一片寂静的眼底。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随之颤动，扫过左眼下方鲜明的小痣。

李秋澄最终点了头，“换吧。”

不问理由，盲目信任。

宣茗让他换C，自有她的道理，不必让他知道。

再争取也是没有用。

C位换成江凌之后，宣茗盯了两个小时的练习，她上午的时间都是《说了再见以后》组的，下午才会到另一组去。

所以当全部队员动作顺下来之后，她就把音乐暂停，给了他们十五分钟休息时间。

李秋澄坐在角落，靠着镜子。宣茗正和江凌确认最终动线，江凌身上的C位贴纸掉到地上，她顺手捡起来，随意拍在肩头。

他呼吸有点顺不过来。也许是练习室里太闷了，也许是刚才高强度练舞，他还没缓过劲来。

李秋澄出门，向走廊尽头的露台走过去。

他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危机已经慢慢开始发酵。

-

练习室内，江凌低头看表，又抬头看帮他确认动线的宣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宣茗发现，她一边在纸上划线，一边问：“怎么了？”

他压低声音，犹豫道：“秋澄出去很久了……”

宣茗手上动作慢慢停下，转头看墙上的挂钟，距离她说休息那一刻起，已经过了七八分钟。

孟简和其他几个基础差的队员都在顺动作，一般这种时候，李秋澄不会擅自离开，他一定会在旁边帮他们。

“老师……”江凌忽然开口，“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宣茗神色不变，“问我为什么换掉秋澄？”

江凌一愣，没想到她那么直白，只能硬着头皮回：“秋澄是我们一致通过的C位，他的形象也很适合这首歌的概念，而且上午他应该也没有出错……您能告诉我，换掉他的理由是什么吗？”

宣茗把笔放下，看向江凌，神色一如既往淡漠。

片刻后，她随手把麦克风线一扯。

江凌见状，立刻反应过来，赶忙跟着捂住麦。

宣茗声音放得很轻，只有她和江凌两个人能听见。

而几秒钟之后，江凌缓缓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呆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贴纸——一个队长，一个C位，没人能在组里抢过他的风头。

他就是《说了再见以后》的绝对中心。

“烂在心里。”宣茗最后撂下一句无情的提醒，然后站起身拍拍手，“好了，都回来接着练吧，我把新的动线和你们对一下。”

孟简手足无措地往外看，大着胆子问宣茗：“老师，那……那秋澄还没回来呢，等等他吧！”

宣茗垂眸看画着动线的纸，语调很淡很淡，“他跟得上。你们先学吧，让他自己待一会儿。”

一锤定音，孟简与江凌对视一眼，都不再反驳。

音乐开始播放，江凌站在原本李秋澄的位置，模仿他的动作、他的感觉，却始终觉得自己差一点。

最适合这首歌的，是李秋澄，不是他。所以江凌竞选失败的时候，没有任何怨言。

既然棋逢对手，棋差一着时，就要坦然认输。

他不该被推上这个赢家的位置。

“……这里有个半拍的动作比较难卡，江凌也没卡对，来大家看好……”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来。

宣茗停下演示的动作，蹙眉低头看。她向江凌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带着他们练，然后一边出门一边按下通话键。

“喂？我在录节目呢……什么？”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却不像往常一样沉稳，透着一股慌乱的急促。

她脚步忽然停下。

半秒的时间，宣茗懒洋洋的语调转瞬变得凛冽，她手指下意识发力握紧，眼神顷刻间锋利，“谁？你再说一遍？谁的争议？”

从江凌的角度，只能看见宣茗骤变的脸色，与她越发匆忙的步伐。

孟简呆了，他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凑到江凌身边，压低声音好奇：“这是怎么了？宣老师脸色不对啊……”

就在这时，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周疏桐顶着一头乱毛，急吼吼问：“秋澄呢？李秋澄去哪儿了！”

江凌两手一摊，示意他不知道。

周疏桐急得跺脚，“我……我刚才听选管说……”

“说有人曝光他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