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太麻烦你哥哥了。”
“对他来说小事一桩，没什么麻烦的。”
梁嗣音手抄口袋，一如既往高傲姿态。
从前李秋澄只以为是他性格天生如此，到了今天才明白，那是钱财与权势堆积起来的松弛和骄矜。
他也迟钝地反应过来，宣茗那天对他说，“原来你也是小少爷”，背后真正的含义。
她早知道梁嗣音的家世背景，所以说出了那个“也”字。
可是李净水一个人打拼下来的家产，比起港岛知名家族，人脉财富积累三代，还是差得远了。
比如李秋澄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苦等靳思嘉和公司的处理结果。而梁嗣音可以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他哥哥那里，加速平息所有风波。
回练习室的路上，李秋澄一路无言。
而到尽头时，梁嗣音忽然问他：“你……不好奇宣茗今天的反应吗？”
那些前尘过往，明明漏出了一丝线索。李秋澄绝对听见了，但是他装聋作哑，一个字也不问。
此刻，李秋澄被冻僵的指尖慢慢恢复知觉，连通心脏的血液逐渐回暖。
他幅度很小地摇头，“她的私隐，我只是学生，不应该多问的。”
就像宣茗也不多过问他的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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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聚星传媒办公室。靳思嘉一边耳朵夹着电话，一边在电脑上监测论坛实时风向。
目前，聚星传媒只出具了一份声明，坚定表达了李秋澄从未有过霸凌行为，又表示正在搜集证据，希望造谣者正视他这一行为的严重性，主动道歉，否则聚星将采取法律途径解决。
然而，由于聚星传媒这里证据也不足，风向完全没有扭转。李秋澄的名字，仍然与“霸凌”绑定。
【代入自己真的崩溃了，除夕夜一个人被锁在器材室，万家欢庆，只有帖主在遭受被霸凌的痛苦……】
【被霸凌者留下了一生的阴影，霸凌者光鲜亮丽地当偶像当歌手，不觉得可笑吗？】
【之前谁说给李秋澄投票的……tmd骗子！】
【霸凌咖不配，请退赛好吗？】
无数条类似这些的评论里，偶尔有人冒出来说两方证据都不足，让子弹飞一会儿。
但也就是那么几条。目前大方向是所有人都在对李秋澄疯狂声讨，甚至等不及一份正式的澄清。
靳思嘉按了按太阳穴。
她对着电话对面的工作人员一通输出：
“李秋澄的老师联系上了吗？他同意出来澄清是不是？你要记得跟他说，说李秋澄好就够了。老师这个身份比较敏感，不能让他说别的学生不好。懂吗？千万记住了。”
“还有他的朋友呢？想发声最好，不想的话就跟他说我们可以给他钱。做事灵活一点，别嫌手段下作，别人的手段只会更恶心。”
“节目组工作证照片不是发过来了吗？都去论坛装工作人员说李秋澄好啊！”
“还有，这件事背后助推的那些人，哪几个公司趟了这滩水，查到以后，帮我约一下他们的时间。”
靳思嘉眼神刀锋一样凛冽，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
“我要和他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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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二公中期检查。虽然中间出了岔子，但《说了再见以后》组所有人都依然相信李秋澄。在他回到练习室之后，江凌和孟简都纷纷来安慰他。
李秋澄也尽量稳定自己的情绪，专注投入到练习当中。这件事一出，之前被换C的事显得太微不足道。
所以组内练习氛围很好，顺顺利利地迎来了中期检查。
来的照旧是宣茗。
“孟简动作还要再细一点，现在你只是大体顺下来了，但是动作做得都不够好。让你们队长帮帮你，还有……”
她看向队伍最右侧的李秋澄，接着道：“还有秋澄，他也练得很好。”
李秋澄蓦然抬头。
自初舞台开始，他从宣茗那里接受到的评价始终是正向的。《说了再见以后》是他第一次当C位，也是他唯一一次被宣茗批评。
他想她自有她的道理，所以并不奢求再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评价。
但是现在他遭遇十九年来最大危机，是宣茗提醒他、帮助他，临近公演的时候，又用这一句夸奖稳定他的心神。
李秋澄悬了一夜的心慢慢放下来。
他相信，一切都会向最好的方向发展。该属于他的清白，最终也一定会还给他。
休息间歇，李秋澄出去洗了把脸。刚要回练习室的时候，卫生间门外横来一只手，一把将他拽了出去。
李秋澄瞪大眼睛转身看，正对上关催雪对他挤眉弄眼。
他松了一口气，又很无奈。而关催雪恶作剧得逞，一边笑得弯下腰，一边向他招招手，轻声说：“来，过来。有东西给你看。”
关催雪引他走到露台，李秋澄开门往里面一看，果然看见了坐着的宣茗。
她懒洋洋靠着椅背，左手扶着腿上的毛毯，右手划拉手机屏幕。
一见他进来，宣茗眉眼一弯，“秋澄小老师，看看吧。”
李秋澄接过她递来的手机，是聚星传媒的官微界面。
最新的一条声明是很明显的“靳思嘉”风格。从前宣茗被造谣的时候，李秋澄时常关注她经纪人发出的声明。从来都是证据确凿、链条清晰，让人毫无反驳之力，绝无被打成“虚假澄清”的可能。
声明中总结了李秋澄老师和当时的同学对他的评价，以及宣茗让李秋澄第一时间写下的手信，信中陈述他从未有过任何霸凌举动，也许与姚同学有过矛盾，但也不是他随意造谣的理由。
从头至尾，没有提过姚同学才是真正的霸凌者，而李秋澄，是故事里那名被锁在器材室的受害者。
这些故事是由评论里李秋澄的校友揭开的。
“我是舞蹈附中xx级9班的学生，李秋澄的同班同学。我印象中的李秋澄，从来没有过任何与‘霸凌’二字沾边的举动。他性格温和，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吵过架。反而是姚同学在整个班甚至整个年级都风评不佳，背后原因，为了姚同学所剩不多的面子，我不多说。但是作为当年那段故事的目击者之一，我希望姚同学记住，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多端、满嘴谎话的人迟早会有报应。楼中楼附上学生证、与李秋澄的毕业合影。”
随后，又有两三位李秋澄的同学发表类似的评论，其中言语最偏激的一条，揭开了姚同学最后的遮羞布：
“除夕夜是有人被关在器材室，当年是有人被言语侮辱，甚至被人拳打脚踢，被揪着头发按进水桶里。但是那个人是你吗？姚xx，你在这个故事里真正的角色真的是受害者吗？你的同学不是死了，也不是不上网，之前风向批判李秋澄，我说的话都没有人相信，但是今天，我就要大声地说，李秋澄从来没有霸凌！他才是帖子里所描述的受害者！”
“姚xx，连造谣都要用你当年霸凌李秋澄的真实故事，请问你是对当年的举动还很骄傲是吗？”
至此，彻底引发轩然大波。
一批人仍然表示两方各执一词，不知该相信谁；但也有一批人，因为聚星传媒给出的声明，以及李秋澄老师同学的证词，已经开始偏向相信事实。
总之，现在的风向已经一半反转，至少在大众眼里，李秋澄霸凌并非板上钉钉的事实。
李秋澄看到最后，怔忪抬眼看向宣茗。
实话说，他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事情实感都不强。无论是全场第一，还是直拍黑马，又或者是最近无端被造谣，又连夜被澄清。
他还没有习惯万众瞩目下的生活，但很多恶鬼已经悄悄爬到他的身后。
所以他下意识寻找宣茗的眼神，像寻找一个依靠，寻找能在这条陌生且危险的道路上引领他、保护他的人。
宣茗伸手拿回手机，淡笑对他说：“才是开始呢，不着急，该是你的清白，都会还给你的。”
关催雪轻轻拍他肩膀：“昨天吓坏了吧？我说秋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一百多个人里，就你最乖了。”
李秋澄低下头，“从来没想到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宣茗轻笑，“你要是真的红了，这样的事多了去了，现在思嘉还能帮你澄清。等以后大大小小造谣满天飞，她说不好都管不过来。”
“所以呀，”她语调带上江南味道，“秋澄小老师，要习惯做大明星哦。”
李秋澄离开露台，正要回练习室。身后关催雪和宣茗也许以为他听不见，已经开始漫天闲聊，聊到一两个私隐秘密。
“所以小秋澄这事真的有梁家少东帮忙？”关催雪语调慵懒，问宣茗。
李秋澄闻言，脚步当即一顿。
他知道自己不该听的，这些是宣茗从前的故事，是她的个人隐私。但是莫名其妙地，他真的很想听见宣茗的回答。
听一听……梁嗣音口中的，他那位与宣茗纠葛颇深的哥哥。
“嗣音找的，又不是我去让他帮忙。”
“那不也是用你手机打电话？梁大少接电话的时候，哭都要哭死了吧！铁石心肠的Camellia终于愿意跟他讲话……”关催雪兀自笑了一会儿，随后又叹气，语调浮上几分担忧，“可是阿茗呀，梁生还有几天喜宴？你现在联络他，戳爆梁家人肺管子都说不好。”
宣茗沉默了一会儿。
“你都说了，他要办喜宴。两家夫妻名分一定，什么变数都不会有。梁家人何必还在意一段陈年旧事？
“再说……
“昨天过后，我已经拉黑了。”
宣茗强调，“所有梁嗣宁的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阿茗：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