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宣茗盯着手卡，竟然一时忘了讲话。
台下练习生纷纷骚动，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终于，宣茗再度举起话筒：“现在，公开第三名练习生的现场公演得票数——”
大屏幕“啪”跳出来一个名字——
周疏桐高喊一声“啊！”，然后惊吓地抱头蹲到地上。
第三名，江凌。
他拿下七十二票，《疯语者》组，最后以两百二十九的高票告终。
李秋澄弯腰，安慰已经快哭崩了的周疏桐。
《特邀嘉宾》组包揽前二，只要弃票率不是太离谱，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全场第一。
选秀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向祭天的小甜歌组，竟然反转逆袭拿下了五十万票附加分？
全场哗然。
惟一的悬念，只有第一的归属。
李秋澄站在前排，他抬头时，能清晰看见宣茗投下的视线。
她站在台阶上，看着手卡，神色沉静，只是云淡风轻的旁观者、宣判者。
这一次公演，李秋澄明明已经胜了，然而当他如孤独幼雏，不安地寻找宣茗的安抚时，宣茗却没有像从前一样，朝他点点头。
他忽然心慌。
“现在，公布概念评价现场得票数第一名的练习生——”
语气清淡，毫无波澜。
李秋澄恍惚失神，甚至忘记看大屏幕。
直到全场寂静片刻，然后瞬间爆发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所有人惊讶地朝他围过来，周疏桐顶着一张哭皱的脸看向他，李秋澄才将将反应过来——
大屏幕上，金字塔顶端的名字，依然是他。
第一名，李秋澄，九十九票。
周疏桐九十二票，拿下第二名。
《特邀嘉宾》组总票数二百七十三，远超《思凡》与《疯语者》，直接夺下五十万票附加分。
完成了一次无人敢想的逆袭。同时，李秋澄也创下十四年来的新纪录，继Camellia之后，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三次公演全部个人第一的练习生。
关催雪一边鼓掌一边惊讶：“恭喜李秋澄练习生，再次拿下个人全场第一！”
孔莹姜笑着调侃：“终于！llia老师后继有人了！”
李秋澄反应有点慢，直到梁嗣音一把将话筒扔过来，他才迟迟感受到，他好像成了别人眼里的奇迹？
可是为什么没有兴奋的实感呢？
甚至接过话筒时，他仍然很平静地先向导师团队鞠躬。
台下有练习生悄悄说：“我天！二十万加票！李秋澄上次差第一名只差四十多万！”
而上次是强制9pick，这一轮次，只是强制2pick，票池大大缩小，二十万票的影响堪称巨大。
这一届上位圈与下位圈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二次顺位发表中，第八名的周疏桐高了第九名一百多万票，是他与第一名沈冠清票数差异的两倍。
然而目前在上位圈的八个人中，没有一人能形成哪怕十万的票数断层，厮杀猛烈、咬得特别特别紧。
二次顺位发表中第七名的李秋澄获得了二十万的加票，意味着他将是三轮顺位中，争C的有力候选。
李秋澄迷迷糊糊地说完感言，又向台上导师鞠了一躬。
他注意到宣茗神色，但她只是露出最寻常、最机械的恭贺表情。
三公录制结束，为了省一套妆造，一个小时后所有练习生集结报告厅，开始录制决赛前最后一场公演舞台。
导师合作舞台是101系本土化之后增添的赛制，不与投票和排名挂钩，属于福利性质的舞台，每个挺进三轮的练习生都有上台的机会。
只不过合作舞台录制当天，已经是三顺公布之后，所以，幸存者和淘汰者上台的心态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导师合作舞台的分配任务由杭导亲自主持，他到场之后，先说了一段无关痛痒的串词，然后拿出手机：
“现在，我们来连线一下好久不见的PD，让林PD来帮我们发布这一次合作舞台的任务！”
大屏幕显示连线中，不过半分钟，对面就接通视频。
林琅左手打着石膏，看背景像是在家里。
所有练习生纷纷举手鼓掌欢呼：
“PD——”
“好久不见小林PD——”
“PD不做妆造也好帅的！”
林琅寒暄过后，开始和杭导一起主持合作舞台任务发布。
“……导师合作舞台的训练时间为一周，也就是下个周六，你们将迎来决赛前的最后一支公演舞台。”
“那么，几位导师分别准备了哪些曲目呢？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吧——”
导演调试大屏幕的间歇，周疏桐悄悄问李秋澄：“你想去谁的组？我有点想去Maggie那里。”
李秋澄垂眸，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今天之前，他都不会犹豫。
可是现在他心绪交缠，复杂纠结。
要遵从他自己的愿望，除了宣茗，他不会选别人。可是……
他在赛时这么做，真的对吗？
李秋澄一直知道做偶像歌手这一行，职业操守与私生活要求远比其他行当更严格。虽然该不安分的还是不安分，可是李秋澄并不希望他是辜负真心的那个人。
他清楚地知道，他如果能出道，一定全部都是选择他的国民制作人的功劳。
没有营销、没有镜头，在这种贫瘠的情况下，仍然愿意给他投票的人，其实付出了最纯粹的心血。
他不能这么没有责任心。
但这些念头冒出来的同时，他又会不可抑制地想：他试过去做圣人，可是人类也是低劣动物的一种，坚持职业操守，并不代表他能泥石封心。
他想靠近宣茗、想依赖她、想陪伴她，也想……被她信任，被她依赖。
这是他没有办法控制的情绪。
他因此纠结，因此唾弃自己。
这一次，就要在理与欲之间做出抉择了。
大屏幕亮起。
先播放的是抒情曲《金阁寺》，Maggie孔莹姜的自作曲，收录在她前年新出的专辑中。
周疏桐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
“我去这里就好。”
而李秋澄还在等待。
第二首是林琅原组合的舞曲，类似《疯语者》的风格，鼓点强烈的Funk Pop。
国民制作人为他投的原本就是《疯语者》，只不过李秋澄被票出。如果在导师合作舞台选择这首歌，大概率能调和一下粉丝的意难平，让他这段旅程显得更圆满一点。
下一首是很明显的关催雪风格，中间有非常多tutting动作，没有舞蹈功底的话很难驾驭。
李秋澄左右看了看，许多如江凌这样的舞担已经蠢蠢欲动，在座位上就开始比划起动作。
……这也是他可以挑战的曲目，舞种新鲜，且舞担集合，练习难度不会很大。他也不用再一个人教一组的舞蹈。
连着又播放了两首歌，一首rap曲，一首抒情曲，都是属于另外两位导师的。
只剩下最后一首，宣茗准备的歌曲。
李秋澄深吸一口气，静静等待。
大屏幕开始缓缓播放空旷悠远的旋律曲调。
台下顿时收了声音，所有人都惊讶地捂住嘴巴，万万没想到宣茗竟然会拿出这首歌！
《阿芙洛狄忒》。
这是她solo出道第二年发布的专辑《神谕》的主打曲。
当时宣茗十九岁，已经基本从海外归来的偶像歌手转型成本土新生代演员，她试着发布过几张迷你专辑，但因为国内唱片市场式微，始终反响平平。
与此同时，她的世界广泛知名度，也随之渐渐下降。
那时她做演员赚得也够多了，她既然成功转型，获得了认可，还拿下了反恐题材的《天塌》这种优质资源，本不必纠结于歌手这个职业。
然而《天塌》之后，她很久没有接影视资源。
李秋澄现在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得罪了资方，等到认识梁嗣宁，才又接到了《悬悬》。
但在之前，他的印象里，那段时间宣茗一直在准备《神谕》专辑。
他起初以为她怀抱着对偶像歌手行业的热爱，所以在所有人都要她趁着热度多接几部剧，好来稳固地位的时候，宣茗才会暂退幕后，参与策划《神谕》。
但现在看来，除了坚持初衷，大概也有影视圈无路可走，试图绕过这个坎，辟出新路的原因在。
无论背后故事如何，最后，策划完整、故事精致、曲目高级的《神谕》掀起了一大波新风潮。
世界范围内大爆，堪比《玫瑰花道》一样惊艳的成绩。
国内也借着这一阵东风，大肆操办起那一年的101系选秀，挽救了一潭死水的本土偶像歌手市场。
可以说，国内偶像行业能有今天，《神谕》功不可没。
“这是神专！神曲！”
“啊啊犯规啊！宣姐怎么能拿出这首歌！”
李秋澄默默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林琅听到现场惊天动地的呼声，隔着屏幕笑说：“看来大家都很热情高涨啊？”
“那么接下来，我就来介绍选取规则了哦？”
“导师合作舞台任务曲选择顺序，根据第二次顺位排名从高到低进行选择，一共六首曲目，除了《阿芙洛狄忒》只能容纳五人以外，其他曲目都是六人小组。满员即停。”
“现在，请二顺第一名，沈冠清练习生，选择你的合作舞台任务曲。”
沈冠清、江凌、梁嗣音……
排在李秋澄前面的练习生一个接一个走进去。
终于，林琅念了下一个名字——
“请二顺第七名，李秋澄练习生，开始选曲。”
李秋澄从多功能厅出去，走进练习大楼。
合作舞台的教室只需要六间，因此都安排在同一层，也就是有露台的那一层——李秋澄这段日子里，最深刻的回忆之一。
他走到一块歌曲板子前，握紧双拳。
半晌之后，他仿佛终于做好了准备，轻轻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