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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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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郁忐忑地将餐厅地址发了过去,结果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没等到楚林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张媛梅的电话。

张媛梅是个在家闲不住的人,现在腿虽然不方便,但每天就想找点儿事做,昨天与秦子郁逛街,今天就与朋友在江滩边约饭。

电话中张媛梅说道,“子郁,老余有点事不能陪我,你来陪我去吃顿饭,都是学校的老师。”

秦子郁挂了电话就出门了,他先是去了余老家里,然后开车带着张媛梅去江滩餐厅,一路上张媛梅喋喋不休,讲这学校的一些事情,有些事秦子郁知道,便与她说上两句,不知道的就默默听着。

路上虽然有些堵,但路程不远,四十多分钟两人就到了江滩边的一家西餐厅门口,秦子郁从车后面拿了轮椅下来,又将张媛梅扶上轮椅。

餐厅中灯光温暖,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坐在大厅弹奏钢琴,秦子郁四下看了几眼,张媛梅朝着角落里的几个人抬了抬下巴笑道,“学校新来了一名外教,我们几个老人一起请她吃顿饭。”

“嗯。”秦子郁放眼望去,餐厅的角落里,果然坐着几名眼熟的老师与一名外教,其中一名青年朝着他抬了抬手,秦子郁一愣,问道,“李老师也来了?”

“可不就是吗,”张媛梅说道,“李老师与她们关系不错,今天也一起过来了。”

“张教授,”李程与张媛梅打了招呼,目光又落在了秦子郁身上,笑道,“听说你开始工作了?”

秦子郁大学时性格孤僻,与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位辅导员了,虽然双方都有对方的微信,但几乎不聊天,上一次说起话来,还是李程给秦子郁转发的新年快乐,秦子郁回了一句同乐就没了下文,此刻被问起工作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工作了也没与老师说一声。

“刚工作。”张媛梅帮他解围道,“连我和老余都是才知道,这孩子估计是想稳定了再说。”

李程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说道,“秦子郁过来坐,跟老师讲讲新工作怎么样。”

秦子郁看了一眼张媛梅,张媛梅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没事,我自己能行,你去吧,这两年你都不在海市,李老师也很挂念你。”

秦子郁不太明白张媛梅所说的挂念是什么意思,一名大学老师,要带的学生不计其数,每一个都去挂念,那还有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事情,秦子郁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只当是张媛梅在说客气话。

哪知刚坐下来,李程就说道,“这两年我经常找张教授问你的情况。”

“我?”秦子郁干笑道,“我跟着余教授挺好的。”

李程倒了一杯温水,递到秦子郁面前,秦子郁伸手去接,李程却往后躲了一下,说道,“手掌打开我看看。”

餐厅内琴声悠扬,角落的灯光不太明亮,秦子郁抿了一下嘴唇,在李程面前慢慢打开了右手掌。

原本清晰的掌纹被纵横交错的疤痕割断,昏暗的灯光下,秦子郁看着自己掌心,眼尾不自觉地抽动。

“这两年还好吗?”李程语调轻柔,将手里的温水放在了秦子郁掌心。

“挺好。”秦子郁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李程说道,“你大四毕业后,我总是很担心你,怕你像之前那样做傻事。”

“我没做什么傻事,”秦子郁不悦地将水杯放在桌上,桌上的其他几人正聊得火热,并未在意他们说什么,秦子郁低声道,“我非常感谢老师那天送我去医院,但我真的没想死,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李程见他似乎不高兴了,只好顺从他说道,“好好好,是老师误会了,只是当时你在寝室昏迷不醒,实在是吓到我了。”

大四那年,秦子郁有一次发烧,整个人都不太清醒,说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意识,他吃了全部的感冒药与退烧药,如果不是同寝室的室友及时通知李程,恐怕他当时就醒不过来了,李程当时看到了他掌心的疤痕,以为他长期受抑郁症困扰,一心求死,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担心他。

而秦子郁的胃溃疡也是在那次洗胃之后严重起来的,他当时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非常差,于是他跑到自己实习的工地,仰望着那高高的吊塔,一轮金红的落日沉入大地,这一刻他突然泫然泪下,心中明明没有什么必须哭的理由,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彼时的秦逸在中亚的某个战争频发的国家,他拿出手机,站在余晖之中给秦逸发了一封求助邮件。

邮件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他问秦逸,爸爸,人为什么而活着?

秦逸当然没能够及时回他的邮件,他收起手机擦了擦眼泪,怔怔地望着那吊塔,然后就听见身旁有人说道,“哪来的学生,不好好学习,躲在这里偷懒。”

说话的人是余国治,当时余国治受邀来参观项目,秦子郁本以为这里没人,此刻被说话声惊道,连忙又抬起手臂抹了一把眼睛。

“哟,还哭了。”余国治嘴欠道,“现在的小孩就是吃不了苦。”

秦子郁皱着眉头看向余国治,眼眶发红道,“我没哭。”

余国治一耸肩,转身就走,“我管你哭没哭,吃不了苦就滚回家去,来工地做什么。”

这时秦子郁才认出了余国治,本以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哪知道说话这么刻薄,他冲着余国治的背影叫道,“我偏要来工地怎么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秦子郁气得去考了余国治的研究生,面试当天余国治认出了他,冷嗤一声说道,“这不是上次在工地哭的那小子么,我可不要。”

秦子郁咬着牙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没哭!”

一老一少愣是将这两句话争执了十来遍,在场的其他几位老师简直要无语了,余国治这才说道,“你有种就跟我去云贵呆两年,呆下去了我就相信你没哭。”

秦子郁腾地一下站起身,“去就去,谁怕谁!”

也是在秦子郁准备去云贵时,秦逸那边才给他回了一封邮件,上面写道,小郁,爸爸认为人应当为生命中的美好而活,如果有一天你发觉你生命中的美好全都不见了,那就去创造美好。

邮件中还附带了一个视频,秦子郁在动车上将视频反复观看,视频的开头是秦逸晒得发红的脸,他带着一顶灰色宽檐帽,对着镜头笑了笑,然后说道,“小郁,爸爸给你看个好东西。”

接着镜头一转,秦子郁看到了一座古老且残败的庙宇,镜头略显局促,将将拍下这一座庙宇,秦逸在镜头外说道,“我们花了半年的时间修复这里,力所能及地将它恢复到战争之前,这里的人非常高兴,他们的笑容就是爸爸人生旅途中的美好。”

秦逸说完镜头晃了一下,像是拍摄设备被放置在了一个石台上,镜头中出现了几张年龄各异的外国面孔,最小的看起来不过才六七岁模样,他们皮肤又红又黑,穿着又脏又旧的衣服,抱着属于他们的民族鼓在拍打,他们站在镜头中转圈,跳舞,唱着秦子郁听不懂的歌,然后冲着镜头热泪盈眶地笑着,他们的身后是饱经风霜的人文历史,身前是一枚小小的现代摄像机,他们的表情淳朴且自然,用生硬的汉语,对着镜头,对着秦子郁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说谢谢。

动车飞快且平稳地穿过了黝黑的山洞,秦逸晃了一下镜头,画面中闪过了一瞬间的荒凉与疮痍,但很快就被秦逸遮住了镜头,屏幕被他那张晒得发红的脸填满,他悄声说道,“小郁,我给他们讲过你,也讲过你妈妈,因为你们我才能站在这里,帮他们修复了陪伴他们几百年的历史,所以刚才那句谢谢是给你,也是给妈妈的。”说着秦逸忽地一笑,又继续说道,“他们中最小的那个小女孩,见过你的照片后,非说要嫁给你,我说这可不行,我儿子只喜欢男孩。”

秦逸停顿了一下,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睛,认真道,“我很想你和妈妈,再等些日子,等到战争平息,或是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爸爸就回家。”

餐厅内演奏家弹奏的《G小调第一叙事曲》结束,秦子郁从回忆中抽离,他站起身说道,“老师,我去一下洗手间。”

从角落走到明亮的餐厅中央,灯光好似骤然亮起,秦子郁回头看了一眼与人畅谈的张媛梅,嘴角微微往上勾了勾,秦逸说得对,人生中的美好事情有些多,不论是人与事,只要你愿意给时间一个机会。

想着他就朝洗手间走去,余光却瞥见了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简单的黑色西装就能穿出矜贵的气质,大厅内钢琴声霎时响起,曲目换成了《G大调小步舞曲》,音符如同一个踮着脚尖的人,踩着一道道发白的阳光,一步一跃,一跃一时光,从南泽岛的夏日一点点跳跃至今,直到今夜。

中午还在电话里说要在家陪长辈,现在却和别人在外面用餐?

秦子郁脑子里全是楚林在电话里说的话,他站在原地,看着楚林对面的那位高鼻梁的白皮肤女士,棕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性感迷人,不知与楚林说了一句什么,楚林微微一怔,接着这名女士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楚林的额角,然后举起酒杯。

明明环境嘈杂,秦子郁仿佛听见了酒杯相碰的清响,接着见他们二人各饮一口,然后又同时笑了。

楚林得笑意很浅,唇角微微勾着,窗外绚丽的夜灯落在他眉眼,有种说不出的旖旎,秦子郁翻遍所有记忆似乎都找不到他这般模样,钢琴声变得急促而不间断,他的心跟着愈发收紧,而对方也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冷着脸朝他望来,在见到他之后,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然后很快又皱了皱眉,别过了脸去。

秦子郁骤然醒神,仓皇而逃。

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秦子郁慢慢冷静了下来,楚林本就是个直男,这个年纪与年轻貌美的女士一同吃饭属实正常,他在国外留学多年,审美从黑发黑瞳的吴薇薇变成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能理解。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秦子郁给自己好好做了一番心理疏导,然后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刚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就从镜子里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李程,他回过头,将纸扔进垃圾桶,说道,“老师,您来上厕所啊。”

李程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秦子郁卧槽一声,正要甩开他,就听他说道,“我做辅导员是不是很失败?”一口开就是满满的酒气。

李程年纪不大,秦子郁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初入职场的他斗志昂扬,立志与所有的学生打成一片,却没想到秦子郁那件事,直接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李程握着秦子郁的手,醉醺醺地说道,“是老师以前疏忽了,当初只知道你不爱与同学们接触,没有细究你的原因,这才导致你在寝室发生那样的事情,是老师平时对你们关心不够,后来你要去云贵做项目,我也找过张教授,她说你很好,我……”

“李老师。”秦子郁打断他道,“谢谢您的关心,我是真的很好,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

说着他就不由分说将李程的胳膊挂在自己肩上,搀着他回去,李程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着自己已经拿到了心理咨询师的证书,还与他保证道,今后绝不会再让他手里的任何一名同学发生这样的事情。

秦子郁无奈回应他,“是是是,您是最负责的老师。”说完一抬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只见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人,身形高大挺拔,明明遮住了大厅一部分光线,整个人却是亮眼夺目。

只是那双如墨的眉眼,透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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