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然和沈修孝一生恩爱，小时候身体上的伤害多少也给叶清然造成了影响。

80岁那年，叶清然在一个午后，握着沈修孝的手，永久的沉睡了。

在叶清然呼吸停止的时候，沈修孝便猛得从午睡中惊醒，没有悲伤没有痛哭，他静静凝望爱人的容颜，看了一辈子的脸在他心里永远那么好看。

沈修孝给叶清然置办了葬礼。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担心他悲伤过度的晚辈们一大早便来探望。

可别墅静悄悄的，晚辈们想着他还在休息，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床上的老人抱着一个相框面带微笑，早已离开人世。

有人忍不住掩面抽泣，沈修孝怀中抱着的相框里是一个少年。

少年仰头看空中群星，月光照耀下，一抹浅笑，比群星更璀璨。

就是这个盛夏的夜晚，叶清然落入沈修孝的眼中，就此住进他的心里，一辈子都没走出去分毫。

晚辈们依照遗嘱，将沈修孝与叶清然合葬。有人送来满天星摆在墓碑前，像那晚的满天群星，也像墓中两人执手一生的爱情。

叶清然在死后，灵魂脱离躯壳，他担心沈修孝看到他离世情绪失控，但掌管世界的“神明”无法给他更多的时间，只让他最后看了眼爱人便被拽入一个空间。

那是一片虚无，有一个声音凭空出现：“叶清然。”

“您是谁？”叶清然有些茫然。

“我是……”那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许久才说，“规则，你可以将我理解成世界规则。”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叶清然问。

自称世界规则的声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重活一次吗？”

“因为我向您许了愿？”叶清然试探。

“不是。”世界规则的声音有几分无奈，“我只是规则，我无权改变规则，让你重活一次的是沈修孝。”

叶清然短暂地消化几秒，震惊地瞪大眼睛。

“很久以前，沈修孝就认识你，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了你一辈子。”世界规则缓缓讲出一个不像故事的故事。

“所有的时空你和沈修孝都会相遇，都会被彼此吸引，都会相知相爱，但那个时空的规则出了错误，沈修孝在遇到你前，遇害了，但他的灵魂依旧找到了你，在宋垣之前。”

叶清然微微愣神，他不知道这件事，他想到什么，问：“那他知道吗？”

世界规则明白他是谁，回答说：“他知道。”

叶清然抿唇，眼眶微微发热，沈修孝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件事，就这么瞒了他一辈子。

“他一直陪着我，所以当年的车祸，他才会那么巧的出现，将我带回家，对吗？”叶清然声音有些哽咽。

“嗯，他曾经无数次挡在你面前，但是……他已经死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世界规则的声音没有人类的情感，平白的叙述着，“那年你想自寻了断，他拼尽全力吹起一阵风，引来唯一在你附近的宋垣，救下你。”

“那……那个笨蛋。”叶清然逐渐泣不成声。

“他没想到后来会发展成那样，鬼魂修炼是不能害人的，厉鬼强大但也断了跟你在一起的所有可能。宋垣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快修炼圆满，只要你再等等他。”

“但是我没有，我……签下了捐赠同意书。”叶清然几乎是失声地说出一句话。

世界规则听清了，继续说：“所以他气急了，抽出宋垣的灵魂禁锢在你身边，宋垣看不到沈修孝，但沈修孝要让宋垣好好看着，你到底为宋垣付出了什么。”

“当你躺上手术台，沈修孝彻底失去理智，你没想活下来，他也绝对不允许你的器官被移植进宋垣的身体，所以他选择拉着宋垣给你陪葬。”

“最后他听到你想重活一世。”

“那个笨蛋，每次我说什么，想什么，他就偷偷摸摸去做，也不知道问问我。”叶清然想起什么，一时间又哭又笑。

“想跟人在一起的鬼魂是不能害人的，他破了禁忌，也付出了所有修行送你回到过去，你可以理解为平行时空。他没有选择跟你一样重生，而是将自己的记忆送给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他是他，但也不完全是他，只是一部分的他。他之所以没有选择重生，是害怕伤害你，完整的他是厉鬼，而他压制不住厉鬼的本性，控制欲，占有欲，随时会伤害你，这就是厉鬼无法和人在一起的原因。”

“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他的灵魂还困在另一个时空，叶清然，你愿意去爱完整的他吗？”

叶清然摇摇头，世界规则险些皱起自己不存在的规则眉毛，还好叶清然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它眉毛的诞生。

“您不该这么问，我一直都爱他，不论他是什么样的。”叶清然笑道，“孝孝的占有欲很可爱，他会偷偷藏起我的东西，放大百倍的话，完整的他会想藏起我吧，所以他的控制欲也会很可爱。”

“那你愿意吗？”

“只要是他，我就不会不愿意。”

“哪怕是失去记忆？”

“失去这辈子的记忆也是一样的。”叶清然望向虚空，声音无比坚定，“就像他一样，不论什么样的我，都会在遇上他的时候，确定就是他。”

“那好，祝你好运，叶清然。”世界规则缓缓说着。

周围的虚空渐渐消失，而叶清然也不见在原地。

叶清然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有些茫然，他只记得自己上了手术台要给宋垣捐赠器官。

那么多器官移植也能活下来吗？

叶清然搞不清状态，迟钝地摸摸自己身体的各处，没有疼痛，是麻药还没过吗？没有缝针，是医生技术高明吗？宋垣得救了吗？他睡了多久？

就在他快被自己生产的问题淹没时，有护士开门走了进来，看到他，露出一抹堪称慈爱的笑容：“你醒了。”

叶清然点点头：“我想请问下，手术成功了吗？”

护士遗憾地摇头：“很抱歉，在手术开始前，患者突然停止呼吸，抢救无效。”

叶清然微微愣神，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应该难受的，却异常平静，好一会才向护士道谢：“谢谢您，辛苦了。”

护士没再多打扰他，叶清然在病房里休息到傍晚便办理出院。

他本身就没什么事，医生简单的检查便放行了，临走前医生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希望青年往后的日子花团锦簇，熠熠生辉。

叶清然不知道医生想了什么，他慢悠悠走出医院，就近找了个地方草草吃饭，而后月光路灯为伴，徒步回家。

等叶清然到家的时候，正是周围人家最活跃的时候，空气中还飘散着饭菜的香味，时不时有孩童或男女的嬉闹声从家家户户敞开的窗户里传出，一眼望去整栋楼只有叶清然家是黑的。

青年慢吞吞坐上电梯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他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径直走向浴室，简单洗个澡，便将自己卷进卧室大床的被子里。

热闹的世界被他隔绝在一扇窗户之外，许久，被窝里响起细微的抽泣，叶清然小声难过着，宋垣的死亡对他意味着什么这太复杂了，或许跟爱无关，他就是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再没有什么跟他有联系了。

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这么多年来，紧紧抓着宋垣，比起爱情，可能更多的是熟悉跟安全的感觉，现在这仅存的也彻底没了。

哭着哭着，叶清然最终睡着了。

当他从浅睡进入深度睡眠，房间里的气温莫名降低，一阵奇怪的风卷起半开的窗帘，将唯一的光隔绝在外，整个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就在这黑暗中，床头似乎出现一个黑影，模模糊糊，跟周围融为一体，他浑身是尖锐的厉气。主人小心地控制自己不安分的力量，尽可能不影响床上的青年，但心底的欲望疯狂叫嚣着，恨不得将床上的人拆卸入腹。

与本性搏斗导致黑影不稳起来，最终本性战胜理智，控制身体凑近青年，黑雾组成的手指捏住青年的下巴，用力地在同一个地方揉捏。本性的目光落在青年纤细的脖子上，恨不得就此将青年带走，跟他一起坠入地狱。

所幸理智及时夺回控制权，将本性驱逐回黑暗角落，但本性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青年白皙的下巴上多出两个清晰的指印，估计不久便会淤青变紫。

理智无措地保持当前的姿势，本性借机又从角落里跳出，将理智踢到一边，恶狠狠地亲了口青年，在理智反应过来前，自己缩回角落。理智平白挨了一脚，气也没办法，现在青年的嘴唇也红了。

房间里响起很轻的叹息，最终理智温柔地在青年唇上落下一吻，企图掩盖本性的行凶，而后退回黑暗中，消散在空气里。

第二天叶清然醒来，只觉下巴很痛，起床去浴室查看，就看到自己脸上的指印。他茫然地摸摸淤青位置，想不出这是哪来的伤口，不过还好，他之前因为捐赠的事辞去工作，倒不用担心出门。

想到什么，叶清然赶忙拿出手机跟房东续约，之前觉得自己会醒不过来，就在手术前跟房东说了退租，还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房东还没找好下家，干干脆脆地跟他继续之前的合约。

等这淤青散去点就找工作，叶清然胡思乱想着，瘫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不经意间摸到一本放在茶几上的书，手一僵，又慢慢放松，拿起书翻看起来。

这是曾经买给宋垣的书。

叶清然想着，他没注意到当他拿起书时，周围平缓的空气似乎有什么突然暴动了一下，但只是一秒就被压制住，泄漏出来的就像一阵凭空出现又凭空散去的风，温度也随着这阵风降低不少，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叶清然看不见他的背后有个青年的身影，青年很高，比他还高出半个头，此时对方弯腰支撑在沙发背上，像是从后环保住他，而青年的瞳孔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死盯着他手里的书，恨得想将其撕碎。

也是从这天开始，叶清然发现自己一旦碰点什么跟宋垣有关的东西，就会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升天灵盖。

说实话，叶清然不怕鬼但也怕鬼，正好他也想重新开始，不管这股奇怪的寒意是什么，都让他开始有意识的逐渐清理家里关于宋垣的东西，包括那些书，这些物品里没用的就扔了，有用的就放进小区的捐赠箱里。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必须尽快处理掉，不然会很危险。

他的危机感确实随着东西一点点消失变轻，他莫名地松了口气。房间里他看不见的青年周围的厉气似乎因叶清然的行为被抚平，至少没像第一晚那样尖锐，锋芒毕露。

但还有一件让叶清然苦恼的事，他身上的淤青每晚都在增加，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有些地方还让他有些害羞。

明明睡觉他都有好好检查自己，可第二天醒来还会出现淤青，这些痕迹永远好不了，他永远出不了门，虽然手里有存款，但这么下去也会有耗尽的一天。

“莫非是这房子不干净？”叶清然嘟囔一声，一旁的厉鬼一僵，他又摇摇头，想自己异想天开，“算了，明天去医院看看，别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

当晚，叶清然又仔细检查一遍自己，然后将自己团成团，防止自己乱动，然后开始睡觉。

等叶清然的呼吸平缓起来，隐藏于黑暗的厉鬼又显露身形，缓步靠近床上的青年。

理智告诫本性不许再留下痕迹，本性哼唧一声，依旧我行我素。

理智：你轻点，别再让他察觉了！

本性：关你屁事，他是我的！

两股意识谈不妥又打了起来，最后自然还是掌管力量的本性压制住理智，得意洋洋地亲吻床上的青年，但或许是这几天被淤青困扰，叶清然睡得并不深，理智和本性打得又凶，两股意识本就对他没设防，所以在本性得意的时候，叶清然醒了。

理智当时正在跟本性吵架，不经意看到叶清然睁开眼，整股意识惊恐地躲进本性常蹲的角落，把身体的控制权完全交给本性。

本性意识到不对时，扭头跟叶清然来了个对视，此时他还掐着后者的下巴。

叶清然眨眨眼，彻底清明起来，他身上压着一个俊美的青年，是那种一眼便难忘的容貌，但不论是对方跟他接触地方的体温还是对方黑漆漆没有瞳仁的眼睛，都在告诉他，对方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

刚睡醒的叶清然胆子很大，他见身上的人不动，伸手探向对方的心口，果然没感受到心跳声。

“你是鬼吗？”叶清然小声问。

本性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怕实话实说会吓到人，又不想说谎骗人，只好什么也不说，若是这会理智还在场，怕是会拉着他跑路，但理智这会躲进角落硬是不出来。

叶清然仔细观察青年，发现他周身萦绕的黑气，还带点腥红，他又问：“你是厉鬼吗？”

被发现真身，本性也不带怕的，超勇的就着当前的姿势又亲了叶清然一口，反正他手也还没松开，能在叶清然清醒的时候亲人，本性兴奋到周身的黑气都在翻腾，而后问：“对，你怕吗！”

他本意是想学理智温柔问人，可理智不在，本性就凶，语气更凶，故作温柔倒显得狰狞起来，又因为他此时很激动，一时间没控制住真实面目，死前的伤口显露出来，淌着血滴落在叶清然的被子上，还好他死前没有七窍流血。

叶清然盯着此时面目狰狞，语气超凶，明目张胆轻薄自己，还弄脏自己被子的厉鬼，眼睛微微瞪大。然后有血淌到他手上，他捻了捻指尖，暗黑色的血是从好几个伤口流出来的，而那几个伤口像是被利刃刺穿，连捅好几下，他看着突然很难过。

本性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很是紧张，但又期待叶清然的回答，他想如果叶清然害怕他，那他就把人关起来，关到不怕他为止，叶清然只能是他的！

角落里的理智察觉到本性的念头，就想跳出来，这会本性却不想理智出现了，牢牢将理智压制在角落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叶清然。

叶清然摸上伤口，答非所问地问：“这些伤口疼吗？”

本性思索一番，寻了个有利自己的答案：“可疼了！”正大光明地蹭进叶清然怀里要吹吹。

理智：想骂人，但想骂的人是本性，骂他等于骂自己。

叶清然摸不清人死后成了鬼，是否真的还会有痛觉，或者说致命伤会不会一直重演，他真的对面前的厉鬼的伤口吹了吹。

温和的风带着青年身上的淡香，像一片小叶子卷着花香乘着风落在早已无法感知温度的厉鬼身上，莫名的让厉鬼感受到温暖。

本性微微愣神，理智借机挣脱压制，夺过身体的控制权，躲进黑暗中，只让叶清然瞧见隐隐泛红的耳根。

随着厉鬼的消失，被子上的血迹也消失无踪。

叶清然眨眨眼睛，望着寂静下来的房间，指尖似乎还残留血的黏腻，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而在黑暗中，被理智死死按住的本性又跟理智打了起来。

本性：他喜欢我！他还给我吹吹！

理智：呸！你不要脸！

本性：呸！来战！

因为打架，厉鬼安静了好几天，叶清然从开始的坚定到自我怀疑真的是做梦，好的是自己身上的痕迹逐渐淡去，已经可以出门了。

想着，叶清然拿起钱包手机，准备出门买些菜，只是当他握上家门把手，只觉一股阴风缠住他的手，坚决不让他出门。

“厉鬼先生？”叶清然小声喊道。

缠住他的阴风一僵，但没松开。

“厉鬼先生。”几日来的仿徨在这一刻消散，叶清然露出一抹笑，“我要出门买些东西，你可以晒太阳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传说很强大的厉鬼不惧怕阳光不惧怕道术，不知道他家的这只是不是。

恰好很强的厉鬼思考半秒，决定放叶清然出门，但整只厉鬼黏在叶清然身上，不肯再动弹半身。

感受到变化和身上的凉意，叶清然轻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出门，走在小区的小道上，向着菜市场而去。

真好，有人陪着他，虽然是只厉鬼。

“厉鬼先生，你喜欢吃什么？”叶清然也不管身上轻飘飘的厉鬼能不能回答他，一路上自问自答，为了防止路人异样的目光，他戴着耳机，听着歌，像是在跟人通电话。

“厉鬼先生，你是什么时候住在我家的，是在我之前还是我之后？”

“厉鬼先生，为什么我以前没见过你？”

一连串的问题让理智和本性都安静下来，他们难得融合在一起，没有再去争个你死我活。

“厉鬼先生，你是不是不能跟我说话？我给你唱歌好吗？”

青年说罢便很轻地哼唱起来，耳机中播放着青年喜欢的音乐，他不能将耳机分享给身上的厉鬼，于是自己唱着。

青年的声音不算惊艳，但非常悦耳，本性听着觉得整个鬼都热起来，他悄悄缠紧叶清然，心里嘀咕着：他的，是他的。

叶清然就这么去买了菜，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殡葬店，思索一会，进去买了个牌位和香烛之类的东西。

等回到家，叶清然将菜塞进冰箱，其他的东西则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厉鬼先生，我可以问你的名字吗？”叶清然不知道问一个厉鬼名字算不算冒犯，他一手拿着牌位，一手握着沾了金墨的笔，望着虚空。

许久没有等到回到，叶清然有些遗憾，正准备收起东西时，房间里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沈……沈修孝。”

叶清然微愣，开心地在牌位上写下三个字，面向虚空问，“是这三个字吗？”

牌位上正确无误地写着沈修孝三个字，房间里的厉鬼瞧了一眼，又嗯了一声。

叶清然得到答案，美滋滋将牌位放在客厅一张空置但位置极好的桌子上，摆好香烛，点上三支香，小声说这是烧给厉鬼先生的。

名叫沈修孝的厉鬼瞅着牌位，分裂的理智和本性又融合几分，他死的时候年纪尚小，十几年来也尝过来自生前家人烧来的祭品，但从未有此时品到的香烛这般甜。

“厉鬼先生，你收到了吗？”叶清然问。

沈修孝点点头，又发觉叶清然看不到他，开口说：“收到了。”说完想自己是不是太冷淡了，刚想补救，叶清然已经前往厨房做饭了，他只能作罢。

叶清然的午餐很简单，两菜一汤，平时沈修孝都是在一旁看着他吃完，今天沈修孝发现叶清然多打了一碗饭，还将菜匀出一半，而后又插上三支香，念着他的名字，紧接着他就收到青年分享出来的晚餐。

正当他疑惑时，餐桌前的叶清然说：“厉鬼先生，可以陪我吃饭吗？已经很久没有人和我一起吃饭了。”

沈修孝想起往日那些记忆，平静的厉气忽然有些沸腾，但很快又被压制下去，回应一声，坐到叶清然身旁。

叶清然看到被拉开的椅子，嘴角露出一抹笑。

今日的饭好像比往日都好吃些。

一人一鬼吃完饭，叶清然开始研究招聘广告。

沈修孝在一旁瞧着，又开始压制不住自己的厉气。自从他对宋垣动手，他就再也无法当一个正常修行的良善鬼，多年努力毁于一旦，但他从未后悔。

这个世界能成为鬼魂的多半都有特殊原因，或是命不该绝或者执念太深或是枉死复仇，除了枉死复仇那种，都想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能凝聚身体，完成夙愿。

而厉鬼是无法做到这点的，一旦堕落为厉鬼，厉鬼的欲念本性会吞噬理智，最终无差别攻击，伤害重要的人。

沈修孝在堕落为厉鬼时将自己的理智与本性硬生生一分为二，如果他没有将其分裂，那么他彻底成为厉鬼时，本性会控制自己，他会无法容忍叶清然离开自己的视线，不想让叶清然接触任何人，想将叶清然禁锢在身边，哪也不能去。

但即使他保留了理智，也无法战胜本性，无时无刻都想叶清然关在家里，目光所至只有他。

他不想叶清然出去。

“一定要找工作吗？”

本性再一次压制住理智，让他将问题问出口，还带着一丝委屈，沈修孝的本性像个孩子，害怕自己仅存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挣脱手逃开。

叶清然茫然地眨眨眼，他其实有察觉到厉鬼先生不想他出去，但是……

“我需要工作才能养活自己呀。”叶清然看向沈修孝声音的方向露出一抹笑，“厉鬼先生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工作，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对厉鬼先生有影响？”

接触阳光真的对鬼魂没问题吗？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他也不太想跟厉鬼先生分开，潜意识里，这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沈修孝没有再说什么，叶清然以为他妥协了，松了口气，继续翻看招聘广告。

实际上沈修孝是忘记了活人还需要金钱这件事，他听到后思考片刻，就转身离开了家。在成为厉鬼前，他大部分时候只能待在叶清然身边，有点像地缚灵，但成为厉鬼后，这限制便消失了。

沈修孝记得叶清然在亲生父母那里是有东西的，只是叶清然一直没去拿，或者说拿不回来。

他去叶清然的家走了一趟，看到父慈子孝，家庭和睦。没了叶清然这个前一段婚姻的孩子，叶良俊的新婚姻一帆风顺，叶清然原来的房间也成了杂物间，一切叶清然的痕迹都消失无踪，就像叶家从来没有叶清然这个人。

沈修孝来的时候，叶家正在吃饭，不知道聊到什么，叶清然的继母朱珍侃侃而谈，容貌经过十几年的金钱保养越发像个富贵太太。沈修孝盯着朱珍的手，那只双经过护理而纤细白皙的手，不像叶清然的手布满生活的斑驳。

不知道为什么，沈修孝觉得叶清然的手不该是那样的，应该也同目前这双手一样，不，应该更娇贵白嫩，那应该是双拿着画笔的手，而不是蒙尘在生活的荆棘里。

沈修孝出神的时候，朱珍同叶良俊说她这辈子做人做事没有一丝问题，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吗？

沈修孝记得就是这个人，日日夜夜辱骂叶清然，让叶清然食物中毒，让叶清然出车祸，让年幼的叶清然活在恐惧中，泯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想要跳进死亡的深渊。

他陪着叶清然的时间太久了，他是看着叶清然将升学考当做救命稻草，却被朱珍的一场车祸撞得稀碎，带着伤硬撑进考场，最后那根稻草也跟着断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无愧于心？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幸福？

沈修孝在叶清然面前压抑的厉气骤然爆发，今天就让他帮叶清然讨回过去被夺走的东西。

叶家的灯光突然集体熄灭，在尖叫中，厉鬼露出真面目，獠牙泛着光。

等沈修孝从叶家出来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他站在叶家门口，身后的叶家一片狼藉，但还能感受到人的呼吸。

沈修孝用鬼力凝聚一方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指尖，慢悠悠回到叶清然家。

叶清然这会刚做好晚餐，他将饭保温着，等待外出的厉鬼先生。

虽然沈修孝没有说，但叶清然能察觉到他的离开。

当感受到屋子里出现一股冷意，叶清然眉眼柔和下来。

“厉鬼先生，你回来啦，吃饭吗？”

回应是餐桌前的一张椅子被拉开。

叶清然高兴地小跑回厨房，将晚餐端出，点上三支香插在给沈修孝的饭菜上。

沈修孝看着叶清然的笑容，也跟着开心起来，他的然然就该每天都这么快乐着。

入夜，等叶清然睡着后，沈修孝又飘荡到自己生前的家，那是一个相当富贵的家族，京城第一的沈家。

经过十几年的时间疗伤，他的离世已经让他的亲人释怀许多，沈家旁支也有个叫沈容七的人慢慢崛起。

沈修孝知道自己的死亡多半跟这个叫沈容七的脱不了干系，但他并没有找沈容七算账。他去看了看自己的父母，两人因为他的离开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已经走出来，但没有再要一个孩子。

他给自己的父母托了个梦，叙旧之外还将叶清然的银行卡号告诉了父母，希望父母能将他生前赚到的小零花汇进去。

不多，但应该够他将叶清然一辈子锁在家里，足不出户。

然后他又去往自己爷爷的房间，在葛老的床前飘着站了许久，直到夜深了才进入葛老的梦境，将方才跟父母说的又跟自己爷爷说了一遍。

沈修孝一直跟爷爷葛老比较亲近，他在梦中被葛老紧紧抓住手，没有谈及自己死亡的原因，他之所以放过沈容七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但沈容七还活着，而且沈容七对葛老对他的父母确实孝顺。

他同葛老说这些年变成鬼魂一直陪在喜欢的人身边，葛老问他那是怎么样一个人，他想了一下，同葛老说，那是个不论变成什么样，他都会一眼喜欢，放进心里的人，很温柔很美好不论覆盖多少灰尘在他眼里都是熠熠生辉。

葛老听沈修孝这么说，十几年来的悲伤慢慢消散，他拍拍沈修孝的手，记牢沈修孝报来的卡号，他知道这场托梦之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孙子，但能在梦中知晓孙子过得好那便足够了。

人活到一定年数，知晓生死，对鬼神也不再惊慌。

沈修孝陪葛老最后下了几盘棋，直到天泛亮，他不得不离去。

这天沈家的三位掌权人醒来都相对沉默，统一的记得那串银行卡号。

沈天元夫妇将沈修孝小时候靠压岁钱当本金，滚动赚起来的小金库取出，打进那卡号里，不多，大概八位数，七个零。

葛老又偷偷往里头额外汇了一笔，说是给孙媳妇的见面礼。

沈天元夫妇：？？？

与此同时，一无所知的叶清然差点吓死，他先是收到叶家打来的几百万，说是当年叶良俊跟他母亲离婚时，说好等他成年要给他的房子跟钱，现在全部换成了钱打给他。

紧接着又收到千万的不知名汇款。

叶清然看着这些钱觉得有些烫手，叶家的钱他收下了，但这多出来的他有点害怕。

住在房子里的厉鬼却卷着一张房地产广告慢悠悠飘过来，将纸放在叶清然面前，拿着一支笔点点上面的精装房说：“买这个。”地段好，风景好，一切都好。

“厉鬼先生，这是你给我的钱吗？”叶清然咽咽口水，只要家里的厉鬼说不是，他就能把卡丢出去。

沈修孝歪了下头，应了一声说：“我的，伙食费。”他凑近瞧了眼，发现多了不少钱，想必是他爷爷专门给叶清然的，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聘礼。”

叶清然：？？？

“怎么了？”沈修孝想不会是叶清然不愿意收下吧。

“我要回彩礼吗？”叶清然有些迟疑，“是不是得换成纸钱？”

这回换沈修孝愣住了，他首次清晰地出现在叶清然面前，两手撑在叶清然两侧，将人困在自己跟沙发之间，纯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叶清然：“那倒不用，但收了我的聘礼，便是我的人了。”

叶清然瞧着面前俊美的青年，跟那晚一样凶还有些霸道跟固执，却同样让他怦然心动，这种感觉很怪，是他以前追在宋垣身后没有的感觉。

他不禁反思，自己以前可能真的不是喜欢宋垣，而是为了报恩，而在看到面前的厉鬼时，只是第一眼就心动，哪怕第一面时，对方淌着血显露恶鬼的模样都都没带怕的，甚至还有些心疼。

最终叶清然没回答沈修孝，哒哒哒带着一鬼溜出去看房，偷偷百度跟一只厉鬼结婚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沈修孝没得到回答有些不高兴，他的本性最近跟理智融合太多，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被厉鬼的欲念控制，虽然本性还是居多，但理智并没有彻底消失，倒有些奇怪，不过这是个好的发展，他可以不用担心成为厉鬼的他伤害叶清然，也能跟叶清然长长久久在一起。

叶清然不知道沈修孝在想什么，他偷偷拽着鬼，跟着房产中介看沈修孝选中的那片房区，最后选中了一套他跟沈修孝都很满意的房子，然后全款交接，紧接着就研究装修，联系装修师傅，订购家具。

但过了几天，叶清然仍旧没有放弃找工作，沈修孝有些不解，他觉得这些钱已经够叶清然下辈子不用努力了。

沈修孝也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叶清然想了下告诉沈修孝：“因为想做些什么。”

沈修孝得到答案后，寻来一套纸笔颜料交给叶清然，叶清然茫然地捧着这些东西，不知所措。

“我记得你喜欢画画。”沈修孝小声说。

“我……”叶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以前喜欢画画，给宋垣画了很多，但后来却很少画了，他模糊地记得曾经宋垣将他的画当做垃圾，又记得宋垣曾偷拿他的画给自己的小女友当参赛作品。

紧接着叶清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一直以为厉鬼先生是住在这房子里，萍水相逢的鬼魂，但对方好像认识他很久了。

“厉鬼先生，你认识我很久了吗？”叶清然问。

“嗯。”

“是多久？”

“嗯……十四年。”

叶清然被这数字惊到，他正想继续问下去，手机却响了，上面是个陌生号码，他没直接挂断，他怕是房产中介或者装修师傅，但电话那头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是宋垣的朋友，来邀请他参加宋垣的葬礼。

沈修孝听见手机传出来的声音，房间里突然黑了，忽明忽暗的，就连俊朗的脸都有几分阴沉，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手机，如果拿着的人不是叶清然，它已经报废了。

“不许去。”沈修孝恶狠狠地说，厉鬼的本性这一刻有些失控，那点零星存在的理智被挤压在角落，他此时听不得半点拒绝。

叶清然没有直接拒绝，他对电话那头说考虑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宋垣的朋友有些意外，要知道叶清然在所有人印象里是一直跟着宋垣的，宋垣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甚至只是他们随口一嘴，就愿意给宋垣捐献器官。

但此刻时的叶清然可没心情应付宋垣的朋友，因为他没拒绝，他被暴怒的厉鬼锁在角落，那厉鬼气急了，失控也没敢伤害他，只能抠着自己的掌心，抠得鲜血淋漓，生前的伤口也掩藏不住，淌着血，房间里满是血腥味。

叶清然慌忙握住沈修孝的手，小心翼翼掰开，厉鬼还在不满生气：“为什么不拒绝他，你还在喜欢那个坏东西！不许喜欢他！你喜欢我！”

“我不是喜欢他。”叶清然赶忙解释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葬礼我应当去一下的，毕竟在十几年前救过我。”

“他才没救你！”暴怒中的厉鬼更生气了，“明明是我救的你，你应该喜欢我，不应该喜欢他！”

“啊？”叶清然呆愣住。

“明明是我。”沈修孝突然有些委屈，吸吸鼻子，“就是我救的你，你却不知道，我认识你比那个坏东西认识你早多了。那天你想不开，我是鬼，我碰不着你，你周围除了那个坏东西没有别人了，我只能引来那个坏东西替我救你，他起初看到你了，但是他没想救你的，是我才对。”

“即使是这样，我也应该报答他些什么。”叶清然苦笑，没想到真相是这样，他突然很遗憾，如果他早点知道就好了，如果他能在十四年前就看到厉鬼先生，“他毕竟算是救了我，即使是因为厉鬼先生。”

“为什么？”沈修孝不理解，他锁紧叶清然，他不喜欢叶清然出门，不喜欢叶清然接触旁人，不喜欢叶清然的眼睛里出现别人的影子，更不喜欢叶清然心里有宋垣，还要去参加宋垣的葬礼。

但沈修孝很快明白其中缘由，问叶清然：“你觉得自己欠了宋垣一条命？”

“嗯。”叶清然小声应道。

“你没欠他的，我才舍不得你欠别人东西。”沈修孝抓紧叶清然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宋垣在当年就该死的，他会在路过你之后，前往一个朋友的聚会，当晚遭遇事故，当场死亡。”

“诶？”叶清然懵了。

“他之所以多活了十几年是因为救了你，我引他来救你时，跟他的灵魂做了个交易，只要他救了你，我会把我的命格借给他，只要他往后对你好，不过灵魂之间的交易，他记不得。”说到这些时，沈修孝的神情有些冷漠。

“我的命格极好，突然死于非命，阳寿未尽。他拿了我的命格，宋家也跟着飞黄腾达，他多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却没好好待你，但因为交易，我的命格还是护着他，直到他……”

沈修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和叶清然都明白说的是什么事情。

跳过那件让叶清然不高兴的事，沈修孝说：“他没有遵守约定，交易作废，我的命格也不会护着他，所以他按照自己既定的命运出了事故，但毕竟被我的命格养了十几年，沾了贵气，没有当场死亡，吊着一口气。”

沈修孝说完有些忐忑，叶清然却是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沈修孝小声唤了声：“然然？”

叶清然这才回神：“我以前以为自己喜欢宋垣，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宋垣一样渣，明明才过了几天而已，我就喜欢了别人。”

突然被告白，沈修孝有些不知所措，惊喜有点猝不及防。

“现在我觉得好像不是的，十几年来，我虽然追着宋垣，但宋垣想跟我做些情侣间亲密的事，我从来没有同意过，不仅是因为从认识开始宋垣的女友就没断过，也因为我觉得他突然想跟我试试是好奇跟男生是怎么个行法。”叶清然回忆着过去，有些释然。

“我想我过去“喜欢”他是因为你，我应该喜欢你的，但你的命格在他身上，他不仅得到了你的命运，更让我“喜欢”上了他，但他不是你，即使有你的命格，我也无法跟他做任何亲密的事，但我无法克制追随他，为他付出一切，因为……他在我眼里有你的气息，让我喜欢的是你留在他身上的命格。”

“不过，即使他有你的命格，但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依旧会对你一见钟情。”叶清然坚定地说着，十几年来的违和都得到了解释。

沈修孝此时心里满满的，没什么比心上人跟自己一样第一眼就喜欢自己更快乐了。

“但是，葬礼可以不去，宋垣的墓我还是要去看一眼的。”叶清然瞅了眼沈修孝。

沈修孝：……

最终沈修孝还是没能耗过叶清然，在宋垣的葬礼之后，叶清然要来墓地的地址，在一个微凉的午后，带着一只鬼往墓园而去。

叶清然去墓园什么都没带，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便直接在门口买了束花，就进了墓园。

宋垣死的让宋家觉得蒙羞，坟墓也买在角落，叶清然好一会才找到位置。

宋垣的墓前还摆着前几日其他人的祭品，叶清然瞧着墓碑上宋垣的黑白照，照片上的青年带着阳光和煦的笑容，乍一看像个好人。

沈修孝见他盯那么久，有些不高兴地抬手挡住叶清然的眼睛，不过他此时没有显露身形，遮了等于没遮。

沈修孝想，要是叶清然想跟宋垣说什么悄悄话，让他走开，他就假装已经走开了，偷偷听叶清然说什么。

可叶清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墓碑许久，弯腰将花束放在碑前，就打算走人。

“然然，你不说些什么吗？”沈修孝问。

“嗯？说什么？”叶清然莫名其妙，好笑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哦。”沈修孝有点失望，老老实实跟着叶清然走出墓园。

回家的路上，一人一鬼没有坐车，慢悠悠地闲逛着。

“厉鬼先生。”叶清然忽然开口。

“嗯？”沈修孝应了声。

“厉鬼先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话要跟宋垣说？”叶清然垂着眸，让沈修孝瞧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不知道，就是想你或许有什么要跟他说，才想来他的墓前。”沈修孝嘀咕着，有些吃味，“你都没看过我的墓，就先来瞧他的了。”

叶清然不由失笑：“我不知道你的墓在哪，知道的话一定会去的。”

“算了，还是别去了。”沈修孝想自己死的那么早，墓碑上的照片一定是自己小时候，哪有他现在帅。

叶清然也不强求，他在家里给厉鬼先生立了个牌位，厉鬼先生的墓在哪都无所谓，整只鬼在他身边就行，他转而说道：“厉鬼先生，我没有什么要跟宋垣说的。他以前待我也没什么好的，除了一开始救过我，后面只是我一头热追着他，现在知道救我的是你，我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就是来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有什么好确认的？”

叶清然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看向天空，忽然说：“厉鬼先生，下雨了。”

天空飘下绵绵细雨，叶清然只感受到几滴雨落在脸上便再无其他，好像有什么将他和雨隔开了。

在叶清然看不见的地方，沈修孝幻化出一柄黑色的伞，撑在他的头顶，挡住雨水。

厉鬼先生做完这些，还在追问着，被他追问的青年却闭口不语，只带着笑，在雨幕中片雨不沾地向前而去。

他在心里悄悄地回答了问题，他就是确认一下，确认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有没有再占着厉鬼先生什么东西。

他喜欢的人已经是个厉鬼了，能添福气的东西彻底回到厉鬼先生身上他才能放心，他想往后几十年，都能跟厉鬼先生一起，所以厉鬼先生要越来越有福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