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如风要和陆持云、陈钺单独谈，江昭阳就带着楚天意找季澜练剑去了。
“这剑不错。”季澜挑开江昭阳的剑身，旋而收手，“昭阳今日怎么有些精神不济？”
昨夜陆持云在他床边坐了半天，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直到江昭阳受不了他的注视，绷着脸下了逐客令，才慢悠悠出去了。
陆持云走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他也彻底睡意全无，捧着“捕云”又欣赏了好一会，索性直接起来练功，寅时才睡下。
楚天意听了，哼哼冷笑。
“昨夜里没睡好。”江昭阳爱惜地把剑收起来，知道季澜没打过瘾，微笑道：“改日再继续。”
他正欲从比试台上下来，就瞥见不远的拐角处，陆持云和陈钺并排向比试台的方向走来。
季澜也看到了，向江、楚两人问道：“这是今日来拜会我爹的那两位？”
楚天意眨着那双乌溜溜的杏仁眼，悄声说：“澜姐姐，左边那个黑衣服的是鹤鸣山庄陆二公子，右边长得挺好看但笑起来毛骨悚然的是决意宫少宫主。”
季澜哈哈笑着，胡乱摸了把他的头顶：“天意别闹。”
陆持云远远就看到江昭阳对季澜笑，目光一沉。
江昭阳看他们走近，从台上轻盈跃下，站在陆持云面前，“陆公子，陈少宫主。这位是太极剑门季澜，季少门主。”
他刚刚练完剑，面颊的热意与矜傲还未散去，琥珀色的瞳仁清澈明亮。
“嗯。”陆持云看在眼里，对他勾起一个慵懒的笑。
陈钺先是对季澜颔首示意，然后眯起双眸，略微俯下身看向楚天意，用骨扇轻佻地挑起楚天意的下巴，轻柔低语：“毛骨悚然……楚少侠是在说在下吗？”
骨扇冰冷的质感仿佛从下巴直通楚天意的天灵盖，他吓的一哆嗦，“啊……啊！不是，我是说……说我师兄看陆持云的眼神肉麻的毛骨悚然。”
“……”蹙起眉准备解围的江昭阳收回了手。
“陈少宫主，天意活泼直爽，此言并无恶意，你还是不要这般吓他罢？”季澜向来快言快语，大步上前直接用剑挑开了骨扇，语气暗含警告，“天意，跟少宫主赔不是。”
“对不起嘛。”楚天意在季澜身后探出圆溜溜的脑袋瓜，讨好笑道：“是我失礼了，少宫主您笑得俊美无双、惊天动地，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这样啊……”陈钺挑眉，“既然楚少侠那么喜欢我，不如这几日陪我逛逛宁州当作赔礼，不过分吧？”
楚天意愣愣点头，“不，不过分……吧？”
“……”准备说很过分的季澜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瓜，总感觉自己的小义弟会被欺负的很惨。
陈钺看着不比陆持云好对付，他不像陆持云刻意隐住了自身境界，反而整个人气势外放，武功高深，浑身写满了三个大字“不好惹”。
江昭阳也怕楚天意被欺负，语气肃然：“少宫主，天意陪你在宁州游玩几日当然可以，但是还请少宫主保证他的安全。”
陈钺轻笑道：“那是自然，江少侠请放心。”
当日晚上，江昭阳和楚天意回到小院里，楚天意满脸生无可恋，直说陈钺好可怕，他需要师兄的保护。
“他武功高强，我打不过他。”江昭阳指出，冷静道：“要不你委屈一下？”
“师兄你不爱我了。”楚天意嘟嘟囔囔道，“你明天是不是和陆持云约好出去了，我都听到了。”
从太极剑门出来的路上，陆持云一直在他师兄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悄悄话，他隐约听到陆持云那声带着笑意的“明日见”。
江昭阳假装没听到，正色：“别怕，陈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请陆持云嘱咐他了。明日去玩吧，遇到危险就用‘追云逐影’跑回来。”楚天意轻功好的出奇，逃跑起来少有人能快的过他。
“好吧！”楚天意没烦恼多久，就又开心地看小话本去了。
五月十七日。
陆持云带江昭阳去了一个宁州城外，偏僻隐蔽的庄子。
庄子挺大，有些空旷，只有几座琉璃青砖的宅子。两人来到一片茂密秀丽的竹林前，林中有个无人居住的破旧木屋，一条小路向竹林里蜿蜒盘旋，消失在深处，幽静深邃。
陆持云带他一路走过去，竹叶如碧玉青翠，清风从竹梢拂过，颤动着发出簌簌声响。
走到尽头，是一片开阔平坦的空地。
“我与陈钺来宁州就住在这个庄子。”陆持云道，“有时会在此处切磋。”
“想不想和我比一场？”陆持云抱臂挺立，垂眸问他。
昨日他看到江昭阳和季澜有说有笑，心里很是不高兴。
“想。”江昭阳点头，一股子兴奋真冲脑门。
他太想和陆持云打一场了。
“来吧。”陆持云逗弄他：“虽然知道我武功不济，不过，江少侠可不要手下留情。”
江昭阳睨他一眼，意有所指：“陆二公子放心，手下留情是小狗。”
陆持云朗笑出声。
明明是自己逞口舌之快，江昭阳却觉得脸好像有点烫。
陆持云没有佩剑，二人便赤手空拳，不使用内功，只切磋拳脚功夫。
在两边站定后，陆持云抬抬下巴示意由他开始。
江昭阳好胜心被激起，也不跟他客气，猛然向他袭去，直指陆持云要害。陆持云从容不迫，一个闪身躲过，从侧面出招。
二人你来我往，空气中破风声猎猎。
江昭阳抬腿跃起，做势横扫，陆持云刚要挥臂向下去防，他却突然收腿，在空中纵翻一圈，抓住陆持云上身的破绽，伸出的手堪堪悬在他的咽喉。
“小骗子。”陆持云收了招，沉声笑道：“又诓我？”
江昭阳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默认了。
他盯了陆持云一会，也抿嘴笑了，双眸闪着光：“那你是小狗。”
他不在乎陆持云放水，这一架打的十分痛快，比他平日切磋剑术痛快的多，可能因为对方是陆持云吧。
“江少侠赢了，自然都听你的。”陆持云俯身靠近，低声呢喃。
江昭阳头顶冒烟了。
他目光游移，干巴巴没话找话：“那……你和陈钺，输赢几层？”
“各占一半吧，我与他无忌神功皆修炼到了第七层，旗鼓相当。”陆持云沉吟片刻答道。
“不过我与他切磋，可没有那么……”陆持云故意没把话说尽。
他和陈钺一旦开打，都是奔着弄死对方去的，怎么狠怎么来。反观和江昭阳对阵，游刃有余，你来我往，倒是有些像调情。
“……嗯。”江昭阳轻轻应着，提到陈钺，不由得有些担忧：“他会不会欺负天意太过？”
“知道你操心，我让冯轲暗中跟着了。”陆持云抬手拂过他贴在颊边的碎发，轻声说：“头发乱了。”
*
楚天意和陈钺站在一片闹市中。
楚天意半死不活。
楚天意唉声叹气。
楚天意……狂拍马屁。
陈钺一双丹凤眼上挑，轻言细语：“怎么感觉……陪我逛宁州，楚少侠心里很不情愿呢？”
楚天意眨巴着眼睛，义正言辞：“少宫主您在胡说什么，您英俊潇洒年轻有为我明明非常愿意。”
说罢，他一把扯住陈钺的衣袖，拉着他往一处卖糖人的小摊走。
他破罐子破摔，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享受这个过程喽。
走到摊子面前，楚天意看着卖糖人的大爷拿着一把小铁勺，细细勾勒石板上红褐色的糖浆，三两下就画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小兔子。
他大感好奇。
楚天意十年前被师父捡回万溪谷后，能出谷的机会还不如江昭阳多，上一次吃糖人好像是十几年前沿街乞讨时捡的别人扔的。虽然没吃几口就被其他人抢去了。
“老伯伯，我要买糖人，可以让我自己来画吗？”楚天意转着眼珠，笑嘻嘻掏出几枚铜板递给摊主大爷。
“当然可以。”大爷笑呵呵收了钱，把手里的小勺子递给他。
然后楚天意就画了一坨乱七八糟、不知道是何物的红褐色诡异物体。
他又在插糖人的木盒上挑了一个小兔子塞进嘴巴，转身把手里自己画的糖人递给陈钺，“请你吃，我亲手画的。”
丑死你，楚天意暗自撇嘴。
“喜欢画糖人？”陈钺轻拍两下手里的骨扇，笑着对他说。
“喜欢，喜欢。”楚天意喜滋滋咬着嘴里的糖，真甜呀。
“你这摊子我买下了。”陈钺掏出一个银锭放在大爷面前，对楚天意温柔道：“既然这么喜欢画，那就在这继续画吧。”
“画了插在上面，什么时候卖完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他指指摊上的木盒。
楚天意震惊。
他不就是画了个丑巴巴的糖人给他，这人怎么那么小心眼？
他画的那么丑，怎么可能卖的出去啊！
大爷欢欢喜喜拿着银子走了，留下楚天意生无可恋。
当天天快黑时，早就回去了的江昭阳正在院子里练功，就看到楚天意一阵风一样从他面前滑过，仿佛有洪水猛兽在后面追。
当然，楚天意那一堆鬼画符样的糖人一个都没有卖出去。陈钺耐心好的可怕，在他旁边站了一个多时辰看他胡乱把铁锅里的糖浆画完，一点都不着急。
楚天意呆坐在糖人大爷的小板凳上，回想起师兄的话，遇到危险就……
楚天意突然指着街对面的胭脂铺，喊道：“陈少宫主，快看那边！”
陈钺挑眉闻声望去，只看到几个在胭脂堆里挑挑拣拣的妇人。
楚天意趁他不备，蹭一下站起来，眨眼间就施展轻功跑的无影无踪。
……就用“追云逐影”跑回来。
陈钺回头时，不出意外人已经不见了，他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脸上的笑意加深。
“冯轲。”他轻声喊到。
“少宫主。”冯轲从房屋间隐蔽的阴影中走出来，半跪请示：“您有何吩咐？”
“把这个摊子，送去给楚天意。”陈钺抬抬下巴，刷地一声打开骨扇，笑着走了。
“……”冯轲低着头：“是。”
作者有话要说：天天拿楚天意当工具人有点愧疚，给他安排个老公安慰安慰他，希望他有被安慰到(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