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偶然路过此地，自是见不得残害同门之事便出手了。只是你如何得罪了他，让他这般对你？”段怀夕恢复神色，主动解释方景然心中的疑惑。

说起这个，方景然就想起先行离开的两名弟子，摇头回答：“想来是那位师兄遭同门数落，心中有气便拿我出气了罢。”

她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段怀夕，段怀夕听完沉吟一番，眼神复杂望着她，“前些日子我不是给了你一百灵石吗，怎么又缺灵石出来接任务了？”

方景然不好意思挠头，脸上露出羞愧之色，“一百颗灵石我用来买了四瓶聚灵丹，剩下的灵石攒着呢，想着等以后再攒些灵石买功法的......”

段怀夕没想到她这般会精打细算，如今看她的修为，不免疑惑，“四瓶聚灵丹怎么让你的修为才突破到炼气四期？”

天灵根的资质按理上说在修行上的速度犹如日行千里，四瓶聚灵丹怎么才突破了两层？

“......”方景然迟疑一瞬，虽然与段怀夕只有两面之缘，可不知为何每每她们相遇，她都觉得与段怀夕相处十分轻松自在，段怀夕又救了她两次，是宗门内对她除了马婆婆和卫鹊以外，最好的人了吧，当下也放下戒心，主动开口解释，“我有个好友叫卫鹊，她想进入内门，我便给了她三瓶聚灵丹助她修炼。”

卫鹊？原来如此，段怀夕心头恍然大悟。她前段时间去外门打听过方景然的来历，才知道原来她也被外门的马婆婆收养了。马婆婆也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去世，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现在在外门过得并不好。

“你只为自己留了一瓶聚灵丹，这如何修炼，难道你不想进内门吗？”段怀夕很好抓住了方景然话中重要之处，但她又不太确定，于是多问了一句。

内门，可是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地方，为了进入内门，多少人挤破脑袋，要知道若二十岁还未到筑基期，便会被遣派下山，返回尘世，而这个孩子言语中好似并没有想进入内门的心思。

方景然见她洞悉自己的心思，眼中闪过诧异，再次抿起嘴开始沉默。

果然，瞧她缄口不言，段怀夕自觉猜中，心头了然，可是还是疑惑，“为何？”

“段师姐，你是好人。我便告诉你吧，我自小被父母丢在路边，无依无靠，后来外门的马婆婆将我收养护大，但是马婆婆年事已高，寿数争不过天，两年前就去世了。马婆婆在世的时候，我是想努力修行，这样便可以保护好她和小鹊儿。但是现在马婆婆不在了，小鹊儿修为也比我高了，我不知道修行的意义在哪儿，人为何要修行呢？纵然有悠长的岁月，通天的修为，但是失去的也回不来了，仙门中有些人自诩仙人，可是做出的事情却不似仙人，修仙有何好呢？”

方景然第一次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有些话在卫鹊面前，她讲不出来，说来也怪，虽然她与段怀夕只有两面之缘，两次她都救了她的性命，对段怀夕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自认段怀夕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段怀夕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能讲出这番话，有些愣住。随后她像个长辈一样，慈爱得摸了摸方景然的头顶，“我带你去个地方。”

随即她双手结出一个法印，方景然只觉眼前一白，等白光消失后自己已身处一个山峰之上。山峰高耸，旁的山峰都没有这座山峰高，由上望去有一览众山小之势。天地一分两端，上处是蓝天白云，包揽万象，下方是青山绿水，浩荡宽广。天地山河壮丽，令方景然心口也不禁升腾起豪迈之感，这一瞬她想，若是自己也会御剑飞行便好了，这样也就去更远的地方，能看到世间更多的美景。

景色美极，方景然眼中逐渐失焦。

“此地名为玦云峰，是宗内最高的一座山峰，因地势太高，故常年会有云雾形成环状，缭绕着山峰，如玦一般，这便是‘玦云’二字的由来。”

“段师姐......你带我来这儿是何意？”

段怀夕嘴角温柔一笑，眸子明亮看向远方，“你瞧，站在这般高的地方，众生在我们眼中便变得如蝼蚁一样。”

方景然顺着段怀夕的视线望去，原本还很高大华丽的亭台楼阁现在被丛林遮挡只显一角，御剑飞行的内门弟子们也个个成了芝麻大小的模样，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确实显得十分渺小。

“众生在浮沉中挣扎求道，修仙是会让人寿数漫长，但它给予的一身修为也并非是用来欺凌弱小。仙人非仙亦是人，修道亦是修心，心覆杂念，修仙之途亦不会长远。便如那些宫殿，你这般看着，它们是很渺小，可是若是你走近一瞧，便会发觉它们绚丽之处。”

方景然看她款款而谈，淡然自若，这一瞬心脏乱了节拍。段师姐她这番认真的模样......好迷人。

“人也是一样，这世间皆有正反两面，你遇到了不好的人，可是将来也可能会遇到对你好的人，莫要因为眼前的一时境遇，便忽略了天地广阔。”

“我已经遇到了。”方景然认真听完，朝段怀夕灿烂一笑。

“什么？”

“我很幸运能遇到段师姐，段师姐对我就很好。”方景然一字一句认真且慎重对段怀夕说道。

段怀夕看着方景然眼中升腾起的微弱亮光，嘴角轻提，接着开口，“修行之人之所以修行，或因名利，或因大道，或因执念，但总归三千大道，总会有你想要闯的那条道，等你找到时，你便会明白，你是因何修行。”

这时方景然问道：“段师姐，那你是为何修行呢？”

段怀夕眼中泛着柔光，对她说，“我呀，修行不为旁的，只愿世间长明，我心长明。”

天际的柔光照耀在段怀夕身上，方景然从她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芒，照得她眼睛差点睁不开，而段怀夕脸上的笑容比暖阳还要暖，熨得方景然心底滚烫一片。

方景然捏起拳头，心头痒痒的，一个念头浑然出现在脑海中。

“段师姐，是不是进入内门，就能常见到你了？”方景然忽然问道，真挚的目光一瞬也不离开段怀夕身上。

段怀夕轻笑，“内门弟子众多，你还会认识更多的人，我们......也大抵还会遇上的。”

方景然将目光移向段怀夕所说的这一方天地，眼神逐渐坚定明亮。

她想进入内门，只为了能再遇到段怀夕，这一个来之不易，待她温柔和善的人。她想修行，只为了在某一天能与她比肩，一同阅览她所说的世间。

于是方景然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段怀夕不知今日此番话，改变了方景然的心境。她脸上带着笑意，使得丹凤眼角轻轻上扬更显温柔，红唇轻启，气若幽兰，“记住了，修行先修心，莫要勉强自己。因我修行繁忙，此后怕是不易再见，今后我若有所需，我会告知任务堂的冯长老，届时可否由你帮我去完成，我会支付你相应的报酬，这样你也可以专心修炼，不用再去接其他繁杂的任务了。”

方景然眼眸一亮，她知道段怀夕在变相帮她，便是有这番心意都足以让她感动。自己又能因付出劳动获得回报，以此来修行。

“嗯！我一定会完成好段师姐交代的任务，不会让你失望的！”

果然这番说辞，能令这个孩子心安一些。她虽然与方景然接触不多，但觉方景然道心澄澈，根骨甚好，又是天灵根的好苗子，爱才惜才，便也就想着帮她一把，不愿她在外门蹉跎。而从方景然的言语中她多少能感觉得到，其实她心里敏感，若不这般说，方景然肯定会不好意思。

段怀夕再次摸了摸她只到自己腰间的脑袋，另一只手变出一本书，“对了，听你说想买功法，我这儿正好有一本适合炼气期弟子的剑法，是我当年炼气期时所用，左右现在也用不到，便送予你了吧。”

“谢谢师姐。”方景然迟疑片刻接过书，只见上头写着‘凌绝剑法’。她将书好生护在怀中，段师姐待她真好。

“好了，天色不早，我让仙鹤送你回去吧。”言罢，段怀夕指尖显现一丝红光，轻点不远处休憩的仙鹤。

只见仙鹤张翅飞落到她们身前，乖顺不动。方景然也见叨扰了段怀夕这么久，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忍着惧怕，爬上了仙鹤的背上。

“放心，它会将你安全带回外门的。”段怀夕安慰道。

方景然信她，点了点头，“段师姐告辞。”

忽然一声鹤唳，在方景然还没反应过来时腾空飞起，吓得方景然大叫一声，抱紧仙鹤的脖子，勒得仙鹤摇摇晃晃飞向远方。

段怀夕见状，忍俊不禁笑了，无奈又向仙鹤打去一道灵力，仙鹤赫然稳住了身形，幽幽飞走。

等不见方景然身影，另一道灵力从不知何处迅速飞来，段怀夕收起笑容，轻轻抬手一收，是宗主传来的讯息，她仔细一读眉头开始轻皱。

这时另一个声音开始在脑海响起，“哟，又喊你去探查呢？”

段怀夕将灵力打散，面不改色开口，“魔族死灰复燃，这些年一直尝试突破结界封印，上古五族苦苦支撑，仙门诸派总要也出些力。此次南方有魔气忽然显现，我需要去看看。”

“得了吧，我可没你这般高尚，你要去便去，但是去之前我要出来一趟，闷死了。”那声音轻蔑说道。

段怀夕嘴角一抿，认真回复说道：“你知道的，我们本就为此而生，护这方世间安乐不仅是她的心愿，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变得暴躁，不耐烦道：“知道了！你有完没完，天天说来说去都是这个事儿。快点让我出来，我去给你那个‘好师妹’出出气。”

见她忽然提到方景然，段怀夕愣了愣，随即立马说道：“宗门自有法度，你莫要乱来。”

“你不是挺看好那个小屁孩的吗，正好我无聊出来找点事做，你别再唠叨了，我看着像是不知轻重的人吗？”

“......好吧。”

话音刚落，段怀夕神色徒然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完全没了方才温柔贤淑的模样，此刻那张脸再配上张扬的神情，更显妩媚动人。

只见她整个人气质浑然一变，手上灵力运转，张扬坏笑着，“那个是季老头的徒弟是吧？打人挺狠啊，连小屁孩都打。季老头一把老骨头，徒弟怎么教都不知道？既然他不会，那我去教！”

说完，她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段怀夕：pua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