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确定了，‘俞氏不定原理’，毕业同时就能拥有以自己命名的定理，真是……你们老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英雄出少年’。”
林恩赞许地看着俞晞，贾米尔带头开始鼓掌——虽然这理论和实际撒都只是一个正常的祝贺行为，但受贾米尔一贯形象所累，俞晞还是莫名觉得有点欠揍。
好在另外四位也很快跟上，刚才那点打人的冲动顿只存在了一瞬间，就烟消云……
等，四位？
俞晞的目光依次扫过林恩教授、贾米尔、诺拉、树杈，最后落在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少女头上。
“师兄师姐们好，我叫粟粟，刚成功申请了林恩教授的研究生，加上毕设做完了，就来提前报到啦，开学研一！”
少女很是自来熟地招呼道，毫不紧张地回望了过来：
“我素来瞻仰贵研究所大名，正好最近俞晞师兄您做出这么大一个成就，我都有点遗憾早生了几年，不然或许还能直接拜入师兄门下……呃，林恩教授在更早前就是我的人生榜样之一，能有幸成为这个团队的一员，我非常开心！”
坏了，贾米尔遇到对手了。
虽然还没来及对眼神，但俞晞觉得树杈和诺拉心里应该都有这个想法。
很好，这都不用理论出现什么巨大危机，只要哪天出现资金缺口，就把这俩打包丢门口说相声补经费去。
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俞晞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大概是把那笑声理解成了某种嘲讽，粟粟的表情顿时委屈了起来。
“呃，不是，没在笑你……主要是某人的作风吧……”俞晞一时有点手足无措，解释了一会只觉得越描越黑，目光逐渐游移，只想自暴自弃捂脸逃避现实。
“噗。”
……嗯？
俞晞的目光聚回了粟粟脸上。
“不好意思，没憋住。”这孩子的表情此刻哪还有半点委屈，语气真诚到近乎挑衅：“我诚实，我刚才故意的，不过师兄能跟我说说刚才在笑什么吗，我不在意别人正常笑我，倒是比较介意别人想到好玩的不带我开心。”
“好！”贾米尔开始呱唧呱唧鼓掌：“研究生活已如此枯燥，师妹我特别欣赏你这种自我调节的心态！”
“……”俞晞捏了捏额头，提前开始担忧自己的听力健康。
本来，硕士毕业是个开心的事情，同步获批以自己为名的定理也是开心的事情，两件开心的事情碰到一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欸嘿。”粟粟乐呵呵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大手一挥冲向俞晞：“不过说起欣赏，那还是俞晞师兄年少有为更值得欣赏——我今天只是先报个到，什么接风宴之类的等正式入学再说吧，今晚应该有师兄的庆功宴吃吧？有吧有吧有吧？”
“有肯定有。”俞晞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我合理怀疑，你提这点的原因……应该是‘一顿饭吃两个主题，那不是亏了一顿’吧？”
“师兄果然是个天才！”粟粟毫无被戳穿的自觉，再次带头献上热烈的掌声。
“……”
这反应着实把俞晞噎了个结实，半晌才憋出一个字：“行。”
除了行，他还能说是什么呢？
不知是意识到自己的形象出现危机，还是单纯图晚饭吃好点，粟粟开始狂吹彩虹屁。
虽然已经从贾米尔那里体会过什么叫滔滔不绝，但粟粟的表现还是让俞晞重新理解了一遍什么叫舌灿莲花。
有点尬，但又有点受用怎么回事。
尽管还是略感羞耻想跑，但刚开始那种明明该是自己表彰大会，却被新人吸引走了注意力的落差却早已烟消云散。
林恩没阻止学生间的打岔，只是笑而不语。
那眼神俞晞很熟悉，在曾经的场合中，往往伴随着：“到底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需要关注和肯定。”的感慨。
这弄得俞晞格外不知道该往哪看，最终只能把目光投向诺拉和树杈。
树杈接到眼神，不负众望地开口打断道：“已经和老板打过招呼了，去吃饭吧，粟粟饿了没？”
滔滔不绝的彩虹屁一下子暂停，已经想好但没来及出口的话语涌上舌尖，混着随“饿了么”这三个字汹涌溢出的唾液，咕咚一声咽回了肚子里。
“饿饿饿。”她拼命点头：“订了啥？”
“烤肉，算是我们庆功宴的惯例。”树杈把手机递过去：“不过这是因为俞晞最近挺轰动么，知道近期肯定得吃顿大的。所以提前约好，让最近几天都留着座，哪天结果下来了哪天去吃。早知道还要来个老家的师妹，该订点家乡菜的。”
再次咽了口唾沫，粟粟摇头表示没事：“我才过来，肯定是吃你们平时吃的，老家的可以哪天考完试，大家都闲下来了的时候我做！”
贾米尔探头：“你说这话我可记住了啊？”
“啊？”
“没事，俞晞和树杈有时候会在自己宿舍做饭，搞得他一到饭点就去看能不能蹭到，蹭上瘾了估计。”诺拉从后面按了一下贾米尔的头，示意粟粟习惯就好。
不过，以她的性格，真的需要习惯吗？
俞晞保持质疑。
见新学生如此自然地融入了集体，林恩颇为欣慰地翻出车钥匙，带领一行人前往车库，顺便叮嘱了一句：“好好相处啊，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你们最后一个学妹了，我已经是退休返聘了，再过几年就准备正式退休，做点年轻时一直没时间的事情。”
“欸——所以我是末班车吗？”粟粟大叫了起来。
“你选导师的时候没注意年龄吗？”似乎已经在畅想退休生活，林恩有些孩子气地挑了挑眉。
“哎呀，对年纪没啥概念……”粟粟顿了一下：“可能我确实太小了，总觉得未来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周围的氛围一时有些伤感。
“好啦，很开心的日子，别惆怅了。何况我退休又不是养病，是环球旅行，你们不该给点建议，祝福一下吗？”
“好！教授您准备怎么玩？摩托的话……”
“人家一把年纪了，你就憋惦记你那破摩托了！”树杈忍不住怼了他一句，点了一下人数，思索了一下，转头看向贾米尔：
“说起来，教授的车好像是5座的……”
“没事，我骑摩托跟！”毫不犹豫接过这句话，贾米尔才发现周围都在看自己，发出恍然大悟的惨叫：
“你们陷害我！”
————
一群人一起烤肉，尤其当参与者里还有一个新来的的时候，总是从初期的格外混乱，时不时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吃到甚至没完全烤熟的肉，到后面越发有序。
等大家都吃饱了，那更是一个赛一个地温良恭俭让，任烤架上的食材滴着油脂百般勾引，不为所动。
而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直到第二天，站在林恩办公室门口，俞晞感觉自己打的嗝还是烤肉味的。
这算不算一种观测混乱，投喂数据后呈现出秩序……他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一下，敲开林恩的门。
“请进。”
林恩依旧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俞晞摘了帽子、墨镜、有些夸张的防晒，从“一看就不好惹的酷哥”变回平时那个总有些略显边缘化的准博士生。
“教授，您脸色似乎不太好？”
“啊，没什么，虽然口味还是很年轻，但消化系统毕竟上了年纪，不太对付得来那么多油脂。”颇为含蓄地解释了一句后，林恩顺口感慨道：“这个世界的未来，毕竟是要靠你们去创造的啊……”
“那也是前辈们基础打得好。”俞晞立即回应道。
“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总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那会诺拉正赶上博士毕业，压力大，情绪紧绷到几乎有点神经质了，经常和我抱怨贾米尔太吵，树杈也被带坏了，希望来个安静点的学弟学妹。
“虽然不会因为这个区别对待，但你恰好挺符合这个要求……她毕业后，很快成功留在了研究所，情绪问题随之烟消云散，又开始反过来担心你孤僻不合群。”
林恩看着这个曾略显不善言辞的学生，眼神有些复杂：
“还好，这前几个学哥学姐让你的性格开朗了不少。更可贵的是，即使你现在成就这么大，他们态度也没产生太大变化，保持了你身边环境的稳定。这几个月的过度关注，又让你的反应力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提高……”
“我研究生入学那会，背后那么多事情的吗？”俞晞有些呆滞。
“也不是什么影响很大的事情，只是上年纪了，有点喜欢回忆过去，顺便跟你聊一下。”
“嗯……我们团队氛围一直都很好。”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研究生生活，俞晞发自内心地说道，然后顺着诺拉毕业的情况想了一下：“现在新来了粟粟，一看就没什么融入集体的问题，就是以后可能更吵了。还好，现在离毕业最近的是贾米尔，他不怕这个。”
“虽说做研究需要定力，需要耐得住寂寞，但像你们这样的，还能找到聊得来的伙伴，总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啊，扯远了，喊你来是为什么来着……”
摩梭了几下手里的纸张，林恩拿过日历，看了下便签：“哦对，心态调整——不是说你现在心态有问题，只是预防性说一下，如果你需要的话，学校可以帮你联系专业的心理医师。”
“现阶段不用。”
“那就好。”导师欣慰地点点头：“也就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讲不准你已经领悟到的，比我要说的这些更好。”
“那估计倒也不会，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哲学家……”俞晞有点不好意思了。
“总之，学校出于种种原因，招生和经费什么的，是乐意看你影响越大越好的。比起安静的环境，他们更愿意提供一些不影响知名度的帮助，比如给你请各种专家进行辅导，所以你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记得及时求助。
“另外，虽然你现在是有点不堪其扰，但等关注度下去，也不排除产生落差感的可能。还是得记住，搞研究，得坐的住冷板凳。不是不信任你，但这条路上，耐不住孤苦而丢掉学术精神的太多了。”
“我会记住的。”俞晞郑重点头。
————
当时，俞晞确实以为，迎接自己的会和林恩所言一样，应该是回归平淡的未来。而这段时光也只会在一些时候，比如升职，被作为光辉到几乎有些怀疑真实性的材料编入履历。
自己真的曾经被那样成为全民话题吗？每次出门都要做简单伪装，被学界和新兴教会同时作为攻击对方的理论依据？
然而，接下来的时光里，他不得不习惯的却是一次又一次越发高涨的关注。
当初在一个团队打趣的同学们，也已是天各一方。
诺拉一直留在团队里，在林恩退休后，接手了整个团队。
贾米尔隔三岔五和去找研心教会的吵架玩，最后居然吵对眼了，跑去当了个挂名神父，似乎混得还挺风生水起。
树杈中规中矩地进入了一家企业，过上了按时打卡间断加班的生活。
至于粟粟……
俞晞捏了捏太阳穴，看着面前兴致勃勃的少女，有些头疼地问道：“你博士真准备直接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