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路易斯——”

“快醒醒路易斯——”

“路易斯——”

猛地睁开眼，路易斯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但那种痛感仿佛还停留在身体里，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揽进了怀里，冷冽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他闭上眼，靠在父亲的胸膛上。

“别害怕路易斯，噩梦都是虚假的，不要被恐惧所打败，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已经战胜它了。”

路易斯疲累的点点头，听着父亲的心跳，心神放松下来。

晨光熹微，清晨的薄雾自由散漫的飘着，鸟雀的啁啾声在窗外响起。

“再多睡会儿，”领主将路易斯轻柔的放回床上，随后自己也躺了下去将被子盖好，“已经替你跟塞特先生请了假，安心睡吧。”

路易斯像受伤的小兽般将头埋在父亲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垂眸看着路易斯疲惫的睡脸，领主想起昨晚在地牢用了点小手段得到的口供，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盖勒翰.伯恩，原名乔伊.伦巴特，伦巴特是他母亲的姓氏，他是叛乱者西弗斯公爵的私生子——一个渴望被家族认可的私生子。

三年前，在瑞丽.坦德拉难产生下死婴诱使她对路易斯下杀手的人是他，与瑞丽.坦德拉通过坦德拉家族保持联系，教给她诅咒的人也是他，黑魔法也是盖勒翰想把罗斯莱特家族拉下水的手段，瑞丽.坦德拉对此并不知道情。他想借瑞丽.坦德拉之手杀害路易斯，再毁了罗斯莱特家族以向威尔兰.罗斯莱特复仇。

但路易斯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却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甚至被吓得梦魇。

领主心头有些愧疚，轻抚了抚怀中儿子的软发。

看来，是时候给路易斯挑些人手了。

等路易斯醒来已经是中午了，领主早已不在房中。埃利斯把午餐送到了房间里，但当他准备按照领主的吩咐喂路易斯吃饭时，却被路易斯温柔笑着强硬拒绝了。

吃完午餐，路易斯去了花园，坐在长椅上，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只闭眼享受阳光的拥抱。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身体如何，领主大人替你请了五天的假期，说要让你好好休养。”

路易斯嘴角挑起一抹笑，“父亲担心太过了，不用这么久的假期，明天我们就可以正常上课。”

他睁眼看向身边的黑发男人：“毕竟，我对自己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我要快点从你这里学到本事才行。”

康纳.塞特有点疑惑，他总觉得路易斯好像很急切的样子，和别的十岁男孩完全不一样，对同龄人感兴趣的事物也一点都不关心。

他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好像很着急，但你才十岁，你的时间还有很多，又何必这么着急呢？”

着急？当然着急。

躲在阴影里的那些人，会在他稍微露出一点破绽的时候，就冲上来将他撕碎，他必须在暴露前，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

路易斯敛去笑容，郑重地对康纳道：“因为…”

康纳严肃专注的准备聆听他的理由。

“因为我想要成为史无前例的魔剑双修天才啊。”

康纳：……

康纳表情裂了。

“天才，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年轻、天赋强大，而我正是这样的人，”

路易斯认真说着，“我当然不能拒绝成为一个天才。”

康纳：所以重点在“天才”对吗？

康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掉头就走，自己一定是中了什么黑魔法才会想来安慰路易斯，他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路易斯笑眯眯的目送康纳走远，等看不到人后，笑容才渐渐淡去。

他可没有说谎，他的目标确实是成为最强大的魔剑双修者。

千年来，不是没有出现过魔剑双修的人，但他们要么两种天赋都弱，要么就是其中一种天赋偏弱，两种天赋都强的基本没有，为什么两种天赋无法达到平衡，原因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所以不少人最后都放弃了偏弱的天赋，迄今为止，兰蒂斯坦大陆还没有出现过一位强大的魔剑双修之人。

就让他来改写历史吧，路易斯想，要让将来死在他手上的敌人们深感荣幸才行。

下午的魔法课已经取消了，毕竟路易斯已经通过了魔力测试，只需要等着帝国学院把入学通知书寄来就好。

其实对于路易斯来说，魔法课对于他的唯一作用就是——熟练掌握光系魔法并了解与之相对应的暗系魔法，毕竟这一世，他还多了一个暗系魔力在身，这可是他不能轻易暴露的底牌，如果掌握了它，也许能杀他的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样的学习进度太缓慢了——主要棘手的是黑魔法典籍属于禁书——大部分都被收集在教廷看管起来，只有少部分在一些躲躲藏藏的黑巫师手里，而很多光系魔法师都对黑魔法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路易斯斟酌过后，觉得与其碰运气去找那些黑乌鸦们（大家对黑巫师的别称），还不如去想办法进教廷去看看。

路易斯心里大概有个想法，但得需要父亲同意配合才好办。

打定主意后，他脚步轻快的往书房走去，快到书房门口时，他瞧见一个红发的年轻骑士进了书房。

一丝微妙的熟悉感让路易斯怔了一下才走进书房，目光看向正在向父亲俯首行礼的人。

“路易斯，正好你来了，到我这儿来。”

“父亲，”路易斯边走过去边打量着脸色泛红，有些紧张的骑士，“这是您的新骑士吗？”

领主道：“不是我的，是你的骑士。”

路易斯惊讶的看向领主：“我的骑士？”

领主颔首。

“路易斯少爷您好，我叫洛克.波尔特，”年轻的洛克骑士向路易斯单膝下跪，红着脸腼腆的介绍着自己，“我的父亲是迈伦.波尔特，曾有幸为领主的副骑士长。”

迈伦.波尔特。

路易斯想起来了，是牺牲在三年前那场东部战役里，那个来自向罗斯莱特家族效忠的骑士家族之一的波尔特家族的大胡子骑士。

“我记得迈伦骑士，他很爱笑，原来你是他的儿子吗。”

没想到路易斯对他的父亲还留有印象，洛克有些感动，眼眶微红，语气稍显激动：“是的，没想到您还记得他。希望您能同意我做您的骑士，我愿为您献上我的生命乃至骑士的荣誉。”

路易斯垂眸注视着他向自己俯首的发顶，和被双手托举的剑，一头红发像是烈焰一样在路易斯眼中燃烧。

这抹红色让他翻找出了前世记忆中的一个片段——

在奔赴港口逃亡的路上，当他遇到第一批袭击者时，是一位有着张扬红发的年轻骑士带着人赶来替他拦下了他们，但他那时太过匆忙，没来得及看清夜色中的骑士是什么模样。

路易斯拿过剑柄，将剑搭在他的肩上，庄严说道：“我接受你的效忠。”

路易斯让洛克先去骑士团找骑士长给他安排住的地方，明早再来陪自己去上剑术课，洛克恭敬领命，退出了书房。

一件事了，准备继续处理事务的领主见路易斯慢步到书桌前坐下，坐姿端正的用他那双迷人的海洋精灵般的眼睛，认真的盯自己。

“怎么了路易斯，”领主忍不住问道，“你不看你的魔法大全了吗？”

“父亲。”

“嗯？”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您说，希望您知道后，不要过于失态。”

看他态度这么严肃，领主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笔，端正好姿态，两手交握在桌上，颔首道：“说吧。”

得到领主许可后的路易斯先去把门给锁上了，再放出了一个结界，屏蔽掉外来的窥视与声音的外泄。

路易斯站在书房中间，垂在身旁的双手下意识的握了握。

其实他也不知道父亲要是知道他有暗系魔力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但这三世的父亲都很爱自己，甚至称得上溺爱了，他现在也只是在赌，赌父亲对自己的爱抵得过世俗的看法。

路易斯深呼吸一次后，伸出右手，念了最基础的一个黑魔法咒语：“焚夜之火。”

“吱！！”

领主双手撑桌倏地起身，座椅猛地后移与地面擦出了声响，但他顾不上这点失礼了，他死死盯着出现在路易斯手心里的那团黑色火焰，一时失去了言语，脑中的思维也乱糟糟的缠作一团。

黑魔法，路易斯怎么会有暗系魔力，他不是有光系魔力吗，这两种魔力难道还能共存吗？

这件事…这件事绝不能被发现！

好半晌，领主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向一直紧张不安的等着他表态的路易斯，尽量缓和语气道：“你是什么时候拥有它的？”

路易斯收回火焰，双手垂在身边抓着衣摆，微微垂下头，“在发现自己有光系魔力的那天。”

——其实是在他重生回来七岁的那年，偶然发现自己有了暗系魔力。

领主低下头，撑在桌上的双手用力在桌面抓了抓，那也就是在路易斯五岁的时候，五岁……

房里好一会儿没有声音，路易斯安安静静的垂着头，心却像是被泡在毒液里腐蚀，一种酸楚混杂着疼痛的感觉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全身。

果然，父亲也接受不了吗，父亲会把我关起来吗，还是……还是会把我送去教廷？那个黑暗肮脏的地方，我不想再去了。

路易斯眼中暗色翻涌，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逃走了。

突然，有脚步声从书桌后来到身前，路易斯刚想抬头看清父亲脸上的表情，就被领主猛地抱进了怀里。

“路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路易，万一测试时被发现了怎么办，这太冒险了，还有这几年，你该有多害怕。”

路易斯在领主怀里逐渐张大了眼，父亲居然…居然！

“您不害怕我吗？”

“害怕什么？”领主松开路易斯，双手按住路易斯的肩膀蹲下身，抬头专注的看着他，“你是我的儿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威尔兰的儿子。”

“教廷说有暗系魔力的人……”

“噢，教廷那帮神棍整天就知道说些臭不可言的话，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路易斯，他们除了欺世盗名，愚弄平民，像贪婪的豺狼一样揽钱，其他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事了，谁知道他们这么说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呢，路易斯，别让教廷的人发现你有暗系魔力，出了这个房门，这事对谁也不要提起，知道吗？”

领主摸着路易斯柔软的金发，眼神温柔道：“若是有人发现了，就杀了他。”

说不震动是假的，路易斯望着眼前表情平淡，眼神却很柔和的父亲，一股久违的酸涩感在眼眶中蔓延，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父亲，将头埋在他宽厚的肩上。

“谢谢您，父亲。”

谢谢您一直这么爱我，从未放弃过我。

领主满足的抱着路易斯，自从路易斯七岁以后，就很少会主动亲近自己了，这一直让他感到很遗憾，今天总算是又享受到了。

“父亲。”

“嗯，怎么了？”

“我想要教廷里的黑暗典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