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话语，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意志，这可不是请求，而是不容反驳的要求，墨提斯内心苦笑。他现在根本没法做出更大的储存空间来，尽管一百金币的定金很是诱人，但他不敢欺瞒一个贵族，更别说这是一个底蕴深厚的大贵族。
“很抱歉罗斯莱特少爷，目前以我的能力还无法做出更大的容量来，而什么时候能达到那样的水平，我也无法向您保证，所以我可能不得不拒绝您的要求，希望您能理解。”
“噢，当然，我能理解，”路易斯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将双手交合于下颌，歪头笑眯眯的道，“但墨提斯先生，如果我愿意私人雇佣您，给您足够多的时间去提升能力，直到您将它做出来呢？”
墨提斯瞳孔猛地一缩，放在膝头的双手同时握紧，他生怕自己误解了路易斯的意思，小心谨慎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路易斯欣赏着这一刻墨提斯努力克制情绪的冷静表情，“我想私人雇佣您，为我——路易斯.罗斯莱特——制作这种能存放更多物品的晶石，或者其他的什么魔具都可以，以合同的形式，工作时限您来定但不能少于三年。”
“不限制我的自由？”
“不会，当然如果您需要，可以给您派两名骑士作为保护。”
“不论我什么时候做出来？”
“只要在您的工作年限之内。”
“材料由您提供？”
“我并不是一个吝啬的雇主。”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太久没被好运眷顾的墨提斯现在脑子晕晕的，他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一切，但眼前微笑着的路易斯是真实存在的，于是他忍不住又确定了一遍，“您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会雇佣我吗？”
对即将到手的魔法师，路易斯出奇的有耐心，“是的先生，刚才我说的一切都真实可信。”
心绪激动的墨提斯急促的呼吸起来，因病苍白的脸上泛起些许血色，双眸闪烁着狂喜的神色，理智一时间有些掉线，他语无伦次的感谢道：“非常感谢您，罗斯莱特少爷！我一直找不到工作…我是说因为那些追债的人，他们给我制造了一些麻烦，我没办法找到工作，感谢您给了我一份工作！”
路易斯坦然地收下了墨提斯的感谢，并笑眯眯道：“那现在，我们来谈谈您的薪金吧。”
听到这话，墨提斯深呼吸两下，脸上的神色恢复平静，脸颊还有些许泛红，但他的理智已经回来了，并在心里唾弃刚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天呐，刚才他都在罗斯莱特少爷面前说了些什么，真是太失态了。
这时会客厅的门外被敲响了，并响起了洛克的声音。
“少爷，塞特先生回来了。”
“请他进来。”
“是，少爷。”
康纳推开门阔步进来，目不斜视的走到路易斯面前，躬身递上一张收据。
“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路易斯接过收据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而是笑着对康纳道：“辛苦了康纳，你的办事效率真高，去好好休息吧，顺便麻烦你告诉管家，记得让厨房为我们的客人也准备一份午餐。”
快速扫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墨提斯，康纳发现他现在的态度恭敬不少，不知道路易斯是跟他谈了什么。康纳面色沉稳的退了出去。
“好了，墨提斯先生，”在康纳退出会客厅重新关上门后，路易斯看了收据上的内容，随后将它放在茶几上推向墨提斯，“这是给您的真正定金。”
拿起茶几上的收据，墨提斯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微微睁大眼，“这、这是……”
这是一张来自地下赌场的收据，上面写明“韦恩.凡特纳在xx赌场的二万五千七百三十二金币的欠债，已还清。”
韦恩.凡纳特，墨提斯的父亲，一个欠下巨额赌债后抛妻弃子逃走的男人。
墨提斯倏地站起身来，攥着收据对路易斯道：“罗斯莱特少爷，这笔定金实在太多了，我、我实在受之有愧。”
路易斯轻笑一声，摇摇头道：“墨提斯先生，您的价值不止于此，而这仅是一个容量更大的晶石的定金，也许过两年您就会发现，是我占了大便宜。”
墨提斯怔怔地看着路易斯。
他的……价值?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也是有价值的吗。
“您以后就会明白了，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您的薪金，唔…每月二十五金币如何？如果您愿意接受我提供的住宿，那么日常饮食也由罗斯莱特来提供，您意下如何？”
这…这可真是丰厚的酬劳，高额的月薪和优渥的条件再次让墨提斯心颤，面对路易斯诚恳的蓝色眼眸，墨提斯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这真的……太令人心动了！
“这很好了！感谢您给了我如此丰厚的报酬！但是…住宿的话，我可以带上我的母亲一起吗？她生病了，我得在她身边照顾她。”
“当然可以，罗斯莱特家有专门的医师，可以让他们替你的母亲…噢，还有你墨提斯先生，我会让医师为你们两位都好好检查一下，这也算在月薪里吧，算是日常健康检查？为了让你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为我工作。”
“真的非常感谢您，罗斯莱特少爷，真的太感谢您了！您真是位仁慈慷慨的雇主！”
“路易斯.罗斯莱特，叫我路易斯吧。”
“好的，路易斯少爷。”
“仁慈慷慨的雇主”路易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住嘴角的弧度。
“一会儿我让父亲的文书官拟一份合同，下午我让康纳带人去帮你收拾东西，顺便把你的母亲也接过来，好吗，墨提斯先生？”
“您叫我墨提斯就好。听您的吩咐，路易斯少爷。”
下午威尔兰一回到庄园，便从管家那里得知了路易斯做的事。他不在意花出去的钱，罗斯莱特家族的财富足够路易斯挥霍几辈子，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被路易斯如此优待的人会不会有问题。
“墨提斯.凡纳特？这是哪家的孩子，好像没有听说过贵族里有凡纳特这个姓氏。”
“是位平民，大人。”
平民？威尔兰皱了皱眉，不是他对平民瞧不上，但血脉之力对人的能力影响很大，这就是为什么平民很少出现魔法师和剑术师的原因。而一个平民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路易斯如此看重？
威尔兰对管家吩咐到：“去查一下这个人，明天我要看到他的详细信息。”
“遵命，大人。”
问了此时路易斯在哪儿，得知他在书房后，威尔兰上楼去找他。
双开的书房门轻掩着，威尔兰推开门，便见路易斯靠在格状落地窗旁的躺椅上看书，窗外和煦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路易斯抬眼向门口看去，见来人是威尔兰，他坐起身道：“父亲。”
威尔兰淡淡颔首，走过去坐在躺椅边上，侧过头问：“在看什么书…圣奥维亚教堂？”
路易斯微笑着解释道：“因为对中央教廷有一点好奇，所以在书房里找了这本书来看。”
仅仅是好奇吗？威尔兰看向路易斯。
面对威尔兰的凝视，路易斯表现得很坦然，他大大方方地与父亲对视，没有半点心虚，好像他真的就是出于好奇才翻看这本书一样。
“路易斯，”威尔兰沉声道，“圣奥维亚是中央教廷之所在，在没有把握一击毙命之前，不要轻易去招惹。”
“请您放心，我不会那么鲁莽。”
“叩叩——”
“很抱歉打扰您和少爷的谈话大人，教廷派人来了，说想要向您和少爷了解一下路上遇袭的一些问题。”
威尔兰轻蹙下眉头，淡声道：“请客人在会客厅稍等，我们马上下去。”
等管家应声离开后，威尔兰看向双眸在阳光下剔透晶蓝的路易斯，叮嘱道：“别说手套的事，其他的照实说就好。”
路易斯点头道：“知道了，父亲。”
来到会客厅，路易斯进门第一眼便注意到了那张背门沙发椅背上露出来的脑袋——润泽的金色长发被编成辫子，一丝不乱的盘在头上。
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的人起身回首望向父子二人，腰背微俯清浅一礼：“您好，尊敬的罗斯莱特侯爵阁下，我是斯科特.奎德，奉命前来向您了解黑巫师袭击一事。”
没有理会奎德，威尔兰径直带着路易斯越过奎德落座，然后目光淡淡的看向奎德，“我以为，昨天教廷就已经接到遇袭报告了。”
对威尔兰的行为并无半分恼火情绪表现在脸上，奎德温和精致的面容始终噙着笑，并很自然的坐回了沙发上。
他语气轻柔，饱含歉意道：“确实如此，但由于报告送来时间过晚，确切的说，我是今早才看到那份报告，并花了一上午证明它真实性，所以现在才来。”
“猎巫部，”威尔兰的视线扫过奎德金领上佩戴的黑月夜瞿石冷冷一笑，“罗佩西不是宣称你们部全天候命抓捕黑巫师吗，怎么连我派人送去的报告都要第二天才看到。”
“罗佩西大主教说的确实没错，但实在很不凑巧，昨天在您的报告送来前，我们出发去别处执行任务了，今晨才赶回。”
“看来猎巫部制度还存在缺陷，这么重要的部门，教廷居然不安排值守。”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我会向罗佩西大主教推举您的宝贵建议。”
“……”
不论威尔兰如何暗讽，奎德依旧面不改色，笑容温和。
坐在一旁的路易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漂亮的男人。原来教廷还有这种厉害的角色吗，他还以为教廷大多都是一些虚有其表的朽物呢，在父亲这么久的眼神威慑下居然还能稳坐如山，从容不迫……嘴角轻轻扯起又很快放下。
是个有趣的人。
你来我往数句后，威尔兰有些不耐烦了，他语调一沉，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有什么要了解的，请尽快。”
“好的，侯爵阁下，那么……”
奎德礼貌颔首后，敛去温和的笑容，露出精致明朗的面部线条，这让他看起来比刚才要更赋有攻击性。
“请问，为何黑巫师只攻击了盖勒翰一人？”
威尔兰沉下脸，不善的看向奎德，“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奎德面容沉静，目光清透明亮，直直的看向威尔兰：“据我们调查，盖勒翰.伯恩是叛乱者西弗斯的私生子，您杀了西弗斯，他与您之间存在仇恨，盖勒翰此次对您儿子做的事就是为了报复您，那么……”
威尔兰道：“你怀疑是我找来黑巫师杀了他？”
奎德静静看着威尔兰，道：“您有理由，也有动机。”
“荒谬！”
怒极反笑的威尔兰目光如冷芒一般刺向奎德：“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在这里空口无凭的怀疑一名大贵族与黑巫师有染。我的遇袭报告里难道没有写明黑巫师曾差点让我失去我的儿子吗，难道这也是我设计好的吗？”
“您知道您的儿子是名光系魔法师，而且根据魔力测试结果来看，还是名魔力强大的光系魔法师。”
“作为一名父亲，让一切危险远离我的孩子才是我的本能，不论他有多么强大的魔力，这样的本能都不会改变，我又怎么会主动让黑巫师接近他。猎巫人，如果你要问的就是这样全凭猜测得来的问题，那就不必再问了，请你离开。”
面对激怒威尔兰后迫人的威压，奎德丝毫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在仔细观察了一番威尔兰的神色后，温和一笑道：“很抱歉让您感到不快，只是在查不出这名黑巫师来处的情况下，我不得不考虑到所有情况，还请您原谅我的无心冒犯。”
威尔兰冷着脸，听到奎德的话神色也并没有多少缓和。
奎德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路易斯，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肃然，语气温和道：“路易斯少爷，您是唯一一个与黑巫师有近距离接触的人，请问您有没有注意到他的面容或者他的一些特征呢？”
路易斯眨了眨眼，道：“天太黑了，他还带着很大的兜帽，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说话声音很沙哑，像是声带受了损伤。”
“声音沙哑，还有吗？”
“唔……啊！他的左腿是瘸的。”
奎德顿了一下，语速缓慢地重复道：“左腿，是瘸的，您确定吗？”
“我确定。”路易斯肯定道。
“好，”奎德重新换上温和的笑容，站起身向威尔兰行礼告辞，“感谢您今日的配合，侯爵阁下，再次为我之前的无心冒犯向您道歉。”
威尔兰冷睇了他一眼，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客厅。
没有立马跟随威尔兰离开的路易斯，一派天真，眼含好奇的问奎德：“您是不是知道他是谁？”
奎德看向路易斯，温声否认道：“当然不，就算是猎巫部，也不可能认识所有黑巫师。”
路易斯眼神微闪点点头，礼貌的向奎德道别后，也离开了会客厅。
楼上书房落地窗前，威尔兰看着属于教廷的马车载着人离去。他神色平静，眼神无波，没有像刚才在会客厅时那样情绪外露。
走进书房的路易斯关上门，上前站在威尔兰身侧一同看向窗外，“父亲，他好像不知道手套的事。”
甚至连隐晦地试探也没有，难道这副手套不是教廷的东西？
马车逐渐化为小黑点远去不见，威尔兰转身走到书桌后坐下，靠在椅背上，双手支在下颌，沉思片刻道：“或许，他确实不知情。”
路易斯跟着在威尔兰对面落座，有些不解道：“但这若副材质特殊的手套真是教廷制作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向大众公布，若是能有这样材质做的衣服，剑术师也可以对抗黑巫师了，这是多好的一个笼络人心、增加威望的机会啊，教廷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特别是近几年因神职人员屡被曝出贪污贿赂，教廷声誉下跌，他们更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稳固神权的机会才对。
难道是他们想岔了，这手套是盖勒翰从别的地方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