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考验之无人犯罪

意识一阵恍惚后，赵璋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然后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狭小审讯室的一张椅子上。

头顶亮着一盏日光灯，灯光白得有点刺眼，房间却依旧显得昏暗。

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眉眼耷拉，身材有点干瘦，两根泛黄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另一个正经端坐，衣着、发型一丝不苟，黒呢子大衣，三十来岁左右。

他自己嘴里也叼着一根烟。

被烟气喘了一口，赵璋咳嗽几声，迅速梳理自己的新身份及信息——陈诚，男，38岁，川城一家私人侦探社社长，曾担任过一段时间刑警，目前单身离异，父母双亡。

他被临时拘押在此的原因——1997年12月24日，川城西镇桃花源小区7栋22楼01号房，一名年轻女子死亡，姓名周莘，23岁，单身未婚，无正式职业。现场无任何搏斗痕迹，屋内物品完好无损，小区前门进出视频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出入，后面小门均有外来人员进出登记，也未发现可疑人员。现场唯一的疑点，是女子死亡前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下“陈诚”两个字。

任务考验的目标是找出真凶。

赵璋只觉头脑一阵混乱。

他之前根本没料到，“八级修炼指南”考验，身份不由自己选定，而是电脑智慧系统根据个人资料信息随机分配一个身份，肯定和任务有所关联，但关联程度大小就要完全碰运气了。

“陈诚，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自己交代吧。”黒呢子男人一本正经道。

这人是西镇公安局刑侦科科长，名叫曹达，按照电脑传输的信息，陈诚这个身份和此人还打过不少交道。

旁边那个半老头是西镇公安局局长罗德宝，以前只是有所耳闻。

短暂混乱后，赵璋已然有所适应，很快进入新身份状态。

“嘿，交代什么？”他二郎腿一翘，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伸出一根手指咄入烟圈中间，油里油气的。

“我做刑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规矩还要我教你一遍。”曹达作势要拍桌子，手掌抬起一半，看看身边的局长又无声落了下去。

赵璋冷笑，“你太温柔了。当年我要是碰上这样油盐不进的家伙，直接拖到小黑屋一顿揍，出来就老老实实了，连他老娘的底裤什么颜色都不敢隐瞒。”

曹达气得不轻，“你——”

罗德宝边咳边笑，眼睛半眯。“老陈，小曹说得没错，你也是行家里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别提啦，伤和气，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些信息给你透露也不算坏了规矩。”

“整个川城，就三个叫陈诚的，除了你，一个是8岁小孩，另一个是年近70的老人，二人都不在西镇生活，基本排除作案可能。不怀疑你怀疑谁，你说呢？”

赵璋心里骂一声“老狐狸”，嘴里道：“也对。我单身，正当壮年，对方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漂亮大姑娘，见色起意，杀人灭口，很正常的逻辑。问题偏偏不是我干的，省点口水吧，有证据逮捕我，我绝不抗拒。”

曹达跳了起来。“你别这么嚣张。”

赵璋其实心里也不踏实，难道这第一次考验任务是要证明自己是凶手。

罗德宝眉头微皱，对着曹达摆摆手。

“证据呢？暂时没有，但很快就有了。时间不会等太久，这之前之后的差别就大了去啰，作为曾经的同行，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赵璋心头冷笑，测试系统不算吝啬，基本的刑侦知识还是随同新身份一样给了。

他掐灭烟头，拢了拢衣领。

“罗局，你这有诱供的嫌疑哦。”

罗德宝不动声色。

赵璋见状，心下反而更有了几分底气。“你们拘押我已经六天，没有证据的话，明天就得放我，否则就要申请逮捕，您看着办？”

罗德宝也丢掉烟头，哈哈笑了两声。“不愧是陈铁头（陈诚当刑警时的绰号），心思聪敏啊，那我们就放人。”

赵璋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爽快，曹达递过来一张纸，他瞄过一眼，在上面签了字，只是差点写下“赵璋”两个字。

好在他反应还算及时，没犯这种低级错误。

罗德宝十分客气，和曹达一路将他送到公安局大门口。

“走了。”赵璋挥手作别。

“好走。”罗德宝一顿，突然抛过来一句，“那个女孩死前已有孕在身。”

赵璋愣了愣，笑道：“肯定不是我的种。”

直到赵璋背影消失在视野外，曹达问道：“局长为什么告诉他提前释放的原因？”

罗德宝叹息道：“他迟早会知道。”

曹达思索一会，又问了一句不情不愿的话，“局长是不是也想他帮着我们破案？”

罗德宝干笑一声，“你总算开了点窍。人的名，树的影，我不想退休前顶上再多一件悬案啊，那句话就是故意在他陈铁头心里种点草，借点外力不犯法，别觉得丢脸，呵呵。”

曹达无语默然。

离开公安局，赵璋内心有点小爽，凭借现实外界与各色人等交道多年的经验，从罗德宝主动说出另外两个“陈诚”的信息，他就隐约猜出这一场审问就是一个小小的局。

一个唱红脸，一个演白脸，这种伎俩太司空见惯了。

至于罗德宝最后丢来的那一句话，用意明显，一方面告诉他DNA检测结果表明他不是那个名叫周莘女子腹中胎儿的父亲，这是放他的正当缘由，另一方面希望他以私家真探身份，参与到这件案件的侦办中，多条路子又不费钱不费力，功劳最终还是他们的，这个算盘打得蛮可以。

赵璋却无法拒绝，且正中下怀，这不就是此次考验的任务嘛。

穿过一条街道，赵璋迅速穿入一条巷弄，才出来不久，他已隐隐察觉背后有人在跟踪自己。

近几年，他一直在外面世界四处探险，已然对莫名危险形成了一种天然直觉，就像一头野兽在森林待久了，对于暗处隐藏的危险尤其敏感。

“居然来了两个，应该不是刑侦队的人。”赵璋暗想，一个显然是生手，另一个似乎比较老道，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巷弄有点黑，他拐入一家大门尚未关上的院子，贴身门后。

不到一分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前冲了过去，又过了数十秒，那道脚步声又折返回来。

“人呢？怎么不追了？”一个中性声音质问道。

折返的人喘过几口粗重气息。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中性声音讥讽道。

“怕、谁怕啊？要不你试试，前面太暗了。”另一个声音不服气道，这人原地旋过一圈，摸着脑袋。

“好像就在这个位置突然不见的。”

“糟了。”中性声音叫一声，撒腿就要跑。

就在这时，两人肩膀同时被人从后面重重一拍，这一记力度颇重，加之两人正处心虚时刻，差点就瘫软在地。

“你打我干什么？”第一个声音尚未反应过来，怒瞪向同伴，然后顺着同伴的惊悚目光就发见了如同鬼一样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赵璋。

原来赵璋在这人第一次冲过去后，早从院内出来，在路边一堆靠墙的树干边随便一站。

“你们是什么人？”赵璋看着眼前这两个家伙。

一个身材矮小、面色微黑，另一个面色白净，长得十分秀气，好像是个女人，赵璋在他胸口削了一眼，十分平整。

这人冷哼一声，飞过来一记白眼。

“为什么跟踪我？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赵璋直接无视，对这种兔子哥他没有什么好感。

身材矮小的青年目光闪烁，对“兔子哥”同伴使过一个眼色，没有得到丁点回应，他轻咳几下，好像喉咙里卡着东西，然后——

“卡路里、卡路里，燃烧我的卡路里！”

“卡路里、卡路里，燃烧我的小宇宙！”

“我的小宇宙是圆（元）的，不是方的，因为我喜欢圆（元）宇宙！”

赵璋第一感觉是真难听，五音不全，又是个公鸭嗓，这家伙该不是吓傻了吧。

蓦然，他心头一动，面上随即泛起几分笑意。

现在是1997年，“卡路里”这首歌至少是2000年以后才出现，并且火爆一时。

赵璋笑问道：“你们也是参加八级考验的？”

矮小青年愣了那么一瞬，哈哈大笑起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不等赵璋再问，他开始竹筒倒豆子。

“我叫王有田，来自编号M3TN01号地行星，呃，职业是一名厨子。现在叫李又乾，是西镇公安局的一名后勤人员。”

“她可是个小姑娘家家，来自编号M3TN03号火行星，本名尚雪，是个女小说家，现在叫冯真，是西镇公安局的一名文员。”

赵璋略感惊讶：“女的？难怪呢？”目光忍不住又在对方身上旋了一圈。

这叫“尚雪”的家伙不乐意了，冲赵璋一瞪眼，“女的怎么了？我就是想体验一把做男人的感觉而已。”

赵璋心里一阵微微恶寒。“你这俩名字起的真好，不是有钱就是有田。”他调侃一句矮小青年，话题回到正题上。

“你们跟踪我，认为我是这个案子的凶手？”

尚雪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王有田下意识点头。

“这可要令你们失望了！”赵璋拿出两支烟，朝王有田示意一下，后者摇头拒绝。

他收起一支，给自己点燃另一支，深吸一口道：“你们也看到了，我被放出来了。看来有些内幕，你们还不知道。”

电脑智慧系统有意思，王有田原本是个厨子，就给他一个后勤人员身份，尚雪是小说家，安排一个文员身份，勉强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以二人这般身份，想要破案，难度着实不小。

当然这话不能对二人当面说，不过赵璋没有卖关子，直接挑明：“死者周莘死前已有孕在身，刑侦队应该已做过DNA鉴定，确定我不是她腹中胎儿的父亲，这才把我放了出来。”

王有田有几分沮丧。“那我们岂不是跟错了人？”

尚雪思索一阵，说道：“这也不能完全排除你是凶手。如果周莘是你的小情人，万一她在外面又有了人，怀上别人的孩子，你恼羞成怒，然后——”

赵璋替她接下去说：“然后恼羞成怒，痛下杀手，对不对？不愧是小说家，想象力丰富。”

他一顿，继续道：“你想的这些，刑侦队的人肯定也想到过了，他们肯定没有我和这个叫周莘的女孩的交往证据，因为我根本不认识周莘。”

尚雪咬住一点：“为什么死者会把你的名字写在现场？”

赵璋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如果想明白了，这个案子就好破了。”

王有田这时插进来一句，“大哥，你还没有自我介绍了？”

赵璋笑笑，“差点忘了。我叫赵璋，是一名工程师和探险家，现在的身份你们应该打听出来了，陈诚，私家侦探。”

王有田一脸羡慕，道：“你是有钱有闲一族啊，还来这干嘛呢？”

赵璋随口回道：“探险啊。”

他敏锐察觉到，尚雪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神色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很快又被她一个女式撩发际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赵璋没有过多在意，谁都会有一点自己的秘密。

“相遇即是缘分。走吧，我的侦探社离这里不远，一起坐下来，好好研究研究。”

“哈哈，好啊，我们这叫三、三英战吕布。”王有田兴奋道。

尚雪泼过来一瓢冷水，“是三个臭皮匠抵过一个诸葛亮。”

王有田只是乐呵呵笑。